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口钟是永远存在的,那就是曾经悬挂在坂仔教堂的那口钟,钟不会不朽,不朽的是林语堂的述说。悠扬的钟声因为记忆而存在。
钟如今悬挂在坂仔新教堂,当年林至诚牧师在坂仔传教的时候,因为信徒众多,而坂仔没有教堂,就多方奔走盖了教堂。教堂落成之后,同为教徒的美国人范礼文博士在某个日子前来拜访,看到教堂没有钟,就捐献了一口,架势很像如今兄弟单位恭贺乔迁的贺礼,于是教堂就有了一口钟。至于这口钟是来自美国或者英国,如今还存在不同的说法,钟身上因为岁月的磨洗而损耗模糊的字母无法成为某种印记证明存在,钟的来历注定将模糊而各有说法。
钟很大,生铁铸成,有400来斤,想象得出这沉重的大钟当时很是吻合教堂的气派。礼拜天的时候,钟声一响,信徒就从各个方向前来教堂,开始他们心灵的祈祷。穿越岁月的风云,可以感受到当年钟声的悠扬。孩提时代的林语堂对这口钟自然缺少这份虔诚,钟于他们兄弟姐妹而言,更多的是大件的玩具。因此,他们的父亲把撞钟的权利当成对他们兄弟姐妹表现的奖赏,促使他们为了撞钟不得不收敛自己孩子的淘气,尽力表现自己,多做一些好事。钟具有促人进步阶梯作用的同时,也成为孩子们展示意气风发的工具,当时有个穷秀才,对教堂的存在颇有看法,每每教堂的钟声响起,他就在教堂不远处的寺庙击鼓,颇有一试高低的感觉。秀才的所为激怒了林语堂兄弟姐妹,于是秀才击鼓的时候,林语堂他们就轮番上阵,让清越的钟声响在东湖的上空,直到秀才败下阵来。那时候,孩提的林语堂绝对是扬眉吐气。
尽管钟声依然悠扬,但如今的钟也已经显现出历史的灰尘。斑斑锈迹宛如老人脸上的老年斑,昭示时间的久远和岁月的无情。两边的钟耳也不知去向了,钟身上有个缺口,那是在大炼钢铁的时代,有人想把钟砸碎化成铁水,但费尽力气也只是砸了个缺口,最后只好放弃了,钟才得以保存下来。
如果没有林语堂,这口钟只是做为教堂的点缀存在,即使依然保存,也只是成为回溯教堂存在的佐证,在特定的空间流传,并且将逐渐失去光华,最后淡出人们的记忆。但就是因为林语堂,这口钟成为历史的片段,将永远流传。历史的存在并非物质本身,而是附加其上的精神,物质可以消失,精神却将永存。精神可以穿透历史,因为林语堂,这口钟成为某些人心目中的图腾,有许多人慕名前来,就为了聆听这曾经在100多年前被林语堂撞响的钟声,为的就是亲手敲响这大师为之欢乐的钟声。钟声,已经不仅仅在礼拜天才响起,当坂仔的上空有清越的钟声响起,许多人知道又有人前来追寻大师的足迹,他们笑笑,不以为胡乱敲钟的莽撞,一如大师的宽容和平和。
钟声也不仅仅响在坂仔的上空,在许多钟情于林语堂的人心目中,钟声已经是记忆的一部分,超越时空,蛰伏在脑海之中。这钟声永远悠扬,在某个静夜呼啸而至,感动了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