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冲进最后一个房间,房间里的床上仍是躺着一个人,他打开房间里的灯,上前使劲地推了一下,“喂喂,起来,起来,着火了。”说着话,他看了躺在床上这个人一眼——又是个男人,而且是披头散发,其状如鬼的人。
杜雨霖转身往外走,忽然听到那人在背后喊了一句,“杜先生,是你吗?”
到了大同之后,由于化名“于霖”,大家“于先生,于先生”地叫着,杜雨霖慢慢适合了自己的这个新的称谓,现在有人又叫他“杜先生”,他不由得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人。
那个人分开遮在脸上的长发,“杜先生,是我呀,我是闻斌。”
杜雨霖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仔细地打量一下这个人,虽说很久没见了,不过杜雨霖还是认出这个人的确是那个被日本人逮捕,后来神秘消失了的共产党员闻斌。
“你怎么在这儿?”杜雨霖问。
闻斌向杜雨霖招了招手,“一言难尽,我奉组织之命来这里营救那些被日本人来用做活体实验对象的老百姓,不小心被敌人发现了……”
闻斌的话刚这到儿,杜雨霖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背上闻斌就往外跑。
走廊里到处是呛人的浓烟,两名护士和几名日本兵正在用水桶往那个已经烧得差不多的裤子上泼水。
两名日本兵见杜雨霖背着一个人出来,上前给拦住了,“喂,你是什么人,把人放下!”
杜雨霖装作无辜而着急的样子,“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往外救人呀,这烟也能熏死人呐。”
两名士兵上前扯下杜雨霖背上的闻斌,并向其它的日本兵招手,其它的几名日本兵上来扭住了杜雨霖。
……
山田久美子虚弱地坐在地上干呕着,她的胃已经吐空了,已经无物可吐,可是她仍不断地干呕着,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在她旁边,是石井刚男亲自送来的一托盘食物,虽说山田久美子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可是那些食物在她的眼里和地上那些尸体身上的污迹和浓汁没有什么区别。
山田久美子挪移了一下身体,倚在一面墙上,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可是那些可怕的场景还是在她脑海里浮沉,那些刺鼻而令人恶心的气味儿还充斥在她的鼻腔内。
山田久美子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站在门外监视口看着山田久美子的石井刚男见时机差不多了,打开门走了进去,看着异常痛苦的山田久美子说:“山田小/姐,只要你签了那个东西,你就可以免除这种痛苦了。”
山田久美子闭着眼,不说话。
石井刚男拿起山田久美子身边的那盘食物,递到山田久美子眼前,“山田小/姐,你已经快两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你会饿死的,来吃一点吧。”
山田久美子刚一睁开眼睛,又痛苦万状地干呕了起来。
石井刚男阴恻恻地笑了笑,“山田小/姐,你坚持不了多久了,这又是何必呢?”
山田久美子实在中吐不出来东西了,她无比虚弱地倚上墙上,微微地喘息着。
石井刚男站起身,“要不,我再给你一天考虑时间?”
见山田久美子仍是不答话,他微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石井大佐……请等一下……我签。”山田久美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石井刚男脸上马上浮出一丝喜色,“这就对了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和一支笔递给山田久美子。
山田久美子接过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石井刚男向外边喊了一声,“来人呐,给山田小/姐换一个房间。”
两个大汉走进来,架起瘫软的山田久美子就往外走。
石井刚男看着那张纸,得意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不仅有奸计得逞的得意,还有一种令人心塞的杀气。
……
杜雨霖被那两个日本士兵拉到医院的一个办公室,一个少尉对他进行了审讯。
少尉问:“这么晚了,你到禁区干什么?”
“我在我的房间里睡觉,被烟给熏醒了,我出门一看,那里在着火,对了,我还看见两个护士跑出来,我让他们去弄水,接着我就冲进去想救人。”
“火并不大,有必要把人背出去吗?”
“少尉,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人在火灾里丧生绝大部分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熏死的。这满走廊的浓烟而且是在晚上,大家都在睡梦中,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把人给背出去。怎么,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你背出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吗?”
“我哪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怎么,救人还要分什么人吗?”
少尉见问不出什么来,对杜雨霖点点头,“好了,你出去吧,记住了,以后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可以了,不要随便乱跑,更不要随便救人,明白吗?”
杜雨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
杜雨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看来,池田雅子不在那个禁区。可是中野秀子为什么说池田雅子在那里呢?
难道她是在撒谎,可是她以前和自己并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撒谎骗自己呢?她又怎么知道池田雅子这个名字呢?
杜雨霖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出来,朦胧中,他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雨霖本以为中野秀子会来,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她也没有来。来的是那个和她经常在一起的,个子比较矮的一个护士。
那个护士不知什么原因,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惊恐而凄凉。她用一个体温计给杜雨霖量了一下体温,然后说:“于先生,你已经没事了,可以出院了。”她在跟杜雨霖说话时都不看杜雨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收拾了东西刚要离开。
杜雨霖叫住她,“护士小姐,为什么今天是你来,中野秀子怎么没来?”
那个护士抬起头看了杜雨霖一眼,“她来不了了?”
“为什么呀,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被军法部的人枪毙了。”
“什么?”杜雨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什么呀?”
那个护士张了张嘴,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瞪了杜雨霖一眼,并没答话,冷漠地开门走了。
杜雨霖从她的眼神判断得出:中野秀子之死一定跟自己有关。
杜雨霖正在思索着,门一开,石井刚男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关切地问:“于先生,怎么样了,好些了吧?”
“好多了,谢谢石井大佐的关心。对了,大佐,昨天扶我进来的那位中野秀子小/姐怎么不在了?”
石井刚男的表情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说:“哦,她去别的部门服务了,这几天可能不会过来了。怎么,于先生,你对她有意思?她比千惠子小/姐可是差远了。”
杜雨霖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对了,石井大佐,太田大佐被杀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找到凶手了吗?”
石井刚男听杜雨霖问这件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找到,怎么,于先生有线索可以提供吗?”
“哦,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石井刚男又问:“于先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山田久美子给太田君下的毒呀?”
“这个不大可能吧,他们两个刚刚才认识几天,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给太田君下毒?根本没有理由呀。”
石井刚男意味深长地笑道:“于先生,有些时候,想杀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