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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停酒盏异姓兄弟

程咬金见他走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二十岁上下,身长六尺,面加满月,目若寒星,颏下微有髭须,头戴线紫巾,身穿绿战袍,像是个好汉。他虽鲁莽,却非真正的没脑子,见他这副打扮,不似个凡人,连忙将先前倨傲的神情一收,说道:“若非老兄解劝,我就打死了这直娘贼,方肯干休。”

尤俊达“哈哈”大笑一声,道:“想不到小弟面子还宽。能劝得住兄台。”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让下人将店家扶起,将那店家妇人唤了下来,又叫家丁取五贯钱与了她,算是关于程咬金砸了她家店的赔偿。

程咬金见他如此,自己也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员外,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还要你为我坏钞。”

尤俊达拍了拍程咬金肩头,对程咬金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有何对的住对不住的?我见兄弟英雄如此,倒有倾慕之意,想与兄弟结交一番。还请仁兄到敝庄上,可另有话说。”言讫,就挽程咬金的手要走。

一出门,程咬金看见了自己放在门口的竹筐,忙说道:“我这还有二十个竹筐要拿了去呢。”

尤俊达“唉”了一声,道:“兄弟怎生如此计较,不过是二十个竹筐罢了,赏了这家店儿吧。”

程咬金连连摇头,道:“这是老娘辛辛苦苦做的,怎么能轻易就送了不相干的人?”说罢,不管尤俊达的劝阻,将那二十个竹筐又提起来扛在肩上,慢慢走了。

尤俊达先时骑的马,如今见程咬金步行,便也着人将马打回,自行与程咬金一同步行。走了五六里路,程咬金只见四下里风光都变了,人家稀少,团团都是峻岭高山,树木丛茂。

程咬金回头一看身旁众人,虽各自都是家丁打扮,但还是难掩一股英悍之气。程咬金忽然觉得自己是和一群山贼为伍。接着看了看那四周的山围,不由得说了一声:“啊也,怎么转到长叶山了?”

尤俊达“哦?”了一声,道:“怎么,兄弟来过?”

程咬金连连点头,道:“几年前过来砍过柴,结果在山林里转不出去了。活活困了我两天两夜,特别到了晚上,那什么豺狼蛇虫的,吓煞人了。多亏一个樵夫大哥,否则,真个饿死在里边了。”说着,还是兀自擦了擦汗。

尤俊达笑道:“兄弟,实不相瞒,你那是进了我祖上在山里特地栽植的‘八卦林’里了。不要说是兄弟你,就算是那些甚么精通周易八卦的老先生,也怕是走不出去的。而蛇虫什么的,我倒是不知为何都喜欢往那里面钻。”

程咬金悻悻的说道:“这八卦什么的,我也听说过,可以说是天底下最玄妙的东西了。也许不单是人,那些畜牲也愿意寻它呢。”

尤俊达却听得一愣。

又走了一里有余,便入得尤宅,穿前院,到了堂上,尤俊达连忙吩咐家丁,请程咬金用了香汤休浴,换了衣中,这才进堂来见礼,又私下里吩咐摆酒。忙了个不亦乐乎。

不多时,程咬金换了衣冠,浑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被众下人簇拥着出来,来至中堂。

程咬金如此一来,原本大大咧咧的人却突然拘束了起来。见尤俊达早已在中堂坐定,连忙上前见礼,在按着原本尤家家丁的嘱咐,与尤俊达分宾主坐定了。

尤俊达见他拘谨的很,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兄弟何必如此拘谨?只管当了自己的家便是。”

程咬金连连摆手,道:“我这就是狗胆子包了天,也不敢把这么好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家啊。”说着,脚轻轻踢了踢自己脚下的木质地板,道:“你看就这地板吧,不走呢,对不住员外的面子,这走么,又怕把这地板给震坏了……”说着,自己“嘿嘿”的笑了起来。

尤俊达连忙“唉”了一声,右手食指中指交叉叠在一起,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道:“我说兄弟你进来的时候怎么还踮着脚尖呢。不过兄弟这句话可就错了。这地板要是不劳靠,我也就不用它了。兄弟尽管踩就是。再说了,我是倾心想与兄弟结交,你若是在这么客套,可就是看不起兄弟我了。”

程咬金点了点头,突然面色一整,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问道:“与仁兄盘桓了许久,还是不知仁兄尊姓大名,真是失礼之极……”

