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他们这群人
21653800000011

第11章 钢筋铁骨意志坚救治伤员在朝鲜———记战地卫生员王维新同志

晨光张种田

医院里的男护士

王维新同志是战地卫生员,1953年朝鲜战争停战后,王维新所在部队被调回国,1954年底,他接到复员通知。王维新复员回家后只休息了不到4个月,在1955年的4月,被分配到平罗县人民医院工作。

我和王维新同志相识,是在1958年潮湖农场医院和平罗县人民医院合并办公期间。那时的他和我一样,也是从事护理工作的。那时的平罗县人民医院,规模小,人员编制少,女护士少,大量护理工作均由部队转业的男同志担任。

护理工作又脏又累,但他并不嫌弃这份工作,而是爱岗敬业,一心扑在工作上,认真做着注射、洗肠、导尿等技术性工作,也热情地做着送药、给重病患者洗脸、洗脚、擦澡、理发、剪指甲、端饭、端大小便、打扫病室卫生、铺床、端炭、捅火炉、送煤渣、提开水这些繁琐的活。虽然他累得满头大汗,但是干劲十足。每当病人问他:“同志,你干这么多活,苦不苦?”他微笑着回答说“:不苦!这算啥呀,我在朝鲜战场上那才算苦呢!冰天雪地里爬滚,饼干就着雪球吃,手脚冻肿了,照样行军打仗。”他认真踏实的工作、热情的服务,感动了许多患者,一些患者热泪盈眶:“我们住院让你们受苦了,等我病好了,回去后努力工作,为社会主义建设多作贡献!”他的工作也多次受到医院、卫生局的表扬。

家门与国门

现在的王维新仍然身体健康,满面红光。他1931年8月出生在平罗县渠口乡。在他16岁的时候,父母多病,生计困难。父亲对他说:“孩子,家里生活困难,无力供你上学,托个人叫你到外面学些本领,行吗?”他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于是他来到银川。当时的银川虽然一条街,一座楼(现在南门广场钟楼),但毕竟是个大地方,也算开了眼界。在玉皇阁南面有一家“德人医院”,是一对夫妇开的。王维新在亲戚的引荐下,就来到这里学徒,他是个有心计的人,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平日非常勤快,眼里有活,深得医生夫妇的好感,渐渐的有些轻病号就叫他处理,并告诉他如何处理。因此,他多少学到了一些医疗知识,掌握了一些看病的本领。

就在这一年,国民党马鸿逵为了维持他的反动统治,疯狂抓兵,采取了见人就抓的恶劣手段,抓得宁夏路断人稀、人心慌慌。当然王维新也逃脱不了这场噩运,也被抓了兵,分在医院里当了护士兵。直到1949年9月,他在宁夏吴忠被解放入伍,编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十四军一九一师五七三团,在团部卫生队担任护士。

从此,他走上了革命道路,随部队转战陕西的岐山县、眉县、山东的济宁等地。后来朝鲜战争爆发,他随部队在安东入朝。入朝之后,部队一直步行,先到边城新义州,后来进入平壤附近。部队都是夜间行军,白天休息,由于轻装,多数战士只有单衣,冻伤和患病者甚多,非常痛苦。卫生队的人更辛苦,他们同样行军,战士停下来后,他们又成了最忙的人,为战士看病、发药、包扎,对此王维新认为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维新到朝鲜不久,就随部队参加了第五次战役。我军直插到距离汉城20多里的地方。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很难预料。在汉城地区时,因为战局的变化,我军部队的给养,伤员的运送等问题接踵而来。战斗越打越激烈,伤员也越来越多,运送工具跟不上来。伤员们转送不下去,也没有吃的,阵地尚处在敌我争夺期间,又找不到朝鲜老百姓,只得忍饥受寒。

王维新在艰难的环境中努力做好护理工作,不仅给伤员包扎伤口,还鼓励伤员坚持,坚持,再坚持,带伤返回部队。第五次战役我军虽然胜利了,但不能算圆满。一是由于准备仓促,只想打破敌人的登陆计划,过早地投入战斗,入朝军队的经验和战术不够熟练,粮弹也供不上,使战斗受到了影响。二是朝鲜多山而且山脉都是南北走向的,对敌不易分割包围,大多形成面对面的战斗,而敌人又是现代化装备,不能更有效地消灭他们。再看战役的收尾,我主力部队后撤时,掩护部队的组织和协同都不够好。第五次战役下来,有的连队140多人仅剩下30多人。

三汊河第四陆军医院

由于美国鬼子掌握着制空权,军队机械化程度高,所以在朝鲜战争期间,几乎没有前后方,随着战局的发展,本来处于第二线的战士,突然间成为最前沿的战士。王维新随团部卫生队,本来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方,因为前方受伤的战士,还需经过他们的紧急处理后,再转送到后方。可是,敌人的飞机时常从他们头顶掠过,骚扰他们、袭击他们。

