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女娲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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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阳国志》

对于女娲,史籍中记载不少,早在先秦古书《世本》、楚辞《天问》中就有女娲名字汉代的《淮南子》、《风俗通义》、《说文解字》也有关于女娲的种种记载。对于其死后的埋葬地说法较多,主要集中在陕西、河南、山西一带,参见台湾《中文大辞典·女部》“女娲陵”条。而对其治所,五代以后的文献记载主要倾向于陕南安康一带。参见中共平利县委宣传部等编:《女娲传说在平利》,2001年10月。较晚的历代民间有许多女娲传说,主要集中在炼石补天和捏土造人方面。尤其是捏土造人说,在民间有广泛的市场。在安康平利县境内,有许多女娲的传说及传说遗迹。如女娲山、女娲庙、磨沟、女娲渐黑龙处等等。平利可能是女娲传说最多的地方了。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有关平利为女娲治所的说法,历来大家认为,最早见于五代蜀杜光庭《录异记》中,书中云“陈州为太昊之墟,东关城内,有伏羲女娲庙……,又云:房州上庸界有伏羲女娲庙,云是抟土为人民之所在,古迹在焉。”

平利县方志中采信了杜光庭说法并且可能还有衍生。杜光庭因是道教史研究专家,可能是道教系统庞杂,其神仙系统穿凿附会甚多,杜光庭的这一说法并未他得到史家的认同。但是,杜光亭的话语中还说到有女娲庙,“古迹在焉”,言之凿凿,一定是指的当时的情景,不由人不信。那么,对这件事,能否找到比杜光庭更早、更可信的文献记载呢?在这一片地方,正史中难觅踪影的情况下,就得求诸方志和其他可信文献。汉中属华阳,晋代常璩所撰《华阳国志》是中国古代第一部地方志,其学术价值极高,为研究华阳地方晋以前历史最重要的一部书。书中包括了对今天汉中、安康一带历史的记述,《华阳国志卷二·汉中志》“右三郡,汉中所分也。在汉中之东,故蜀汉谓之东三郡。蜀时为魏,蜀荆州,晋元康六年始还梁州。山水艰阻,有黄金、子午、马聪、建鼓之阻。又有作道九君抟土作人处。而其记及《汉中记》不载,又不为李雄所据,璩识其大梗概,未能详其小委曲也。”

对《华阳国志》,令人最好的校注本是四川大学的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和刘琳《华阳国志校注》且看他们是怎样解释的刘琳:“在今陕西平县东。《道藏》洞神部伤字号《洞神八帝妙精经》《南朝以前之道书》九皇图一节载天、地、人三皇又各分初、中、后,谓之九皇君,当即此处所谓九君也。其中女娲为后地皇。古有女娲抟土作人之传说。《御览》卷七八、卷三六○引应劭《风俗通义》: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务剧,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人也。所谓”九君抟土作人“当指此。据《元丰九域志》,汉中西城县有女娲山。《陕西通志》谓在今平利县东三十里,晋司马勋退囤女娲堡是也。《路史》称女娲治于中皇之山亦即此女娲山。又杜光庭《录异记》卷八:房州上庸界有女娲庙,云是抟土为人民之所,古迹在焉。按上庸即今湖北竹山县,与陕西平利县相接,以上诸说实指一也。《常志》所谓作道当即其地也。”

任乃强:“作道九君抟土为人,古籍未见有此神话。当是楚中民间有此传说。今蜀人之先世从湖广来者,亦皆传有伏羲女娲捏土成人之说。不知所自始。”

任乃强认为,九君抟土为人的神话不见诸古籍,但指出民间有伏羲女娲捏土成人的传说。但不认为九君与女娲两者之间有何关系。刘琳认为按道教说法,九君即九皇君,女娲乃九皇君之一,并引古文献和地方志资料来佐证女娲于此造人的传说。

比较以上二说,任说直接从字面理解,认为九君抟土作人的九君就是九君,是楚的民间神话,但未深究与女娲的关系。刘说意识到抟土造人与女娲有关。显然,若这里的抟土造人是确指女娲的话,刘说明显优于任说。但是,刘将九君解说为九皇君,感觉较为迂曲,且不说九皇君简称九君,于史无证,即便有,传说和文献中历来都是女娲捏土造人,从无女娲与另外的什么人共同造人的说法。阅读古籍,添减字的做法要慎之又慎。在无确证据的情况下,应尽量避免。我认为,这里的九君二定不需增减也可讲得通,但是,这两个字本不作九君,而是女娲两字之讹。小篆和早期隶书的九君与女娲二字写法极其相似,试看这几个字的如下写法九字与女字是形近而讹,这不管是篆、隶、楷写法中都是容易造成的,而娲字呢,《说文·女部》:“从女,声。”仅从声韵上讲,有无女字偏旁,其发音都是一样的,而君字和字在小篆和隶书中也是极其相近易混的。这就是我们认为它们因形近而讹的依据之一。当然仅有形近而就断为讹证据还不敢说很充分。还有两个证据:其一是,历来的各种传说都是说女娲造人,惟有《华阳国志》中说九君造人,而对九君,《华阳国志》以外或前或后的史籍均无记载,这就要考虑《华阳国志》是否弄错了的问题了。其二,从域上来说,地处用、陕、鄂交界处的这一地区,不管是方志资料还是老百姓口耳世代相传,都说是女娲造人,从未听有九君造人之说。由此我们可以断定是《华阳国志》弄错了。

不过,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以常璩的知识水平和他本人就生活在华阳地区的经历来考量,他是不太可能犯这个低级错误的。《华阳国志》的这个错讹,极可能是传抄过程中产生的。

至此,我们可以来估价一下《华阳国志》中了出现女娲抟土造人的意义了。首先,它是目前我们所见的关于女娲抟土造人地点的最早的文献记载。其次,它是目前为止最靠得住的文献记载,如果说,杜光庭云平利是女娲抟土造人处,由于杜是个道教研究家,我们还或信或疑的话,那么《华阳国志》是历代史学家公认的一部严肃的、高水平、史料价值极高的学术着作,所以,书中关于女娲的记载,我们也就不要轻易否定了。《华阳国志》中女娲的出现,离我们今天能见到的最早有女娲记载的先秦文献《世本》也不过几百年的时间。离女娲形象大量出现的汉代则更近,未有人对其抟土作人处的说法有异议。常璩是一个很严谨的史学家,他的关于女娲抟土作人处的记载与后来此地的若干女娲传说相吻合,因此,更进一步,我们还可推测,在平利一带,关于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不但在常璩时代已广为流传,而且还有比常璩时代更源远流长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