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水浒系列之行者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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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战飞云浦

武松戴着七斤半围颈枷锁,九斤重铁脚链,出了孟州城门。

自走出牢门,武松者在思索可能出现的变故,全不看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直到一个女串出人群,跪到面前,武松才看清是韩玉兰。

“玉兰?”武松心里念了一句,并没有说话。因为他认为,那玉兰正是与都监一伙陷害他的人,是那玉兰脱下鞋子,为的方便张都监家丁擒拿。

玉兰在胯间包裹里拿出一双八搭麻鞋,“都头,玉兰对不住都头。那天为了捉贼,这双鞋,都头没有穿。是因为赤脚,才被他们捉住的吧?”

黄河以北,后秋天气,武松这才想起,差不多二十天来,一直还光着脚的。

“玉兰给都头穿上吧!”

在两差役不耐烦的催促中,玉兰跪在地上,往左,往右,往上撩着铁链,为武松套上鞋子,又把鞋带一一穿过耳绊,拽紧,系牢。系好左脚,又系右脚。

武松眼前,玉兰头发已经乱了,浅红衣裳上面明显地有许多污迹。

武松穿了鞋,脚上顿时温暖舒适,抬脚起步,一语不发。走了一截,听到后面的声音,“都头一路小心!玉兰等英雄回来。”

一路上,武松沉默寡言。施恩到死囚牢探视他时,他也不多说一句话。那里开始,他只想一个问题,武松对任何人都是一片真心,为什么总有人要害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为什么就要害我性命?我救了许多人的命,如今也要救自己的命。他只想如何救自己的命。

鞋上八搭麻鞋,脚上少了疼痛,武松步履快得多了。不到一个时辰,过了一个小山岗,就看到一片汪汪的水浦。水浦那边有几条捕鱼的小木船,空空地斜着。对面山半腰,一块光滑的壁岩上,凿了三个行书字体:“飞云浦”。飞云浦里的水,全是由山区的溪流汇集而成。

前面就是崇山峻岭,茂竹修林。

翻过两座山头,一根木桥横在溪上。两个差役叫武松先行,武松抬头看一下木桥多长,却看到桥对面闪过一个身影,心里一惊,回转身来,高头子差役已举起棍棒,正要劈下。武松一昂头,护颈枷锁竖立起来,棍棒打在木枷上。因为打得重,栏腰折成两截。武松手掌锁在枷锁里,手肘却能动,只一手肘,把高个差役击到山坡下面。另一个胖些的差役两把朴刀早已拔出鞘子,直往武松腰间剌来。武松只要一跃,就可跳到旁边土坑,躲过这一刀,可是一刀躲过之后,又会怎样?武松一路上已想好对策,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尽快解除身上枷锁和脚上铁链。可是凭自己的皮肉之躯,又如何解得了枷锁铁链?只有借助铁器。自己没有铁器,只有借助差役身上的铁器。所以武松没有躲让,于是一斜身,以枷锁迎对朴刀。胖差役上面一刀正剌在木枷里,拔不出来,就下面一刀直剌武松腿部。武松借差役拔刀的手上那点支点,一个空翻身,脚上铁链正打在胖差役脑勺上。胖差役咕噜一声伏在地上,武松压在上面,又用了一下力,看到胖差役嘴角流出紫红的血。

解决了一个。

高个子差役重又爬上坡,见胖差役不动,转身就跑,武松一脚勾起胖差役尸体前面那把朴刀,一用力,刀擦着高个子差役的肩膀,插在了前面一棵松树上。差役转身看着武松,要跪而没有跪下的样子。

“武都头,这这这不管小人的事。”

“如想活命,武松可不杀你。你且近来。”

差役不动。

“来也不来?”

差役战战兢兢走近。

“把我枷锁与脚链打开,武松断不杀你。”

差役腰间摸出钥匙,到武松跟前,因为手抖,插不进锁孔。武松见他眼睛游移在桥那边,不盯锁孔看,叫声,“看准了。”差役还是看不准。他眼睛只盯在武松后面。武松后面,两个黑衣汉子正用着轻功,无声无息地过了木桥。武松顺差役的眼光回头一看,同时把脚下一块石头踢了过去。