尤俊达却是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这是兄弟我的不是。只顾着感觉与兄弟万分投缘,却忘了报上自家姓字,教兄弟笑话了。我姓尤,名通,字俊达。人们说的武南庄庄主就是我了。”

程咬金却是一惊,道:“你就是那‘铁面判官’尤俊达?这里就是武南庄?”言下之意,好似不敢相信。

尤俊达笑道:“不错。看来兄弟也知道我的薄名。”说着,又问道:“却是不知兄弟尊姓大名,家里……”

程咬金笑道:“尊姓大名什么的,是说不上来的。俺姓程,名叫咬金,小字义贞。家住在斑鸠店。”

尤俊达点了点头,两根手指继续敲着座椅扶手,暗自沉思了一下,道:“兄弟可是举家迁来的,据我所知,这斑鸠店没有祖居的程氏。”

程咬金坦然一笑,道:“尤大哥知道的果然多。先父讳程娄,原是北齐济州大中正。因三十年前北齐北周之战而流落,转至齐州——也就是现在的齐郡——十年前因先父病逝,又举家迁到此处。”

尤俊达点了点头,叹息道:“兄弟,想不到你这些年,竟如此坎坷!对了,兄弟,你如今贵庚了?我虽有心与你义结金兰,却不知咱二人那个大些时日。”

程咬金道:“我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就是样子老成些,定然是弟弟了。”说着,拈了拈脸颊上浓密的胡须。

尤俊达笑道:“不错,不错,我痴长三岁,只怕要彺称一声大哥了。”

程咬金一听,便要下座拜见大哥。却不料尤俊达早已走下来,道:“贤弟好性急。竟然要如此草草了事!且不说这里缺些香烛神像,方才在路上,听贤弟说家中还有伯母,如此要事,不是儿戏,还要她老人家得知才是。贤弟不妨回家,将老伯母请来,也好让愚兄拜见,以后好生伺候才是。”

程咬金听尤俊达说的有理,忙道:“是了,是小弟心急了,我这就回家去,将娘亲请来。”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尤俊达又是大笑,一把抓住程咬金的后衣领,这次换了衣服,也经抓了。尤俊达道:“我就说贤弟好性急,急什么,先吃着酒食才是。家里宴席都备得好了。”

酒过三巡,尤俊达微有醉意,舌头也大了,右手拍着程咬金的肩头,道:“兄弟,你可知道我这么大的家业,是怎么赚下来的吗?”说着,左手环指了四周一圈。

程咬金喝的眼圈也红了,只听做尤俊达是问自己怎么赚下一个大家业,自己连连说道:“这个,我又不会做生意,怎么赚下这么大个家?”

尤俊达“哈哈”大笑,道:“贤弟可真有意思。我不是问你怎么赚,是让你猜猜我怎么有这么大的家业的。”

程咬金把一双大眼奋力一睁,道:“我猜不来的!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尤俊达道:“贤弟是老实人,不跟愚兄绕弯子……”

程咬金却突然摇了摇头,手抓着尤俊达大臂,道:“我不是老实人,就是不屑于和人绕弯子罢了。”说着,还不忘翻了翻白眼。

尤俊达将他的手拿下来,按在桌子上,道:“好,好,好。你不是老实人,愚兄也不是老实人。愚兄也不做什么买卖,这么大的家业,都是愚兄以及祖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所以,我结识贤弟,一半是赏识,一半是想贤弟能以后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程咬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这有何难?俺老程向来就是不惜力气的人。更何况与大哥一见如故?若是大哥有用的到的地方,尽管说一声。这条命,也舍得的。”

尤俊达连连点头,道:“好兄弟,不说别的,喝酒!”

两日后。

“兄弟,咱娘可还住的舒服?”尤宅后院的凉亭旁,尤俊达单手提着鱼竿,一边钓鱼,一边笑着对程咬金问道。

程咬金点了点头,笑道:“好得很。我娘说三十多年没那么舒服了。”说着把手中的鱼食一把洒到金鱼池之中。

尤俊达“嗯”了一声,道:“那就好。”说着,把手中的鱼竿一提,看着已经被咬秃了却不见一点鱼腥味的鱼钩,道:“贤弟,你看,我就说这池子里的鱼好生奸滑,素来就是只吃饵而不上钩!”说着,就要再往鱼钩上装饵食。

程咬金却摇了摇头,又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池中,道:“再狡猾又如何,还不是为了这些鱼食跑来跑去?既然还有所奢求,那就还会被人有机可乘,那就不算是真聪明。”

尤俊达闻言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