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蒋门神把三件事做好,备了人力车,连夜离开快活林酒店。本要带那妇人,妇人骂他窝囊废,执意不从。蒋门神一个人带些行李,随那雇佣人力车走了。施恩下午开始己在酒店打理,也已知妇人籍贯名字,告那妇人,“我兄长师傅武都头说过,你张彩儿家境贫寒,为生计卖唱却不为财卖身,秉性可嘉。如愿意,还可在本酒店管账卖酒。”张彩儿早断了卖唱念想,到底是个妇人,心气再高,为了活命,想着家里有爹娘要养活,慌忙牵裙下拜谢恩。
七八个酒保,原也是施恩酒店勤杂,也被施恩挽留下了,唯那个递刀给蒋门神的,施恩不愿收留,骂他,“这厮恶毒,把那朴刀递给蒋门神,也正为伤害哥哥性命!”倒是武松说,“此人对主子忠诚,倘武松因此送命,也是天意。可留他在后厨做劈柴担水杂务。”
自此一月时间里,武松自在酒店消遣。那妇人张彩儿打酒管帐熟了,还坐在柜台里打酒收银子,每见武松,都要重复“请都头原谅奴俾”之类的话,武松知道张彩儿指的是他寻事那天,张彩儿对自己的态度,自是和颜悦色,“并不能怪你,对闹事酒鬼,理当那般对付。”
时光荏苒,炎热逐渐退去,施恩早下了臂上绷带,与十几个帮场兄弟跟在武松在酒店后面,学习拳脚套路。武松先前说了,习拳脚棍棒只为强身健体,断不可轻易伤人,再演示达摩棍法和打狗棍法,从不提一句自己带发修行的事,不透露行者身份。这天,一班人正练着棍棒,却见外面三个军汉牵来一匹白马,把马系在店前栓马桩上,直问“谁是打虎英雄武松?”
施恩认得为首的一个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也答也问,“大管家找我师傅何事?”
那人递过一张贴子,“都监相公闻知武都头英雄好汉,小的奉都监相公钧旨,烦请都头到都监府相见。这是都监大人请贴。”武松正要问明备细事由,那人先说,“外面专给武都头备有坐骑。”
三人回转去了。
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是孟州牢城管营上司,虽施恩千般不愿,也没得办法不让武松去一趟。都监张蒙方在厅上见到武松,喜笑颜开地说,“早闻知武都头大英雄,果然豪杰气象。今找都头来,因本都监账前正缺一个你这般骁勇人物,不知武英雄可愿做我亲随体己人?”
武松说,“小的本是牢营一囚徒,只望服刑三年还回阳谷复职,重新做人,再无打斗伤人之念,还请都监大人见谅!”
张蒙方离桌踱步,“武都头不必谦逊。本都监先不提你在阳谷以前的壮举,只来孟州之后,不光牢营之中顽强,还把那害人恶霸蒋门人教训了一顿,敢为他人两肋插刀,何有不再打斗之辞?”
武松说,“武松打虎,因那虎几次三番要吃我;杀西门庆,因他害小的兄长性命,不思悔改,还为小的投诉设置障碍;那蒋门神,武松本也不想伤他,都是他先动得手来,步步要置武松死地,虽然如此,武松也并不伤他性命。”
张蒙方又回到桌前坐定,“看来都头心中有善,本都监需要的正是这般人物,断不会轻易要都头行打斗之事,纵然有用都头处,也为除恶安良,福荫地方百姓。三年之后,都头可视情况,自主决定去留。”
武松见张都监恳切,心有所动,“既然都监相公抬举,武松理当执鞭随蹬,鞍前马后伏侍相公大人。”
张都监便叫上来果酒菜肴,与武松对饮,叙相见恨晚情意。当天叫人收拾间房与武松住下,又差仆人去快活林酒店取武松行李。那家仆空手回转,报说,“快活林酒店那个张彩儿,不准小的取都头行李!”