万般紧急,那差役却还不开锁,只双手摇摆着把枷锁上那把刀拔了出来。武松再回头时,那刀正举过头顶往下劈。武松又一昂头,让那刀劈上枷锁上,正劈在原来口子上,往里面更进了二寸,却被一道铁圈挡住了。武松趁差役再次拔刀之际,鸳鸯脚同时离去,一声叫喊,高个子差役飞到悬崖下。

两个黑衣汉已到桥这边,一边一个包操逼近。对面桥头又出现两个蓝衣汉子,一前一后上了木桥。

武松看枷锁上,两次刀劈在同一个口子里,一用力,竟还是挣不开,眼看左边黑衣汉子已到近前,武松纵身一跃,让枷锁落在一块山石上,裂成两块。武松舒展双臂,哈哈一笑,但是,很快冷静下来,他感觉手腕受伤了。

两个黑衣汉子个头差不多,面相不好细看,远远看去,也差不多。近处一个提的是刀,稍远的那个用的是剑。二人见武松挣脱了枷锁,同时怔了一会。武松又抓起一块石头往脚链上砸了两下。石头破碎,链子完好无损。

武松对近处一个汉子喝叫,“武松与你可有冤仇?为何要来害我性命?”

汉子并不答话,向另一个汉子勾了勾手指,就一左一右向武松冲来。武松刚躲过一刀,又被一剑剌到胸前,武松往侧一倒地,让过那一剑,顺势一抬鸳鸯脚,刚把持剑的那个踢趴下,眼前白光一亮,刀口削到面前。武松一滚,没滚出三二尺,被一棵松树档住,刀又逼到跟前。躲让不及,武抱住松树干,双脚飞起,本要踢持刀汉子手腕,却是脚腕上铁链先前一步,打到持刀汉子脸面上。汉子惨叫一声,双手捂脸,刀落在地。武松用脚一勾,把刀提在手上,往汉子颈上一伸,连续的惨叫声中,一只手落在地上,接着头滚了下来。

持剑汉子手里只有一把剑,见武松手里也有一把刀,就把剑上下翻舞一阵,变成两把,一手一把,对武松拉开架势。

太阳西斜,被高山遮在了那边,山间阴森下来,如到夜色笼罩,便不好打斗,只有逃脱的份。武松想。又想,就算逃脱这回,之后又能往何处去?不如一不着二不休,与他们打是了。

木桥上看不到人。

桥上两个蓝衣汉子一定到了这边坡上,不能让他三个同时围攻。

武松“呀……“的叫一声,就要抬脚向前,可是,突然感觉到脚上铁链,并没有动。

黑衣汉听武松一叫,也“呀”了一声,向前移动两步,见武松没动,又站住,看,就像武松有什么诡计。

武松猛地举起刀,拽开双脚,一刀剁在铁链上,金属的声音振聋发聩。又是一下,刀口翻卷。铁链完好无损。

“哈哈!”黑衣汉子就像知道武松要干什么了,不想给武松机会,直奔过来。武松往树后一闪,转身时看到后面一个蓝衣汉子,正弯腰逼近。武松暗自叫了一声,拖着铁链往高处林中跑,没跑两步,站住了,又一个蓝衣汉子,手握棍棒,正前面对着他。前后左三个人,两蓝一黑,越来越近。右边是一不知多深的山坳。武松没有等三个人靠近,跳下山坳。

山坳下面黑森森阴暗,遇着石菱剌桩,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听天由命。武松突然间想起法能的话来。少林寺南门金刚法能是武松修行时对练最多的对手,虽然体能不及武松,却总能躲过武松拳棍袭击,每次躲过,都要哈哈一笑,“阿弥陀佛,惹不起,躲得起。”却又能找到控子给武松一下。这次武松没有使性,躲一步,是一步,重要的是,在躲避中寻找有利战机,只要三个人不是同时出现,只要一个一个搏斗,就有机会逐个消灭。

武松没有落在菱石或树桩上,拂过几处枝梢,落在一堆软绵绵的物体上,虽减少了冲撞,武松反倒一惊,睁眼看不清,手摸一下,竟是布料,衣服,一个人,尸体。一会,适应了坳里光线,看得清些了,武松认得是差役,又见两把钥匙在腰上。武松取下钥匙,插在脚链锁孔里,只一旋,开了。武松一脚勾住灌木根部,一脚往下伸滑,身子往下沉了沉,两股都坐到草地上,又换一只脚勾住灌木,做了下同样的动作,之后又把手腕弯了弯,竟不再疼,这才松一口气,上下左右看了看,提着朴刀,沿着分开的灌木往前走。

