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水浒系列之行者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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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征王庆发威水军营

梁山军马虽在征剿田虎中伤亡众多,相比田虎归降士卒,整体数量有增无减。戴宗把捷报送达朝庭,道君皇帝坐殿商议赏封之事。蔡京率先启奏,“吾皇万岁!闻悉梁山军马有所壮大,如若尽行封赏,必影响国家财力。臣等闻知淮西贼寇王庆,共占据八座军州,八十六州县,昔日朝庭多次派天兵征剿,均无果而返。臣等以为,可遣宋江等人,由河北直进淮西,一举剿灭王庆,解除后患。”道君皇帝说,“宋江年后进发山西,五个月间不曾歇息,怎能以疲惫之师连续出征?”高俅启奏,“宋江本乃梁山盗寇,虽吾皇降恩招抚,其个个顽命英勇,臣等也曾会过。即使破辽军、灭田虎,也不曾伤亡一个将领,如此虎狼之师,哪有疲劳可言?退一万步,纵然其与王庆两败皆伤,也会减少国家招抚负担,削弱反贼王庆势力,到时再出天兵,一举清灭反贼自是不难。”童贯、杨戬等齐声说,“高太尉所言,尽为国是作想。盼吾皇恩准。”

道君皇帝下旨,命宋江为先锋,由河北直接南下淮西,征剿王庆。

圣旨到时,宋江正与众将领大摆宴席,欢度端午节。

梁山将领除没羽箭张青解押田虎等赴京,一百零七将领都在,另有田虎手下降将琼英、包道清、孙安、马灵、卞祥、山奇士、唐斌、文仲荣、催林、金鼎、黄钺、梅玉、金桢、毕胜、潘汛、杨芳、冯升、胡避、叶清十九人,共一百二十六人在威胜府院欢聚。鲁智深、武松、张青、孙二娘、曹正、施恩等原二龙山步兵将领围坐一桌,各自畅谈可能授爵封职前景。鲁智深说不管怎样,他是不会授官授爵的,只欲去五台山出家。武松说如不做去阳谷做都头,他也要出家的,只是阳谷县是哥哥武大葬身之地,每年得烧纸祭祀,还有许多猎户、客商都认识,很多人有恩于武松,自当回报。叙谈间,听到“圣旨到”,一百二十条身材尽皆跪拜地上。武松一心为要宣读任职旨意,听到“钦此”后,才知就为征剿王庆一事,双戒刀就于鞘里呼响,腾地一下站立,就要揪那传旨使官责问,被施恩抱住。紧接着,众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盖住了戒刀的呼响。

送走传旨使官,宋江与卢俊义、吴用、林冲说,“二位也都看到今天武松差点闹出大事来,倘如武松兄弟一时冲动杀了使节,后果不堪设想。队伍开动前,最好先弄清武松心内心想法。武松如果心情不好,会影响到步兵的整体状态。

目前的步兵是三军中不可小觑的力量。那归降的田虎部下,有自愿跟梁山授招安的,人数超过宋江全部兵马,由于降将不在上天授意的一百单八星宿之内,与兵士一起分开安置到各马步兵军营整训。杨志去骑兵营后,步兵一应事务落到鲁智深、武松、李逵等头上。鲁智深、李逵那几个步兵正将,大多凭借勇猛服人,有多少耐性自不必说,更没多少拳脚套路可供传授。士兵更信服的往往是有拳脚套路的将领。武松心细,又当过都头,在梁山时,士兵扩充、分配方面,鲁智深都交给武松主管。梁山破辽号称十万军马,现在是二十万,步兵人数比马军、水军总和还要多。其中好多新兵原来并不会什么武艺,只为混一口饭吃,现在听说梁山是朝庭招安的军队,更不想离开。武松选中其中五十人,由施恩教习棍棒,有时自己也传授拳脚套路。那五十人学得会了,又各自回营传授五十人,这样一天之内就能训练到二千五百人,第二天那二千五百人又各自回营传授,所以武艺传得快,士兵对武松更是敬佩。