都监问武松,“竟有这样一个女人管着武英雄?那武都头是不是叫她一道过来?”
武松说,“却也是怪!还是武松自己回去取行李再来。”
武松没有骑马,大步流星走着,一路在想,那张彩儿因何不准都监家仆取我行李?想起一个月来,张彩儿为自己洗衣浆裳,递茶倒水,开始只是认为,那张彩儿命苦,武松也命苦,才同病相怜,对武松多有关照。这下想来,与那潘金莲倒有许多相似,愈觉得其中有缘由。
那张彩儿还在柜台里,见武松进得门来,扭头转向别处。武松见客厅人多,把张彩儿叫到后院,问她为何阻止张都监家仆来取行李?那张彩儿一摇身,“奴俾哪敢,奴俾正忙。”就要往厅里去。武松后面叫,“等一等。就那一次,武松把你丢到酒缸里,没想到你不计前仇,还对武松这般照顾。只是武松这回已自承诺了都监,不好言而无信。”张彩儿看也不看武松,只对天上说,“你大英雄去留自便,张彩儿奴俾之身,岂敢管你的事?”自顾去卖酒了。
莫非张都监家仆是个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的人?武松正想不通,却见施恩与五六个随从骑马回来,直奔武松面前,“小的一早去都监府打探哥哥下落,方知哥哥回了酒店,就赶回来了。不知哥哥还去不去那都监府?”
“答应了的事,当然得去。”
“小的打探到那张都监与张团练过往甚密,再想到蒋门神原是那张团练叫来的,其中必有蹊跷。”
“武松看那都监不似心有恶意之人,武松自去,但凡言谈起居,留心便是。”
“哥哥此一去,小的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武松八尺男儿,又不是三岁小儿,还照顾不了自己?兄弟不必多虑。只是,听那张都监家人说,昨天来取我行李,被那张彩儿阻止了,今日问她,却不承认。”
“那张彩儿纵有千颗胆,也不敢阻止都监派人取武松行李,都是施恩的意思。施恩知道安平寨牢营张团练与张都监过从密切,那张团练又与家父管营不和,担心武松去了会遭陷害,才叫张彩儿出面阻止取兄长师傅的行李。”
武松若有所思地说,“差点错怪了她!既然武松答应了,断没道理不去兑现。好歹时常走动是了。”
施恩只得由了武松,说,“却再不能教小的们武艺了!”
武松在张府,不光张都监器重,上下宅眷都敬重有加,也没有看出丝毫可疑迹象。不知不觉,中秋来临。虽在院中,也感知到玉露微冷,金风透凉。井畔见梧桐落叶,池里显菡萏黄颜。飞雁声戚,隐蛩韵急。秋色平分催节序,月轮端正映假山。
中秋这天,张都监一家在鸳鸯楼阳台上设宴赏月,唤武松上楼饮酒。武松到了席边,却不入座。张都监叫武松入座,武松侍立不动。张都监说,“如此见外了不是?本都监念你是个义士,如自家人一般,何故还要佝谨?”武松不好再辞,远远地斜身坐下。旁边丫环、养娘斟酒相劝。一杯两盏,五七杯过后,又上得果盘套食。张都监又要武松换了大碗,“大丈夫饮酒,如何只用小杯。”武松窥视不出一点点假意,也依了,不觉吃得半醉,也忘了礼数,问张都监,“武松来贵府多日,也不见有个明白差事,无功受禄,甚是不安。”张都监笑说,“今晚赏月,本不该谈及别的。武都头既然问了,不妨透露一二:本都监意欲请武都头做贴身侍卫,一应文书已上呈知府,但等中秋过后,批文即可下示。今夜借赏月之机,只当为武都头先行庆祝吧。叫养娘玉兰唱个词来助兴如何?”
