有块贫瘠的山地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即使如今我远离土地,穿行在城市的水泥路面和楼房之中,但这块山地还是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呼啸而来,把我波澜不惊的思绪冲击得一塌糊涂。
山地不大,也就三分地的样子,狭长的地形俨如大山的腰带环山而过。山地是父亲在1980年开垦的。尚未开垦的山地疯长着各类荆棘,父亲用劈刀一刀一刀把荆棘砍光,记得我带着好奇心想帮父亲的忙,刚一出手就让荆棘给刺得手掌流血“望刺而退”。山地是石渣地,父亲把大块点的石头用来垒田垄,小石子再随手清理掉,不长的时间,地头的碎石子已经有老大不小的一堆了。那时候还是生产队的年代,出工收工都很严格,父亲只好利用早上出工前和晚上收工后的空当儿侍弄这块山地,往往是天都黑了,父亲还在那忙活,捡石子只好凭感觉摸索了。有月光的夜晚,父亲会忙活到很迟才回家。经过父亲几个月的努力,我家终于拥有了这么一块初具雏形的“自留地”。
山地很贫瘠,小石子多过泥土,父亲又开始了造田运动,利用工余时间把小石子捡去,从山上挑泥土填地,勉强种上了地瓜。那年秋天,因为山地的贫瘠,地瓜小得可怜,可我们还是很高兴,毕竟这块山地长出的地瓜多少填补了我家原本不足的口粮。从那以后,每季清理地里的小石子成了我们的常规工作,不大的山地要耗费很多时间,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毕竟那维系着我们的温饱。
承包责任制后,尽管口粮不缺了,可就像没有多少人会嫌钞票多一样,也没有谁嫌弃粮食。我们把山地改造成水田。记得第一季插秧,完全没有良田里插秧的利索,往往是给秧苗找了一个窝,还要从旁边抓把泥浆给培上,说不定换了几个窝秧苗还站不住,风一吹,秧苗就躺倒了,更别指望能够横纵成直线了,插秧高手也体现不出水平,整块地里乱糟糟的,手指头也让小石子划得血淋淋了。但不管如何,经过不懈的努力,地是逐渐成形了,土壤也慢慢熟了,一年比一年丰收,填充了我家的粮仓。
尽管后来我们兄弟都离家外出,其他的责任田都先后转让给别人耕种,那块地我们却还留着,直到最后种上了蜜柚。如今回去,行走在田垄上,看到成长良好的蜜柚,俯身抓把还含有碎石渣的泥土在手心里搓着,亲切感油然而生。那块地成为我生命中亮丽的风景,时常充盈着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