武松每天从训练场回来,都要闭门坐禅。鲁智深知道武松心里有苦,拉杂小事也不叫他,只把交由副将张青、曹正、施恩、项充、李衮、孙二娘夫妇来做。孙二娘是其中较为细致的,这些天与武松同在一个军营,做事特别有兴致,常把刚做的事情去向武松汇报。这天,武松听完,并不睁眼,“你们如何做都行。”孙二娘却没有离开,“对这次西征,二娘也是不快,打打杀杀,到何时才是个了啊!不如俺哥几个还到十字坡开酒店,要不就去郓城、阳谷开酒店也行,就不授什么招安待遇了。二娘和张青所得赏赐,也能盘下个酒店。以后只做正经生意。”

“要是武松走的话,只不知卢俊义师兄、林冲师兄如何看武松!”

“管他们呢!他们要当官授爵的,他们要去。我们自走自路,又不带一兵一卒,与他人何关?”

“武松倒不是不想随他们去征王庆。只是这一去,又不知要死多少性命!武松早也听过王庆的事,本也是一条好汉,朝庭逼作造反的。如今却要去征剿他。”

正说间,卢俊义、林冲进来,面带微笑看着武松。武松结束禅坐,与三人都坐在板凳上,对孙二娘说,“麻烦嫂嫂通知伙房准备酒菜,待会把智深师傅、张青哥哥、施恩兄弟传来,大家在武松这里喝一碗。”

孙二娘兴高采烈地去了。

林冲就说,“师弟前天那动作,宋江哥哥看到了。宋江哥哥说,本来谋求招安是为了不再打打杀杀,没想到还打杀得更厉害,感觉对不住兄弟们,才叫我两个来看看师弟。不知师弟对这次征淮西是如何想的?”

“武松不懂,宋江哥哥总是拿皇上圣旨当天命,可那皇上到底是不是天子,好像也难说。就不说什么君无戏言,至少男子汉大丈夫。可那皇上说的话,为什么迟迟不兑现?武松当时举动,就是想问一问传旨使臣,并没有不服从圣旨的意思。”

“如此甚好。宋江哥哥说,师兄是他很最早结义的兄弟,最是关心师弟的看法。”

“武松听说那王庆原也不是坏人,都是那蔡京、高俅逼的,不知二位师兄知不知道?”

卢俊义、林冲都笑,“都是江湖上人,如何不知道他王庆。宋江哥哥、吴用军师比我们还清楚他的行径。”

三个说起王庆的事来。这个人不知道的,那个人却听说过一些,你一言我一语,就都对那王庆有了大至的了解。

王庆原是开封府一个副排军,也就是东京城里能带兵器行走的士卫,因有些本事,与一个叫娇秀的女子相好并通奸,因娇秀是童贳的女儿,童贳又是童贯的弟弟,这事本来就是非同小可事,偏偏那娇秀又许配给蔡攸的儿子,那蔡攸又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儿子,这就使问题更加非同小可了。王庆得知娇秀身份后,如果知难而退,见好就收,便也万事皆休,可王庆因为色胆包天,直弄到东窗事发。蔡京、蔡攸父子为这事伤透了脑筋,无奈童贯、童贳也是有权有势,恶不得。蔡京父子商议,还是拿那王庆出气才是。如把那王庆判死罪杀了,人家愈发相信儿媳孙媳姑娘间偷人事真,丑事愈发传播得远,就想出办法把王庆剌配到偏远陕西,由其自灭。这样一来蔡家儿孙可以娶得媳妇,二来遮掩童家之羞,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消停众人议论。

“蔡京得那么一个儿子,活该报应。”

“童贯得那么个侄女,也是天罚。”

“看来善恶有报不假。”