有一次,王维新正给一位刚从前线送下来的战士包扎伤口,敌机又来了,像疯子一样嚎叫着俯冲下来,躲已经来不及了。王维新不顾一切地扑到伤员身上。就在一瞬间,敌机开枪了,“嗒嗒嗒”一串子弹打了下来。等到敌机像贼一样溜走后,他才爬了起来,一看伤员没有受伤,心中感到了欣慰。可战士在旁边喊“卫生员,血……”,王维新一摸,原来是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开始他并未感到疼痛,可此刻一见到血,顿时浑身无力,但他咬着牙继续为伤员包扎伤口。包扎完毕,手一松,他也昏迷过去了。

当王维新醒来时,已经是在回国的路上了,不知为什么,他为自己的受伤而羞愧。本来应抢救伤员,如今却反被人抢救。他几次都想从担架上坐起来,可无能为力。他大声喊着:“送我回团部卫生队!”但抬担架的战友步履匆匆,对他的喊叫毫无反应。王维新多次昏迷,等他又一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国内三汊河的第四陆军医院里。王维新此刻已经理智地知道自己是个伤员了,于是,他很配合医生的治疗,而且仔细观察医生是如何治疗伤员的,什么情况下用什么药,什么情况下做什么手术,他庆幸自己有了个学习本领的机会。他想到:自己不能赤手空拳地开始新的行程,必须在这里用医疗知识和本领把自己武装起来,有了本领才能更好地救护伤员。

他不再把自己当作伤员了,而且寻找机会,帮医生干些自己能做的事,他帮医生给伤员们包扎伤口、换药、打针,还照顾伤员的起居,吃喝拉撒,重复而繁琐,他能做到认认真真,每天以一张笑脸问候伤员,让他们感到亲切,不少伤员都成了他的朋友。

战友们伤好归队了,王维新急了,他多次要求早归队,请愿到战场的第一线,与前线的战友同呼吸共命运,于是,他得到了批准,到连部当一个卫生员。

在开城的日子

王维新重新回到朝鲜后,随我军一个团在开城驻守。我军在开城附近,与敌人遥遥相对。

敌人的行动我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敌人的掩体都像墓坑一样,休息时平躺在里面。打仗时伏在里面,不过逃跑也容易。而我军的坑道可比敌人坚固多了。平时一般不向对方开枪,有时我军也以班排的小股力量出击一下,打一打敌人的气焰。在这里,部队生活还较艰苦,一天吃一餐,有时吃两餐。当时医护人员的建制是师有卫生院,团有卫生队,营有卫生所,连有卫生员。王维新是战地卫生员,是连队里的四大员之一,即管理员、文化教员、司号员、卫生员。卫生员每个连一个,卫生员的任务是协助连长做好连队战地卫生工作。负责全连指战员的战地救护、伤口包扎、疾病治疗、卫生保健和卫生监督。卫生员是战地最忙的人,除参与行军打仗之外,还要利用部队战地整休时间,给那些身体受伤、脚上打泡的战士做许多治疗工作。常常忙的顾不上吃饭,顾不上休息,一天下来精疲力竭。在开城,他在连里也站岗放哨,也随班排出击,但主要任务还是护理伤员,他们大多是轻伤员,重的都送下山去了。作为连卫生员,他不仅要给伤员换药、护理,还要给班里的卫生战士讲一些救护知识,讲一讲如何包扎,如何止血,如何固定。这三种技术是战场上最基本的救护方法,还要教战士在负伤时如何利用自救包进行自救或救人的常识。

营部卫生所

敌人攻打我马良山阵地时,王维新被调到营部,即573团第二营卫生所,所里有1名医生和4名卫生员,共5人。营卫生所设在距马良山一公里的地方,与前沿阵地几乎相连。敌人每天都用一两个团的兵力向我们的阵地发起猛烈的攻击,并且有飞机大炮的配合,进行着多梯队的轮番的攻打。阵地失陷了,不久又夺了回来,刚夺回来,又失陷了,我军经过奋战,再夺回来,几经反复,终于战胜了敌人。有9个阵地都牢牢地掌握在我军的手里。

王维新所在的营卫生所紧靠前沿阵地,送下来的伤员很多,5个卫生员接收了全团的100多名伤员,重伤员送到后方,牺牲的战士就地掩埋。伤员最多的一天,他曾包扎处理过35位伤员,他们多是被炮弹炸伤的。

