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张青、孙二娘、施恩,武松夜缩晓行。
二龙山在山东境内,位于青州到莒州的交通要道上,属京东东路青州辖制。孟州属京西北路辖制区,操近路也要经过京东西路或南京陪都应天府一带。武松只顾行走,一路无人盘查,自是步履快捷,只半月到得青州境内。
只见山峦起伏,阡陌连绵。
这天,武松在一处山林间穿行,看看天色已晚,就想寻店住下。走着走着,看到不远处林间有荧荧光亮,原是一排茅屋,武松原想绕到茅屋前门借宿,窗口下听到嘤嘤哭泣,停下来,手指沾些口水,划破窗户上薄纸,贴着眼睛看。松脂火光里,一先生模样的汉子,撩起蓝布长衫,正搂住一妇人,强行解妇人衣裳。妇人不从,暗自扭妮犟着,看似犟不过了,哭得伤心。
“如此一户人家,如何好去投宿?”武松想着,便离开窗口,摸索走了几步,听不到人哭声时,却听到刀的叫声。镔铁雪花戒刀在鞘里呼呼叫响。武松站住,想,“如是夫妻,如何妇人哭得那般凄惨?如不是夫妻,汉子如何又要强迫妇人?只那可怜妇人,不会丢了命吧?”
又回转来,窗前探望究竟。
这一探,瞧见女人靠在墙上,把剪子尖口对在颈下,“如再逼我,我当死这一条命算了!”
那先生已脱下长衫,一条白褂也已解开,还一步步逼近,“老道修行至今,未曾近得女色,如今只这一回,便放你回家。”
“你这妖道,害死我父母兄嫂,我哪还有可归之处?我就在这里守爹娘坟茔。你放过我,我断不报官言说你曾害我家人之事,你不去时,我当死不从!”
那先生竟还不止步,眼见妇人剪头已陷进颈下肉里。武松情急之下,噗的一声撕毁窗纸,只一拳,把窗栅砸烂三根,一跃,进到里面。那先生竟不退缩,挥拳拽脚就奔武松来了。武松见那人有些武艺,怕房间里伤了妇人,趁隙到外面月下。先生追奔出来,武松看时,已有两柄亮剑握在手里了。“这厮原来想要我命!”便从鞘中拔出戒刀,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柄剑闪闪带光,双戒刀森森发响。跳来跃去,好似飞凤在迎莺,收拳伸脚,就像角鹰欲拿兔。十多个回合后,只听一声惨叫,两影子倒下一个。
武松也不看倒下的先生死活,就门前松香火下看戒刀上的血,用手抹着。
“本想救一性命,反又杀了一个!”武松想,就对里面喊,“妇人休哭,且说这先生如何要与我打斗?”
那妇人战战兢兢,“奴家本是山下张太公家女儿,人家唤张千金。这先生不知哪里人,自称是飞腿道人,来我家投宿。家爹可怜他,留他住了,酒肉款待。谁知这家伙见奴家后,再不欲走,赖住二三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性命,相继葬在这山岗上。这一排草房,是爹爹在世时就看好的一处风水,早在这里盖了的房子。奴家便从下面搬上来,守爹娘哥嫂灵魂。谁知那飞腿道人竟也赶来,要与奴家行不轨之事。奴家奈何不了他,也曾求他,‘待奴家守孝满头七之后。’那飞腿道人硬是强逼,今日要破奴家之身,奴家只好以死相拒。”
“武松原还当一家俩口。妹子做得对,武松今天杀他这性命,断不后悔。只这山间,坟茔遍布,夜冷风凉,妹子孤身一个,多有怯怕,你收拾一下,武松送你回山下家里。”
张千金噗嗵跪下,“爹,娘,奴家总算遇到救命恩人啦!”却迟迟不收拾。
武松催促,“妹子可早些收拾回家,武松送你回转来,还要赶路。”
张千金看武松良久,收拾衣物在一布里包了,挂在臂下。二人走到一片新坟前,张千金不再行走,跪地磕头后,说,“这是我爹妈哥嫂的坟。奴家曾在家父入土那家发誓,谁替奴家报得此仇,奴家一生为他做牛做马!今遇武壮士,不但救了奴家性命,并且报得深仇大恨,奴家不管壮士有无家室,当兑现誓言,以身相许。”
“妹子千金之身,切不能如此当真。武松路过而已,虽救得一命,也损去一命,自感愧疚。武松送你回家吧!”