三个人正议论,孙二娘叫吃饭。张青、曹正、施恩已在伙房桌边,七个围成一桌,并不讳忌,喝着酒,又说到王庆的事。

王庆被发配去陕西牢城,过了淮河,途中见一簇人围住一个舞棒汉子,王庆与那两个解押差人看了一会,失口说了句,“那汉子使的花棒,没甚真功夫。”使棒汉子听了,抬头见是个配军,就骂,“好个贼配军!俺枪棒远近闻名,却敢开那鸟口!”提起拳头就打王庆,被两解差拦住。王庆却不肯快走,却怒目相向,使棒汉子更怒,“怎的?还想与俺比试?”众围观的吆喝着要看比试。两人就比试起来。王庆虽带枷锁,只三两下,就打得那使棒汉子手碗折了。

林冲感叹,“那王庆也在京城有武差,正如林冲也做过教头;拳打武师,也像林冲在柴进官人庄上,与那洪教头的经历,也是那么戴枷锁比试的。结果害那洪教走人。那时林冲与王庆一样也是配军。还有更加一样的,你们猜该是什么事呢?”

都看着林冲。

“就是那王庆走投无路,为逃命,才去投房山落草的。可那寨主廖立却推迟不受,说什么‘我这个小庙的去处,容不下你们大菩萨。’结果那王庆火拼了廖立,不正如林冲火拼王伦么?”

众皆唏嘘。

武松更是感叹,“武松也曾戴有枷锁,在飞云浦与两解差打起来,后还来了四个武林高手,结果都被武松送了性命。那时武松也是配军。”

“哥哥不后悔做配军才好!哥哥如不做配军,二娘哪认得哥哥?还差点蒙翻了哥哥。”孙二娘说,就笑。张青、施恩都笑,说武松不做配军的话,大家无缘坐到一起。

喝酒。

又说到王庆。

王庆就因那回戴枷锁打赢拳师,被一对叫龚端、龚正的亲兄弟请到庄上,菜蔬、果珍、鱼肉、鸡鸭,好吃好喝侍候,只要拜师学艺,出那受强人欺压的窝囊气。

“当年施恩兄弟对武松正是这样子,只为报受那蒋门神欺压之仇。”武松说。

“倒是,小的不在乎快活林酒店,只为出那一口恶气。”施恩说。

“虽说经历有相似处,那王庆总算受得许多人拥戴,占得八十六州县,势力比那田虎还要大许多。可武松如今是修行修行不得,占山占山不能,还要打官兵旗号去剿那王庆。却不曾想,我等在官兵中到底有个什么职位?再换个位想想,要是我等在梁山时,那王庆率先受了招安,率兵攻打梁山,便是如何是好呢!”

众皆唏嘘。

“只那王庆图一时之快,不及宋头领那般有远见。”卢俊义说。

“洒家倒以为宋头领没远见,只是被人家当猴耍来耍去。”鲁智深一直喝着闷酒,忍不住还是说了话。

众皆唏嘘。

宋江听卢俊义说了武松等人言谈,又找吴用商议。因武松、林冲、鲁智深等心态,代表一大片,小觑不得。以前在梁山,做了个石头,叫一个来路不明的道人念了上面的名字,说是天意,才服了众人。如今不在梁山,田虎部下归降的兵马超过梁山,那些将士对腐败朝庭恨之入骨,原有将领又不在一百八人之内,如何服得住他们,确实是个问题。

家越大,越不好当。

宋江说,“可否叫圣书手萧让再做块蝌蚪文石碣,把那十九个降将也写进去,埋在地下,再举行一回罗天大醮,挖出来,说成天意安排?”

“既做天意,就要做得神圣,做得像,不能改来改去。吴用以为,武松、林冲对那王庆不过是同病相怜。如若找出那王庆叛逆与我等被逼上梁山的本质区别,武松、林冲就不会对那王庆有什么同情心了。”吴用说。

三个想了一会,几乎同时说,“有了,有了。”