就在他处理完35个伤员的第二天早上,侦察员报告说,在一个山沟处还有5名志愿军战士的遗体,请领导派人去处理一下。领导决定派他前往,他当即执行了命令,带上5个白帆布袋,带上铁锹,带上包扎用品及清洗用的水,爬过两座山头,跨过两道沟,寻找指定的地点。这期间,不时有炮弹爆炸,他一边走,一边还得躲敌人的炮弹,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这5名烈士,他们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而牺牲的。他当时虽然年纪很轻,但见惯了死伤,并不觉得害怕,虽是一个人单独执行任务,也没有恐惧的心理,他的心中只有恨,恨美帝国主义给朝鲜人民带来的这场野蛮的、灭绝人性的侵略战争,他心痛那些为保卫和平而受伤牺牲的战友。他静下心来,悲痛地看着他们年轻的脸,把他们一个一个、一点一点地清洗干净,把他们被炸断的肢体找回来,接到他们身上,包扎固定好,尽最大努力使他们保持完整。然后,把他们的姓名记下来,有些没有姓名或无法看清名字的,就记下他们的特征,接着用白帆布袋把他们一个个装起来,用铁锹挖好坑,一个个再把他们埋好。然后采来一些野菊花。每个坟前放上一束,默默地向他们鞠了一个躬,怀着一种庄严的心情离开了他们。

战后评功时,给他记三等功一次,并提升为副班长。1952年2月,他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无名高地上

马良山阵地自1951年10月8日被我军占领控制后,王维新也回到了191师573团2营4连连部,继续担任卫生员。当时,他们一个连就驻守在马良山西南方的无名高地上——即216.8高地。他们连驻守的这个高地与敌人的阵地只有一沟之隔。他们连的战士们,整天就是挖掘地道,挖下的土沙石用木箱装好,再用麻绳拴上,用人拉运到坑道口处倒掉。每次倒沙石时,都要侦察一下敌人的动静,还要注意隐蔽自己。坑道内,低矮得直不起腰,地又潮湿。战士休息时,只有少数的麻袋片供人铺垫,大部分战士只有席地而坐。因此,有不少人闹肚子痛,在严重缺药的情况下,连去痛片也不能满足供应,只得劝大家少喝水和不要坐在地下。说到水,他们吃水也很困难。面对困难,他们一是不怕、二是想办法克服。有不少战士的口唇干裂,血迹斑斑,依然坚持不喝水,把仅有的水送给伤员喝。一有可能,他们就到高地下面的沟里取水,这水是他们同敌人争夺的焦点。他们取水时,敌人就开枪打他们,即使火力掩护也无济于事。敌人取水时,他们就打敌人。有一次,一个战友就是因为取水牺牲了。时间长了,他们渐渐地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早上的7点多钟敌人不打枪。他们分析,敌人在这个时间吃早饭,顾不上监视他们。于是他们就抓住这个空隙,下山突击抢水,基本上都获得成功。

连炊事班距前沿阵地有10公里远,在马良山阵地的后面,由于粮食的缺乏,炊事班每天只能给他们送一次大米饭,菜是没得吃。就这样,也比最艰苦的时候好多了。虽然吃不饱,但战士们也没有怨言,原因是送饭非常困难,炊事员每次都得冒着生命危险送饭,一走到宽阔一点的地方,就有敌人的子弹射来。有一次,一位炊事员为了尽快把饭送上来,没有太注意隐蔽,就在半路上英勇牺牲了。等到其他同志把饭送上来时,那包饭都染有烈士的鲜血。

驻守西海岸

1952年春节过后,王维新所在连队被换下了阵地,调到西海岸的海州,驻守海港。为了防备敌人空降,他们每天还是挖山、筑坑道。虽然看不见敌人的大部队,但小股敌人时常来捣乱,进行侦察、骚扰。敌人还经常进行空袭。坑道里阴暗潮湿,并且终日不见阳光,只能靠灯光照亮。他们点的灯,那真是应有尽有,五花八门。有搪瓷碗做的,有用茶罐做的,有用罐头盒做的,有用炮弹壳做的。在这些东西内灌满豆油,然后用棉花搓成捻子,就成了灯,这比马良山时强多了。但是,灯多油少又成了问题,后来上级送来些马灯就好多了。

寻求宁静

1966年2月,王维新被调到平罗县灵沙医院当院长,后来又到平罗县宝丰医院当院长。这些医院,充其量只是卫生所,在最基层,在农民中间。因此,王维新什么事都得亲自干。打针、换药,给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的病人看病。工作平凡而繁琐,但他干得踏实,感到非常充实。1985年6月他调至平罗县惠北医院任医师,同年7月便办理了离休手续,现在享受副处级待遇。

王维新过着宁静的离休生活,有时听秦腔听得如醉如痴,有滋有味,有时出去走走,锻炼一下,自得其乐。

(晨光同志系《煤炭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