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厅的气氛似乎有秦雨青出现过就不会好。
郑飞黄无神地念着:“我的六个儿子,世渡离家出走,世袭失踪,恩庆疯了,而今明俨要跟着媳妇流放去东北,还要断绝父子关系。”郑飞黄欲哭无泪。
大夫人没那么伤心:“老爷,我们就顺他的意,让他去流放吃苦,像他私奔去福州一样,一个月就回来了。退一万步讲,他不回,不是还有世荫和世默孝敬我们吗?”
五夫人听这话高兴了:“世默,快去爹身边。”但郑世默才十岁,哪里懂得去讨父亲的喜欢,他到处乱窜呢。
这些话都安慰不了郑飞黄,父母偏心起来比皇帝独宠妃子还偏心,郑飞黄总是认为郑明俨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不过事实也是如此。
大夫人劝他:“我们还可以叫立妍,开妍多回来走走啊。”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郑飞黄说:“她们能每日住在家里吗?女婿有儿子亲吗?”
大夫人不开心,但闷在心里:立妍和开妍可都是我的女儿。
“老爷,奇怪了!亲家董老爷和董夫人来了,看似火气不小啊。”郑全急匆匆来报。
郑飞黄夫妇来精神了:“刚才不是有他们的管家来说董大人被押解入狱了吗?”
“老爷,我们刚才,肯定是被人骗了,”大夫人反应神速:“赶紧准备迎接亲家吧。让孩子们都出去。”
董大人携董夫人来了,也不坐,站在大厅,怒火冲天:“郑老板,郑亲家,好气派的府邸啊!老夫进来这个建安厅都花了一刻钟。”
郑飞黄缓过神陪笑:“亲家,亲家母,远道而来,亲临我郑府,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大夫人也陪着笑:“亲家母好气色,小我几岁,却看似我的小妹。今日我可要向亲家母讨教一下保养秘诀。”
“郑夫人的讨教如何敢当?”董夫人也没好脸色。
董大人的官威摆出来了:“郑老板这样客气,老夫怎么胆战心惊的?”
“什么郑老板?亲家这样称呼不久生疏了吗?简直吓煞我了。”从来直腰的郑飞黄跟拍马屁似地。
董大人和董夫人终于甩袖子坐下了。董夫人强压怒火,保持礼仪:“方才,贵府派人来传话,说郑家要休了我女儿,要我们准备好接友姑回去。我和我家老爷可是连饭都没吃完,就赶过来,看个究竟。”
董大人没那么好气:“老夫倒要看看,我董家的女儿到底犯了七出的哪一条。今日你郑飞黄非得给本官个说法!否则,本官没那么好欺负!”
郑飞黄这回把自己经商多年的本事拿出来,哭丧着脸:“亲家,你不知道,刚才有人冒充贵府管家……”
东厢房,郑明俨抱着熟睡的董友姑,舍不得放手,他和秦雨青两人时而相视一笑,时而看着恢复可爱的友姑。
秦雨青轻轻说着:“友姑,今日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呢。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友姑,就算流放,我们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等流放刑完,和雨青一起找个地方过安宁的日子。”郑明俨想好说。
秦雨青心中想:明俨,不会这样的。
外面,郑安敲门:“大少爷,好消息!”
“现在能有什么好消息比友姑开心更好呢?”郑明俨轻声对董友姑说。
秦雨青说:“明俨,可能这好消息就和友姑有关系呢。让郑安进来说吧。”
郑安进来后,见董友姑睡着了,轻声说:“大少爷,刚才是有人冒充了董府管家胡诌。董大人根本没有被罚入狱,好得很呢,但如今董大人夫妇正在建安厅向老爷夫人兴师问罪。老爷和夫人连连点头陪不是。这样的话,大少奶奶不用背流放,大少爷,我们也不用离开泉州府了。”
“太好了,明俨。”秦雨青说。
郑明俨伸出食指“嘘”了一下,怕吵醒睡得很熟的董友姑。
秦雨青会意地带着周福云和鱼泡离开时,对蔡禾苗说:“禾苗,等会儿,说不定大少奶奶的娘家人会来看望她,记得好好说话。”
“禾苗记得。”蔡禾苗说。
建安厅里,董大人夫妇知道了一切,嘲笑郑飞黄的见利忘义:“郑飞黄,你以为我被朝廷弹劾了,就要休了我女儿?郑老板不愧是商场高手,一分钱一分利。利字当前,义字一边!”
“亲家,你误会我了,我被人骗了,后悔不迭啊。我真想抽自己,上哪去找友姑这么好的媳妇呢?”郑飞黄虽然没有哭,但样子如丧考妣。
董夫人不想听他说了:“老爷,我们还是去看看友姑吧,不知她哭成什么样子了。”
郑飞黄夫妇恭恭敬敬地陪着董大人夫妇,一左一右,来到东厢房:门关着,丫环在外守着。
董大人迫不及待地问:“这位姑娘,我家友姑可在里面?”