互相看了看,两个头领让吴用先说。

吴用说了看法,宋江、卢俊义哈哈大笑。

当即找来林冲,三个与林冲拉起家常,说到林冲妻子被高衙内迫害之事,再说到王庆与娇秀通奸之事,听得林冲咬牙切齿,恨入骨髓。这一说来,那王庆虽非衙内,但却与那高衙内一样是个色胆包天的好色之徒,林冲最恨的就是那种人。见林冲心有所悟,卢俊义说,“师弟想想,同为奸贼所逼,但那王庆本质恶劣,贬为配军也属罪有应得。林冲师弟和武松师弟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也没任何不道德行为,却受奸佞陷害,一步步被逼得上了梁山,这就是我等兄弟与那王庆不同之外。那王庆占山称王,又设三宫六院,霸占民女无数,这又是我等与逆贼不共戴天之处。”

“林冲自恨多有懦弱,才敬服有胆有识英雄。师兄如不点拨,林冲还当那王庆是个好汉,敬他做出惊天动地事来呢!”

“此贼不除,不知还会有多少良家妇女要受他遭踏了。”

“宋江哥哥奉旨西征,上合天意,下合民意,正当其时。”

“就怕武松还想不通。那王庆经历,据武松说,还与他差不多呢!”

林冲说,“林冲想起一件事来,晃天王在时,那王庆就以楚王自居,遣人赍了书信来到梁山,要与梁山共谋造反之事。晃天王与吴用军师都问那送信人,王庆如何要自称楚王,那人为说明白王庆对朝庭仇恨,把王庆经历说了备细。晃天王大怒,说,‘我晃某劫取生辰纲,因那是贪官的不义之财,才劫来解救贫弱。王庆为一己私利,持强凌弱,与梁山不是同路人。’以林冲看来,武松兄弟与晁天王性格差不多,也不是那持强凌弱人,也最恨持强凌事,这个师兄也清楚。武松兄弟英雄好汉,生于民间,体恤民情,如何与那反贼同日而语?那不玷了武松师弟名声?林冲当找机会与他说明道理。”

林冲找武松到自己住处,极严肃认真地问了武松对此次奉旨西征王庆的看法。武松见林冲认真,也坐正身子,一脸严正,“武松以为当朝狗官贪官众多,连天子说话尚不兑现,下面官员,哪能有一个清廉?王庆敢反,那是人家有勇气有雄心,是个真豪杰。梁山此次征剿,虽名为奉旨官兵,我等何来军衔可言?至于宋先锋卢先锋,也只虚名而已。再说那王庆又从未与梁山有个过节。宋寨主执意要出征,也只会闹出毫杰打毫杰的事为,最终会是两败俱伤,让那狗官贪官坐收渔翁之利。”

“那么,师弟以为,王庆该不该打?”

武松想也不想就说,“王庆一介武夫,再坏也是坏在明处,比那攻于心计的文官,不知要直多少。武松不才,识得官员不多,却没见一个有良心道义的。比如那文官史文魁,武松还在其手下做都头,可以说是肝脑涂地,却对武松所提诉讼也不置理会,害得武松到这种地步!再说害师兄的那个高俅,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这个武松不必细说。武松近日独坐,想得很多,今天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武松习惯以下看上。上梁不正,下梁自斜。今日梁山刚剿了田虎,又被派遣征剿王庆,连休整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足见狗官们险恶用心。武松的想法是,即使宋江哥哥征剿王庆,也该等兄弟们都实受了朝庭任职授爵之后,方能名正言顺。”

“师弟言之有理。不过林冲倒有一个疑虑,如果你我先受了招安,各自到一个地方做了百姓父母官,再聚集就难了。这个时间里,王庆破府夺州,势力会更大,到那时,你我身为朝庭命官,当如何是好?”