“武壮士放心,奴家虽生得丑陋,却是冰清玉洁,也会些家务事理,读得古训唐诗。你就带奴家走吧!”
武松僵住,没有说话。
“哥哥!”
武松一惊,鼻脊发酸,口词不清地说,“妹子,你能叫武松哥哥,武松今生算有福了。但你要听哥哥的话,回家好生过日子,为张家传宗接代,延续后嗣。”
“奴家女流之辈,家里又没了一个亲人。哥哥如不嫌弃奴家丑陋……”
“妹子快不要这么说来。武松见到好女子也有几个,开头当你妇人,只以为是那飞腿道人眷属。妹子是武松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也最是可怜、最是烈性的一个,如何敢嫌弃了?只是……”
“那,奴家就跟哥哥走了。”
送张千金到山下时,已三更时分,村庄里不见一处灯火。张千金开了一处木楼门,点亮灯,把武松带至楼上,就说下去为武松烧洗澡汤。武松赶紧阻止,“妹子如要烧热脚汤时,武松这就告辞!”
张千金两眼泪下,“还是嫌弃奴家……”
“不是。妹子你听武松说实话吧。”武松就把自己因看视哥哥遇着潘金莲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遇着张彩儿身陷都监府遇着韩玉兰一一细叙了一遍。
“那些个女子,都因为武松服侍过洗脚汤,又都死于非命。武松只怕命里注定不该受此福份。如今又身犯死罪,不可饶恕,不是嫌弃妹子,却是不能连累妹子。所有心痛武松的女子,都因武松而丢了性命。武松就是个天伤星啊!”
“奴家不怕,哥哥再杀过多少人,罪不在哥哥!要不,武英雄就住在这村里,没人会认出你。你哥哥一意要你延续武家香火,奴家心甘情愿也要让你哥哥九泉之下安心瞑目。哥哥自说是天伤心,奴家也自不怕。奴家自小命硬,那飞退道人害奴家全家,也害不了奴家,就是奴家命硬。奴家愿随了哥哥终身!”
武松像要流泪,转过身来,就往楼下走,听后面连叫“哥哥”,也不回头。到木楼院外,听到一声响,扭头看去,张千金已跃出楼上窗台。武松飞撺去接,竟没能接住。
武松横着抱起张千金,听到轻轻的一声,“哥哥……”
“本想救一条命,却又伤去两条命!”
武松心思飞转,欲哭无声,抱那张千金往新坟地走去。
武松到二龙山时,张青、孙二娘、施恩已到了山上。
原来武松走后,孙二娘再没心情做人肉馒头,施恩也自回去低价处理家产,就与张青、孙二娘带数十个留下的兵差及酒店勤杂、徒弟赶来了。因武松夜宿晓行,那夜把张千金尸首抱至坟地才知没有带锹,天亮又到村里,用张青给做盘缠的银子请人帮着埋了张小姐,又耽搁一天,张青他们日夜兼程,武松才落在后面到二龙山。
鲁智深先听张青、孙二娘、施恩说了武松要来的事,见武松大喜,就像多少年的老朋友。接风酒后,杨志要让武松坐他上首的二把交椅,武松哪里肯从,“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武松懂些江湖规矩。”执意坐在施恩下首,害得施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那是第七把交椅。
武松到前,二龙山六头领原是这样排的,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菜园子张青、母夜色叉孙二娘、操刀鬼曹正、金眼彪施恩。
鲁智深哪里肯让武公排在最后,从头把交椅上跳将下来,“武松兄弟,你今日是说洒家不给你头把交椅吧?洒家今就给你头把交椅,洒家坐二把交椅。有无不从?”
众头领唯唯喏喏,“唯鲁寨主之命是从!”