郑飞黄在后面向蔡禾苗示意,蔡禾苗装傻没看见:“原来是亲家老爷。刚才大少奶奶以为您入狱,自己要被流放,还以为大少爷要休了她,吓得想轻生。”
“那现在如何呢?”董大人问:“明俨又怎么样呢?”
蔡禾苗回答:“亲家老爷请放心,大少爷仁义礼智信,坚决不肯写休书,大少爷与大少奶奶情深意重,还誓言,若大少奶奶要被流放,就跟着大少奶奶一起去流放,天南地北,永不分开。大少爷甚至不惜与我家老爷夫人断绝关系也要保护好大少奶奶。如今,大少爷正在哄着大少奶奶睡呢。奴婢也不便打扰。”
“可我们想去看看女儿。”董夫人请求地说。
蔡禾苗就说:“亲家夫人请等等。”蔡禾苗去敲门:“大少爷,亲家老爷,夫人来看望你和大少奶奶了。”
“快请!”郑明俨说。
董氏夫妇和郑飞黄夫妇进去后,见郑明俨坐着,怀抱着熟睡的董友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
见董氏夫妇来了,郑明俨抱起董友姑,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走过去向董氏夫妇行跪拜礼:“小婿明俨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刚才友姑受了惊吓,现已入睡,。烦请岳父岳母莫要叫醒她。”
董大人扶起郑明俨质问:“明俨,听说令尊令堂备好纸笔,让你写休书?”
蔡禾苗不失时机地为郑明俨说话:“亲家老爷,请恕奴婢多嘴。我家大少爷将所有白纸撕了。誓言不会抛弃大少奶奶,抱起伤心欲绝得大少奶奶回到东厢房,安慰了好一阵子,才让大少奶奶入睡。奴婢一直在门外守着。”虽然刚才秦雨青临走时让蔡禾苗好好回话,意思是指郑飞黄,郑明俨都要维护,但如何维护郑飞黄夫妇的无情无义,还真是件难事。所以在亲家面前,蔡禾苗选择了完全站在正义的郑明俨这边,至于郑飞黄夫妇,尽量不提他们吧。
郑明俨铿锵有力地说:“岳父大人,友姑永远是我的妻子,明俨与她荣辱与共,携手华发。”
董大人双手扶着郑明俨的肩膀:“贤婿,老夫没有看错你。”
“岳父岳母大人此番来,必是担心友姑,她已安睡,大可放心。”郑明俨保证。
董氏夫妇进屋看了看熟睡的董友姑,出来后没好气地对郑飞黄夫妇说:“友姑脸上还带着泪痕,看来是被伤透了心啊。”
郑飞黄低头:“都怪我们不好。”
董大人盛赞郑明俨:“贤婿,你和友姑过得好,我和你岳母心里就踏实了。虽然今日遭人骗,但正是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才能彰显大义和人品。明俨,仗义之人,做得无愧于任何人,好男儿,将来必有一番成就,功勋。友姑嫁你为妻,是她的福气。”
“岳父大人过褒明俨了。保护友姑是出于明俨之责,是出于我夫妻恩爱,无须大义之谈。能娶到友姑为妻,才是明俨的福气。”郑明俨一直谦卑着对董大人说话:“岳父大人,不知明俨能否恳请您宽宏大量,原谅我爹娘今日的错举,他们也是受蒙蔽者,一时糊涂。如果岳父大人难以消除怨气,明俨愿日后代替父亲登门谢罪。”
“明俨,见你对友姑如此之好远胜过老夫这个自以为是的孔门弟子对你岳母的好,心中怎还会有怨怒?你不必为此事烦忧,老夫只愿你和友姑无忧。你也累了吧,去陪友姑休息吧。我和你爹好好聊聊。”董大人欣喜:“得一贤婿如得一孝子啊。”
不过董大人也没有什么话和郑飞黄可谈,就在临走时半讥讽半夸奖地捉了一句:“郑飞黄,你有明俨这样的言辞品行皆无忌可责的儿子给你长脸,这福气,不是这辈子修来的?”
“是是。亲家,待我送你一程。”郑飞黄点头哈腰。
“不必了。”董大人一甩手,与董夫人一起走了。
“那就不远送了,亲家。”郑飞黄直到董氏夫妇走远,才直起腰,手搀着腰:“士农工商,我赚的再多还是要在当官的面前低几分。”
“老爷,好在明俨招亲家亲家母喜欢,否则我郑家要吃些苦头了。”大夫人很累,但心思一直未停:“接下来,要准备些礼物,送到亲家府上,名义就是友姑怀孕辛苦了。让他们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