“武松以为朝庭是不会给梁山人封官授爵的。师兄亲耳听见那皇上问过武松是不是还想做都头的话,半年过去了,没见有下文。江湖上都说君子一言九鼎,皇上居然言如儿戏,朝庭还会有多大出息?据说皇上还嫖娼宿妓,真不懂,梁山好汉为何要替这等人卖命。”

林冲本想劝说武松,反倒被武松说得无言以对。这时卢俊义、吴用进来。吴用说,“武松兄弟的话,我俩在外面都听到了。武松兄弟的担心,也正是我们的担心。只是,宋江哥哥已领了圣旨,如不出兵,反倒被人说成反复无常,授人病诟。”

武松没有说话。

还是吴用说,“宋江哥哥说,这次西征,有两个好处,一是为了兄弟们日后接受实质性安抚铲除后串,要是留有淮西王庆那一片乱地,兄弟们纵使授了官职,也自不得安宁,只有趁早解了这块瘤;二是那王庆作恶多端,原本就如张蒙方、蒋门神那般险恶,此次征剿,可为更多百姓免受苦难。”

“那王庆也是滥杀无辜的人不成?”

“正是。那王庆与兄弟们不同。比如武松兄弟,从不为自己称王称霸杀人,兄弟杀蒋门神,那是为施恩兄弟抱不平;兄弟杀西门庆,是为哥哥报仇。没有一次为自己称王称霸。”

吴用又举了几个事例,听得武松、林冲默不作声。

最后都说,“就算朝庭负我,也要巢灭此贼!”

做通武松的工作,宋江统兵二十万,直往淮西进发。攻克宛州后,宋江留下花荣、林冲、宣赞、郝思文、吕方、郭盛率五万兵马守宛州城,又统领十五万马步军,兵分三路,水陆并进,杀奔山南州。与征田虎一样,开始几次交锋都由是马军对马军,没有派武松出阵。

第一次用到武松,是让武松躲在一条船上。

山南州在荆州山南,须途经隆中山。隆中山势险峻,加上王庆已增设雄兵二万伏守,又有勇将贺吉、糜胜、郭矸、陈斌,攻得实是艰苦。那糜胜是一员臂力过人的勇将,对朝庭又有深仇大恨,只恨少长一条胳膊来杀宋军。初次交锋,便劈了宋江手下的田虎降将文仲荣、崔林,一把长柄开山大斧战得索超也只有招架之工,没有还手之力。虽最后拿下隆中山,却没擒住糜胜。那勇将糜胜逃至南山州城中,自会给南山州增加力量。

南山州本由王庆妻弟段二率三万雄兵镇守,手下又有钱锭、钱仪二员猛将和水军都头诸能,再加上新增的二万精兵,已有五万人马,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宋江不敢只用马军,与吴用商议出一条智取出南州的计策,要武松、鲁智深、李逵、鲍旭、项充、李衮、杨雄、石秀、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王定六、白胜、段景住、时迁、石勇、凌振等二十名步军头领各自躲藏在运粮船舱里。

武松先是不解,问宋江说,“我等都是旱鸭子,不识水性,如何又要藏在船里?”宋江说,“运送粮食有水军即可,因兄弟你以为王庆是仗义英雄,所以宋江一直不曾要兄弟出战。今晚兄弟可于船舱中看看,仗义英雄会不会劫持百姓粮草。本次船队顺襄水河道,经过山南城下。山南由王庆妻弟段二为守城主将,如段二不抢劫粮食,说明王庆治军还有起码道义,兄弟自不必攻他。如段二出兵抢粮,说明王庆那厮手下已劫掠成性,本次梁山征剿,实为顺应民意之举,兄弟可引兵杀进城池,那时岸上自有马步军接应。此次兄弟如不先开杀戒,宋江保证不会有谁率先动刀。”

武松说,“哥哥此言听得武松甚为迷茫。既那段二抢我粮食,武松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宋江笑说,“我与吴用军师闻得兄弟近日经常禅坐,似为修练超脱之道。禅佛中不能绕了不杀生之戒律,所以前几次没能派兄弟上阵,只此也只看兄弟禅课做的如何而已。”

武松转身离去。

襄水是当时淮西运输要道。襄水贴南山州流入淮河,州城为运输方便,与城中劈有一条人工运河连接襄水河道。

虽是夜晚,却是八月仲秋气象,月色如昼。守城主将段二在城头上,清清楚楚看见襄水河道漂来黑森森三百余只运粮船队,探兵报说每船上只有六七个水手。开始只为有诈,一想,如是梁山诱兵出城,为何不白天出现?断是粮商晚上偷偷经过,哪有不抢的道理?打开运河闸门,放出五百只战船劫粮。