武松犟不过,只要坐杨志下首,被杨志眼明脚快,先抢了第三把椅子,武松只得坐了第二把交椅。
七星聚义二龙山,北斗逵星映山川。众人欢喜,话语投机。鲁智深说,早听武松名字,武松在沧州柴进庄上避难时,就显出好拳脚,还曾弄得柴在官人不快,后是宋江赏识,到哪都说到武松英雄豪杰。又听景阳冈打虎,阳谷县杀恶,醉打蒋门神,脱身飞云浦,刀搠张都监,大闹十字坡酒店的事来。说到十字坡,鲁智深又怪孙二娘差点用蒙汗药要了武松性命。众人哈哈大笑,就往第五把交椅上看,却见椅子空着,没了孙二娘。正面面相觑,孙二娘端一盆洗脚汤来,放在武松脚下。
“各位头领的话,二娘听到了,都怪二娘有眼无珠,差点误了大事。武松哥哥一路劳顿,还是先洗脚换鞋吧!这盆洗脚汤,当为二娘谢罪!”
武松突然一板脸,“武松不洗!”
孙二娘正笑容可掬地等武松说句酬谢的话呢,被武松弄得僵了半天,“哥哥是不洗,还是不用二娘打的汤?”
“不用二妹你打的汤。”
“那二娘就把汤倒了!”端起水盆往地上一泼,“好心遇着驴肝肺!看来这二龙山也不是酒家可居之地,张青,咱们还回十字坡卖馒头去!”
众头领都劝孙二娘,责怪武松不是。武松只不作答。后来,张青见娘子被鲁智深劝住,消了犟气,才对武松说,“你嫂嫂性急心直,却又有善良处,最佩服英雄豪杰。自遇着武松兄弟,常念及兄弟孤苦伶仃,没一个亲人牵挂照料。我张青上得山来,还没得到她打一回洗脚汤,今是看兄弟劳顿,才下伙房自己烧了汤端来,只望为兄弟趋些寒气,受些温暧。兄弟却是为何不受?不光冷了嫂嫂的心,也寒了大伙的心。”
“武松自有手脚,因何要给二妹添忙?”武松说。
孙二娘直顶不让地说,“端上来,你不用,二娘不也是白忙了?”
武松自知与谁都说不清这事,双手合十,不再说话。
自此武松练武修身,诵经明志。那鲁智深竟也懂得许多惮意,一应事务不烦扰武松,只有些时候与武松切磋武艺,更多还陪同武松坐禅。武松在二龙山过了差不多一年清闲时光,禅悟得出神入化,连那少林寺时记不全记不住的经文,从《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到《往生咒》,数十经文,竟也记起大半,每日颂念。鲁智深与武松坐禅多了,一应凡尘争斗事务落到杨志头上。杨志常于旁边牢骚,“虽曾为制使,识得几个字,竟懂不得经咒,今天想学也学不会了!”
有时,武松过意不去,劝鲁智深不必再陪自己禅坐。鲁智深说,“洒家也曾是出家之人,只为救金家父女,三拳打死镇关西,逃走岱州雁门县,复又救得赵员外之女,那赵员外感恩洒家,送洒家至五台山,托付智真长老,只因屡屡酒后犯事,智清长老又托洒家到相国寺,投了礼智清禅师,讨得个执事僧做了,在相国寺里看守菜园,为救兄弟林冲,被高俅陷害,才到这二龙山落草。虽是落草,也常念及出家的事来,今有武松兄弟,倒不孤单了。”
武松问,“师傅说的林冲,就是那八十万禁军教头吗?”
“正是,他是洒家最好兄弟,使得一手极好枪棒,唤做丈八蛇矛。洒家几次三番比试,没一回赢得了他。”
“武松在少林寺时,听师傅周侗说过,他有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好像就叫林冲,最有忍耐!武松因也常想修得那忍耐。”
“洒家倒不曾听林冲说说起过。那么兄弟与林冲,还是师兄弟了!那还有一个是谁?”