那养娘玉兰就在一排侍立的丫环里站出来,原来怀里就抱有一把琴,扶琴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厥,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高卷珠帘,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是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是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罢,各道一个万福,退到一旁。武松想起唯一的亲人哥哥,黯然神伤。张都监在武松对面,看得出武松伤感,又叫玉兰给武松斟酒,连斟三杯,劝武松喝了,说,“武都头,你看这玉兰比那张彩儿如何?”武松没有说话。张都监又说,“本都监发现这玉兰流落街头时只六七岁,只晓得自己姓韩,叫玉兰,别的一概不知。这韩玉兰虽是我收养的使女,但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有不通,更会针钱烹调。如都头不嫌低微,本都监做主,将玉兰与你做个内妾,在批文下达之日,即办酒宴成亲,以贺双喜临门,不知意下如何?”武松慌忙起身相拜,“小的武松带罪之身,何德何能,敢当如此抬举?”张都监笑容可掬,“本都监既出此言,当已细想。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令兄既已不在人世,这武家香火,不就靠你武松了么?”武松再拜,“如此,武松做牛做马,当感念大人成全抬爱恩德!”
又饮过十多碗酒,至后半夜,银盘西移,赏月结束。武松回到回到房里,正转身关门,听到外面玉兰的声音,“壮士且慢,大人叫奴俾服侍都头来了。”
武松酒醉心明地想,这张都监原是体贴之人,比那宋江哥哥并不差些,看来施恩兄弟多虑了,婚庆之日,当多灌施恩兄弟几碗猛酒。这玉兰如此端正伶巧,配武松足矣。成得家室,延承香火,哥哥在阴世也该瞑目了。
武松点上蜡烛,见韩玉兰手里端有洗脚汤盆,赶忙接过放在地上,“玉兰,听了都监大人的话,武松受宠若惊,到现在还没敢相信是真的。”
玉兰说,“大人既然说了,奴俾也愿意,该不会有差错吧?只怕服侍不好哥哥。”
“武松虽是个粗人,却自小照顾自己惯了,用不了有人服侍。只是曾答应过师傅,带哥哥去那个地方,如今哥哥没有带去,自己看来又要在红尘落根,正不知如何是好。”
玉兰竖着耳朵也没有听懂武松的话,也不多问,蹲下来,要给武松洗脚。武松坐床沿上,看玉兰乌黑的头发盘在后面,一根籫子别得整齐,耳下一只银色耳环,虽然不大,也把脸蛋衬得灵气活现。武松正要脱鞋,玉兰却伸过手来,帮着解了鞋带,又把脚提着放进盆里,正用毛巾洗时,外面喊起促贼的声音。玉兰抬头看武松,说,“怎么会有贼呢!”只顾搓着武松脚背。武松突然缩回脚,也不穿鞋,提了床前哨棒,直奔院里。因跑得急,路上被绷起的一根绳子绊倒,正要起身,又被冲出来的七八个军汉摁住。
此时,武松要犟,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武松没犟,只说,“是我。”
后面韩玉兰叫喊,“他是武松!不是贼!”
因为武松没犟,玉兰的话又没人听信,瞬息之间,武松被绑得结实了。玉兰只嚷,“见了大人,看你们如何交待!”
灯笼下,众军汉已看出武松脸容,不容分说,一步一棍,连打带推,把武松带到厅前。
见了张都监,武松理直气壮,“大人,武松正要捉贼,鞋都没穿,这班人反倒把武松捉来了!可惜跑了那贼。”
张都监正襟危坐,就像没听到武松的话一样,“你这贼配军,原来贼心不死!不穿鞋,正为偷盗行走不出声音!本都监如此抬举你成人,你却做出这般勾当!”