梁山运粮船队不足四百只,每船上只六七个撑稿划浆的水手,二十名步兵头领分别隐藏在二十只船舱里,面对劫粮战船,势单力薄自不必说。武松一人在一个船舱里,早听到前面船只被拦截时水手恳求放行的声音。武松把船蓬笠棚撕开一条缝来看,别的船上已有水手被踢下河去。

武松所在的船只也上来一二十个劫粮士兵。扮成水手的混江龙李俊也跪在舱板上求饶,“此为救灾之粮,南方富户好不容易筹得,不光朝庭之事。只因梓州今年旱情严重,颗粒无收,多少性命都巴望粮食去救,请兄弟行行好,放俺过去。”武松哪敢相信,石碣上蝌蚪文字写的梁山好汉天寿星混江龙李俊、梁山水军第一头领,也有对劫贼求饶的时日?就又贴近缝隙看,一个身着别样服装的军官模样的人蹉了李俊一脚,“去去去,救什么灾!梁山贼冠已进犯到西楚圣地,国舅守城正要粮食。”李俊跪拜说,“其它三百多条船上粮食,你们拿去算了,就放我等三五条船过去,也好交个差。”那军官兀自亮出刀来,“再噜嗦不休,要了你命。”此时已有三五个水手被踢下水里。

武松尽量不动,心里叨念:武松喜欢直来直去,平生最恨文人心计,既上得梁山,当以兄弟情义为重,用得着武松,直说便了,可那吴用军师读了几天书,尽使些鬼点子,把武松安在这斗大蓬笠里,也正好修行忍性的时刻到了,只要不伤及性命,武松尽可不动!

船上草包搬走一半,水里三五个水手又爬上船,每人湿淋淋趴在一包粮食上不肯放手。军官模样的人举刀就往一个水手背上削去,被混江龙李俊一把抱住。那军官一个小背包,把李俊掀得翻在地上,一刀就往李俊胸前直搠,武松看得清切,心时叫了声“不好”,双戒刀于鞘中呼响,正要起手时,只见李俊一滚,落到水里。李俊躲过一劫,却又听到别的船上有人惨叫。数百条船交错在一起,其实惨叫声早已有了,只是武松注意力全在眼前事态上,没有在意别处。这时在意了,听得清了,又怎能打动修行的心性?修行什么,就是修行超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置身一切红尘事外,眼不见为净。尽管手里的刀鞘像一条冰冷的僵蛇在痉挛,武松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闭上眼睛心念起来: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突然一个妇女的声音又把武松的眼睛叫得睁开了。士兵搬走船舱里大半粮包后,舱板露出一个女人。女人原来坐在下面的篓子里,好像怀里还有个孩子。女人叫着,“老爷放过俺这一船吧。俺一家性命都在这船上了!”那军官哈哈笑起来,“还带个浑家路上寻乐子。这婆娘看起来不丑,跟老爷上去,老爷正少个夫人。”伸手就拽。妇人一手环抱孩子,一手拽住篓筐不放。那军官一把夺过襁褓,扔到河里,又来提那妇女。一个水手扑过来阻拦,那军官举刀就砍,这一刀对准的就是水手颈子那块。眼看那头与身体就要分开,只听嘭的一响,船舱炸开似的,武松整个撺了出来,人还没到,戒刀早到。那军官叫了一个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栽在船板上。

武松开杀戒了!

打虎武松又开杀戒了!