这是一条溪水冲开的沟道。溪水把泥土洗净,每一步都踩在硬硬的石头或岩板上。拐过一个弯,眼前开朗,再往前走,一片汪汪的水浦横在眼前。武松侧耳听了听,慢移轻步,沿着山脚水岸往下方走。两个水浦间,一座木桥,直达对边堤坝。再前面,是一片开阔之地。

武松踏上木桥,没走几步,见堤那边一个头冒了一下,又缩下去。武松又回头看,两个蓝衣汉子并立在桥头岸上。其中一个原来是和尚头,手持一棍棒,另一个束着头巾,手里也是棍棒。

“武松身无枷锁,又有刀械,你等如想保命,自可离开,武松断不伤害。若直要取武松性命,武松却保不了不伤你两个性命!”

“这厮怯了,上!”

两个并排挤在桥上,各扶栏杆往前移动。

武松运足气,只等二人移得近,飞棒扫来时,蹲下身,掀起一脚,前面那个扎头巾的汉子翻过栏杆落到河里。和尚头怔了怔,舞动棍棒直赴过来。武松没有躲让,伸手一招,把棍棒夹在腋下,挺胸一提,和尚头离开桥面,双脚空中乱蹬一气。武松转过九十度,把和尚头悬到水面上。

“看你出家之人,武松更不伤你,自可回你寺庙里去。”

“小的正是出家之人,不识水性,是被那蒋门神逼着来要武英雄性命的。”话是这个意思,但结结巴巴。

“出家之人,第一不杀生,却为何要应了蒋门神要来杀我?”

“小的家有老母,又想还俗尽孝,蒋门神答应取了武英雄性命,将快活林酒店与小的一半股份。”

武松一旋,把和尚放到桥上,“那蒋门神现在哪里?”

“在都监府,等小的回去报信。”

“你回寺庙去吧!可不要让我再遇着你。”

和尚磕头如捣蒜,“谢都头不杀之恩!”

武松提着那根棍棒,丢下朴刀,回过头来,前面黑衣汉子已手持双剑行至桥上。

“武二爷在此,为何还不跑?”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江湖规矩!”黑衣汉子说着,飞动双剑剌将过来。武松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待汉子气泄大半,剑够不着时,开口说,“武松与你无冤无仇,最后还想饶你,如你执迷不悟,纵然武松有行者念想,这把刀可饶不了你。”

“你若真的还有体力,何故屡出此言?料你已受伤无力,不如前来受死。”黑衣汉子又冲上来,一剑是直的,一剑是竖的。武松不再躲让,只棍棒撑在桥面上,纵身一跃,连环腿贴在那柄直剑的上面往前冲去。正要打着那黑衣汉子的脸,桥板受不了武松重量,棍棒戳通木板,武松整过横落到桥上,虽打落黑衣汉子一柄剑,可还有一柄剑在手上,斜斜地剌来。武松一缩身,那剑剌在桥板上。武松一个鹞子翻身,回头要寻那朴刀,却见和尚头提刀在手,已经剌到跟前。武松手摁拦杆一跃,让朴刀伸在身子下面,一个鸳鸯脚,把和尚头打得旋了一圈。武松让双脚轻轻着地后,又蹲身掀起一脚,直踢在这边黑衣汉子腋下。黑衣汉子叫了一声,握剑的手刚垂下,武松一个锁喉拳直伸过来,汉子往后退出十几步,栏杆没有栏住,栽在水浦里。武松牵了下衣服,再看和尚头时,和尚头倒在桥上。

“这厮言而无信,断不是出家人,不可留他。”武松说着,八搭鞋踩桥面上剑把,一勾,那剑在和尚头双腿间插了进去。

蓝衣裳像被风吹得抖动了一下。没听到声音。

武松到和尚头身边,用脚掂了掂尸体,捡起朴刀,“一下杀了四个,那两个下水的也没见冒出头来,但挨过武松拳脚,又如何能活转来?如能活转,也是天意。”武松就不再寻两个落水的,暗自也想他们活着倒好。只那张都监、蒋门神,还有什么张团练的,若留他在世上,不会害更多好人?一不着,二不休,且去那都监府出这口恶气!

天色虽已暗下来,走在路上必也被人撞见,武松又回到山脚下,洗了脸,洗了手,坐在石板上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