武松还在申辩,一应赃物抬到厅上。说是在武松床下搜出来的。
武松明白了,不再辩解,任由棍棒夯打。
第二天,武松被押送到孟州府衙。
公堂之上,武松先是辩解,结果也与都监府一样,没一人听信,只往死里打。武松又不作辩解了,咬牙切齿,不叫一声,思前想后,认罪画甲为,只求保全性命复仇。
画了甲,武松被带进死囚牢。这囚牢是军用囚牢,比阳谷县不知深多少,过了四道门,层层有差役把守。武松遍体伤痕,已是逃脱不出,狱卒又把他双脚扣在匣板上,把他双手绑在木柱上,只吃饭时松开。也不知吃过几顿饭食,武松又想起施恩来,一来后悔没听施恩劝告,二来又奇怪施恩竟不来探视一下。
也是中秋这天。施恩与三两个家人到都监府看望武松,被拒之门外。那都监府家丁本认识施恩,平常略有走动,都是相公长相公短地遵敬有加。这回过节,施恩虽带了拜见都监的礼品,却遭拒绝,甚是怄气。回来后,至酒店打烊前,也无心与勤杂人等吃酒。张彩儿平时不饮酒,这回端了酒壶酒杯,到后院门口,给施恩斟酒,“团圆节日哪能不喝上一杯?相公今天去都监府上见了武头,虽武都头没回来过节,相公也当高兴才是。”施公没好气,“你这婆娘,平日里只当是个知礼数的,到来消遣相公!”一扬手,把那酒杯带酒壶打得飞了。
张彩儿呜咽着跑楼上房间里去了。
武松走后,众家丁酒保都称张彩儿是掌柜的,酒店里除了施恩,也是她说了算。这回掌柜的哭着跑了,也都推开杯盘来问施恩情由。施恩只坐在后门槛上,先是不语,后又叫三个身板结实些的家丁,换上展招鞋,系上绑腿带,要去都监府看情况。正待出门,远远的,五七个火把呼啸着近到店前,施恩还没看清,那蒋门神一跃跳下马来,照施恩面门就是一脚,紧接着一个夹拳,把施恩胳膊夹得“咔哒”一声骨响。众家丁酒保,顷刻之间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蒋门神要施恩连夜离开快活林,不然要施恩的命。施恩扶着膀子,吃力地骑上白马,留下一句,“小的马上就走,酒店给你便了!”
却听楼上哭叫起来,“这哪像个人呀?还当是条好汉!”
蒋门神拽过旁边一只火把举起来看,虽那张彩儿捂着眼睛,也一眼认出,就没让施恩走,叫随从把施恩绑住,自己噔噔跑上楼去。
房里,蒋门神扳正张彩儿身子,“娘子一直还在这里?”
“老娘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只当回得娘家去了。那厮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老娘在这里做着掌柜,谁能把老娘怎地?”
蒋门神听出这妇人说话不像以前恭敬,也不恼火,“今天起,这酒店又是蒋某的了。”
“武都头不会又来打得你抱头求饶?”
“那厮再也回不来了,也不会活几天了!”
张彩儿打掉肩头上的手,“你们把他怎样了?”
“他原就是个贼配军,头发遮着,娘子才看不到那颗印。今天他要偷都监家的东西,很快会下到牢里呢。”
“偷了些什么东西?”
“现在还没有偷,一会就要动手。都监大人已布下天罗地网要拿他。”
“原你们就像戏文里一样,使那小人伎俩,要害一个英雄!”
“蒋某习武之人,当知江湖规矩。只是一月前应了武松那厮的话,理当兑现,也自知没脸在孟州寻那云中天,才还了酒店。走时与我那新收的徒弟张团练辞别……那张团练你也认得的,泰州武林擂台赛那些天,他去观望了,后来有意要拜我与那云中天为师……武松打蒋某,却不也丢他面子?他才硬要留我下来,也是他出了这般计策,不是蒋某本意。不过,不弄死武松,如何夺得这酒店?我俩又如何过得快活日子?”
“老娘不会再与你过什么日子!”
“娘子!岂不闻一夜夫妻百日恩?”
“不要叫我娘子,当初被你抢来,只当你是条好汉,顺了你,却被那武松打得抱头求饶。老娘脸面丢尽,还会做你娘子?”
“大丈夫能倔能伸。那韩信不也受得胯下之辱吗?”