只听城墙下一声震天炮响,所有藏匿着的马步兵头领都冒了出来。落下河的水手也冒了出来,变魔术一样,手里都有了刀械。

这一仗,歼灭段山南城守敌一万余人,一举拿下通往王庆巢穴的门户。

原来那妇女是田虎手下降将女眷装的。宋江、吴用得知武松曾出家少林后,理解了武松为什么要每天禅坐,对征巢王庆不甚积极的原因。考虑到鲁智深也曾出家,这两个步兵的一二把手经历总是让宋江放心不下,因为仗事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一点心慈手软。吴用把李俊安排与武松在一条船上,为的相互有个照应。李俊和船上水军都知道是吴用施计,所以跪地求饶做得全像,只瞒着武松一个。吴用在对李俊面授军机时,也做了最坏打算,“倘若武松迟迟不动,切不可急躁,只等船只驶进闸门为好。到匪寇侵害妇婴时,量武松纵然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倘若武松真的还不动手,说明他已修练入境,你等可不再等他,自行动手。”在这个演戏过程中,船队已有一半被拦劫到城门里面。这个过程中,岸上守军见河面上劫粮顺利,不知有诈,早开了城门,加入到搬运粮包的行列。

武松一开杀戒,岸上埋伏着的林冲、索超、徐宁、没羽箭张青等马步兵蜂踊冲入城内,守兵哪里有一点防备!

武松一刀搠了贼军官,叫喊声中,水手们只顾上船搠杀,有的奔向岸去。混江龙李俊叫了声“武松开杀戒”后,就往城楼那块奔去了。河面上一下没了人影,只那婴儿漂浮在水上。武松一跳到了河里,忘了自己不会水性,虽一手搭在船沿上,还是呛了几口水。划了几下,够着婴儿衣服,吃力爬上船,担心婴儿还是不是活命的,手往脸上抹了一下,却是坚硬的,再一摸,原来是木头雕刻的。解开襁褓,里面只一团絮。絮与木头之间,原用麻绳扣接了起来。武松已知吴用使计,也只心里服了,看来武将永远斗不过文人。正伏在船板上要呕吐呛进胃里的水,听到身边响动,船上一个只吓着却没有伤着的贼兵,把刀直往武松腰间搠。武松发觉得早,那刀还没搠得深,就让过一边,一手扭了贼兵前臂,一提,又起身给了一刀。武松突然也不吐了,沿那横七竖八的船只往岸上奔。还没上岸,就有城头上贼兵被梁山马步军打得慌不择路,跑下河里。武松正撞着三五个身着铠甲的大汉,先头一个见武松只一人,挥动狼牙大棒吼叫,“大楚水军都头诸能在此,梁山贼冠还不让开!”

古装影视剧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两军打斗时,高手与高手总是要碰在一起,刀剑相向。武松与诸能,这回也便是了。

不听大楚水军都头,情急之中的武松还不认得来者何方人物,或可让开。这时也不答话,只把戒刀一张,就往那诸能下身直搠过去。可是武身的劲全起在脚板上,那脚又在船上,船又在水面上,水又不是固态的,武松因发力过大,那船反往后移得厉害,武松没有剌到诸能,一下趴在船板上。那诸能虽是也是马军将领,舞得一手狼牙大棒,却又兼着水军统领,熟悉水船规律,此时看得真切,稳稳当当的,狼牙棒直往武松后背劈下。武松本要抓住对方脚下那只船,跳到那船上去打,一则手里有戒刀,二则船沿厚,没有抓得住,只好一推,两船瞬间离开。诸能狼牙棒打在水里,水花四溅。诸能因为用力急,差点趴到河里,却被后面一个更强壮的汉子伸手挽住。

“元帅,这厮拦了去路。”

搀住诸能的汉子原来是山南守军主将、被王庆封为平东大元帅的妻弟段二。段二在城头上被梁山突如其来的马步军杀得猝不及防,由诸能及几个侍卫护着逃到襄水河边,惊慌中看到只有这一处船只连接到对岸,弃马上得船来,要奔到对岸逃命。

“划过去。”段二命令。

三个侍卫用浆板划船。武松这才想起自己船上也有浆板,三两下把船横在段二船头。那船也不纠缠,急速转过弯,绕过武松。武松眼看就要落在后面,擦身而过时,把船上一贼兵尸体手上的刀扔了过去,一个划浆的侍卫叫了一声,不再动了。那边两个侍卫划得却猛,船只猛地一弯,就朝武松这边歪过来。还没靠得近,诸能一跃,到了武松船上,双膀一用力,狼牙棒横着臂向武松头顶。武松为了平稳,四肢都落在船板上,可以说是趴着的,狼牙棒到时,四肢前后一伸,身子更低地伏在板上。由于双手顶住前面粮包,有了支点,猛一个鹞子翻身,来了个悬空玉环步,正好那诸能劈了个空,身子还朝前探着,被武松一脚扫在头盔上,犟了一下,没想到又来了第二只脚,直打在面门上。那脚是用了力的,诸能没有拗得住,抑到河里。

那边两个划浆的侍卫,有一个到了这边,段二那船又端正了姿势,要住前去,恰好后面鲍旭、李衮、鲁智深、王定六等众头领赶得来,划浆侍卫早慌了手脚,船在水面上打旋。王定六一朴刀,就船上搠翻段二,活捉住了。诸能河里伸着两手,刚要上船,被童威斩了手后捞起,割了首级。李衮看两人都立了功,急要割两侍卫的头,武松说,“留了他两个性命吧!”

此时五更已过,天色渐亮。

宋江引兵清理山南城池,上午时各首领聚集中军账前,表彰了攻克山南将士战功,商议下一步擒拿王庆计划。为减少不必要麻烦,有人要把俘获士兵斩首,只留下段二等反贼首领,待拿住王庆后一并押送京城。场上除卢俊义带走的孙二娘等二十五员将领,还有近百将领站立两侧。却见武松出列说,“武松以为,要杀也只能杀贼首王庆等,如何反留了贼首性命而杀如此之多的被俘士兵?哪一条性命不是父母生养?家中又没妻儿老小等待抚养?”宋江端正身子回应,“武松兄弟所言极是。梁山军马征判平乱,并非为了多杀生命。所有俘获士兵,愿回则回,愿留下从军者,宋江当奏请朝庭,分配至边陲卫国。”众俘尽皆叩首谢不杀之恩。稍后,俘虏队列中走出两人,到武松跟前特意跪拜,“小的张龙、赵虎,因逃命到淮西,被段二选为贴身护卫,并不曾滥杀无辜。现感念将军不杀之恩,得以延活性命。虽家有老母、爷爷,却是遥远,回去不得,也自愿随将军剿叛贼王庆,后若不死,还与将军卫戍边疆,将功赎罪!”武松看了半天,又问,“听你等口音,如是清河县人?”两人抬头再拜,“正是,由阳谷县逃得来的。”武松弯腰又看,“莫不是赵小四吧?”那个自称赵虎的说,“小的是赵小四。”武松说,“我是武松。”二人又抬头看,大叫,“武都头!俺又见都头了!”

武松扶起两个侍卫。

两边都惊得呆了。

原来这两个是赵小四和张能,武松阳谷县做都头时,就是跟班随从,曾一道去京城给史文魁送过赃银。武松杀了西门庆、潘金莲后,去投案自首的路上,两人怕受牵连,一路逃至淮西来了。

宋江闻听大喜,幸得武松没有杀他两个。武松说,“此二人身佩利刃,在船上遇见武松,本可与段二、诸龙同时动手,擒杀武松,武松不识水性,孤身一个,身在船上,生死难料,却未见其二人拔刀,足见其有善心。被捉拿时也没反抗,当年只为活命,离开武松,自没甚错处。哥哥如若收留,可分在武松账下。”宋江又喜,“正合我意。”又问那张能、赵小四,“你二人在河面上,为何又不杀我武松兄弟?”两个复又拜倒,“小的们虽不认得是武都头,见都头行者模样,又身没铠甲,不忍戮杀。小的们逃命至今,已知活命不易,将心比心,人人都想活得长些。”

张能、赵小四便在武松账下。因二人识得王庆巢穴布防,绘成草图,为宋江最终擒获王庆减少了众多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