“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张彩儿盯着蒋门神脸上看,“这脸好得倒快,没一点伤痕了,看来也不疼了吧?”
“蒋某金疮药可是有特效的!”
“还受得起再教训几次!”
“你这臭婆娘,敢消遣我?”蒋门神气得一把锁住张彩儿颈脖。
“有种就掐死老娘!”
蒋门神没有掐死张彩儿,松了手,看着张彩儿下得楼去,也跟着下了楼。
张彩儿到大门口,对那几个看着施恩的壮汉厉声说,“把他放了。”
壮汉们都看着蒋门神。
蒋门神看了下张彩儿,对那几个壮汉说,“念这厮对我娘子不曾伤害,放了他。”
施恩一只膀子还能用力,骑上马,不知对蒋门神还是对张彩儿说了句“后会有期!”
施恩到家时,老管营还没睡。施恩就把酒店被夺的事和在门前听到张彩儿与蒋门神说的话和盘说了。老管营与施恩连夜到都监府,院子外面听得里面大喊捉贼,却是进不去,转了几圈回来,第二天又去打探消息,才得知武松关押在州府死囚牢。老管营写了一信,让施恩带着找一个姓康的节级。康节级与老管营向有交情,就对施恩说,“不瞒兄弟说,此事全是张都监与张团练设计所为,他两个同姓又结义兄弟。几日前,康某见蒋门神在张团练家里,只当养伤,没想到弄出这等事来。如若武松仅为偷盗,赃物缴获,断不至死罪,却又有强行调戏都监府养娘罪名。两条罪名,加上蒋门神使银子,州府要判武松死罪也不无可能,好在小的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叶孔目在知府身边管事,知府大人也器重他,小的当去走动看看。若此人忠直仗义,可做活武都头案子,但保不死,再作发配,若也是与张都监同流,见财忘义,小的可就无计可施了。”施恩说,“但凭试一试。他若爱钱,小的可变卖家产,断不会比那蒋门神吝啬。”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说的是方方面面的关系。施恩变卖家产,上下活动,纵使蒋门神有通天本领,可帮他的张都监张团练又都是要从中得好处的。施恩在康节级引领下,又一路丢钱,才到死囚劳里见着武松,泪流满面告知武松案子有做活的眉目。武松只顾吃着施恩送去的烤鸭酒食等,并不言语。而后,众狱卒对武松又开始小心照管,武松棒伤恢复极快。
北宋时期,犯人入牢到宣判最长不得超过半月期限,到弟十六天,武松被带出死囚牢,脊杖二十大板,剌配恩州牢城。自此,武松另一边额上也有了金印。
武松是直接从死囚牢发配到恩州的。武松没有关押在孟州牢营,因为张团练知道武松与老管营的关系,怕老管营放了武松。
张都监最先得知武松剌配恩州的消息,与张团练蒋门神商议,“这回剌配恩州,不是又把那厮放回老家去了?那不等于放虎归山?日后报仇,也方便些,看来还得使银子,请那狗官知府做一做手脚,重新发配一个偏远险恶的地方才是。”
听到银子,张团练与蒋门神都不说话。他们清楚,所有银子都靠快活林酒店,这才十多天,哪能做得多少生意?再说连续打闹,过往客商又不去那酒店消费了。
还是张团练先开口说,“只怪兄长那养娘玉兰没上堂作证,说出武松强行奸污之事!”
张都监摆摆手,“谁知那奴俾竟把本都头的话当真了,对那武松动了真情。本都监已收押了她,正晓以厉害,说服她出厅作证,州府又不传讯她了,似受了什么好处,有意要开脱武松那厮。”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动手,路上把武松解决了。”蒋门神做了个刀劈的手势。
张都监反背双手,在议事室踱了个来回,慢条斯理地说,“此计虽可杜绝后患,但本都监身为朝庭命官,哪能让人命关天的事出在管辖的地盘上?要动手时,得住意三点:一、不能在孟州城内动手;二,不能叫本都监下属兵卒出面;三、不能被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