“是还有一个,武松一时想不起来了。鲁寨主如不提及林冲,武松怕也是想不起来。”
“林冲的枪法,据说是祖传的,原来还有个师傅暗中指点,难怪!洒家一直蒙在鼓里。”
因为武松习惯禅坐诵经,不欲杀生,到三山聚义打青州那阵,鲁智深也没要武松去,只让武松镇守山寨。在攻下青州后,武松、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金眼彪施恩、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操刀鬼曹正这班二龙山好汉才与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和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子亮及朝庭降将双鞭呼延灼一道,随宋江上了梁山。
关于三山聚义打青州,这里得说明一下。武松在二龙山一年间,宋江怒杀阎婆惜官司了结,应清风寨副知寨小李广花荣邀请,辞别沧州柴进,去青州清风寨,路经孔家庄时,巧遇孔太公两个儿子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孔太公为留宋江在庄上多呆些时日,便请宋江传授两儿子枪棒技艺,后宋江会晤花荣心切,执意要行,途经清风山时,险被一伙强人拔皮掏心做了下酒菜,幸被山寨主锦毛鼠燕顺认出,后来宋江便与清风山头寨主锦毛鼠燕顺、二寨主矮脚虎王英、三寨主白面郎君郑天寿结义为兄弟。宋江在清风山期间救了清风寨知寨刘高夫人,但这刘夫人恩将仇报,执意认定宋江即是桃花山贼首,唆使刘高捕捉宋江、花荣,解押州府路上,被清风山好汉救出。众好汉一怒之下杀了刘高,投奔梁山。后又因宋太公思念儿子,编造过世假书诱宋江回家,被官府捉拿,发配江州,于浔阳楼上吟出反诗,被判斩首,幸得李逵与梁山好汉劫法场,救了性命。宋江自此无路可走,上了梁山,在晁盖下面,坐了第二把交椅,一连闹出三打祝家庄,杀死高太尉兄弟、高唐州知州高廉等一应事件,目前梁山上已啸聚起四五十好汉,五六千兵马。朝庭震惊,太慰高俅亲点汝宁郡都统制呼延灼统帅一万军马,分三路征剿。为壮士气,道君皇帝还卸赐呼延灼踢雪乌骓马一匹,谁知被梁山好汉巧施妙计杀了个人抑马翻。呼延灼不敢回京,逃难途中,竟被桃花山贼寇盗走踢雪乌雅马。呼延灼更加恼羞成怒,即投青州慕容知府处借得二千马步军士,征剿桃花山。桃花山总共才有二三百小罗娄,情知抵挡不过,派人到二龙山求救。杨志认为要打青州必得大队人马,就叫孔亮去梁山求救。宋江当即点起五军:前军花荣、秦明、燕顺、王矮虎统领,第二队穆弘、杨雄、解珍、解宝统领,中路宋江、吴用、吕方、郭盛统领,第四队朱仝、柴进、李俊、张顺统领,后军由孙立、杨林、欧鹏、凌振统领,共二十头领,三千人马,直奔青州城下,与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豪杰一起,攻破青州城,杀死慕容知府全家,收得降将双鞭呼延灼。
临上梁山前,武松一步三回头看那宝珠寺,念着,“武松早想寻得一处寺庙,原以为这里是个好所在!”
鲁智深看出武松心有不舍,对武松说,“俺林冲兄弟在梁山,俺如何不去那里!武松兄弟要是不去,俺又如何安心在那里!”命罗喽一把火把宝珠寺烧了。
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英雄加入梁山,晃盖、宋江连日设晏庆贺。鲁智深始觉梁山前程远在,想起做提辖时认识的一个兄弟九纹龙史进,日前正与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落草聚义,越想越觉势单力薄,如若劝来得梁山入伙,一方面可进一步壮大梁山队伍,另外兄弟也可朝夕相处,就把想法与宋江说了。宋江大喜,就让武松扮成随侍行者,与鲁智深去华阴县少华山。
鲁智深、武松,一个身着灰色裟衣,一个蓝布衫,一个手持禅杖,一个身挂戒刀,一个光头映明月,一个长发撩乌云。却也有相似之处,并是两个身材一样的槐伟壮实,都挂有珠串。两个到了山下,武松说,“师傅先行,武松去张青兄长那里告别一下就来。”鲁智深说,“洒家也去便了。”
两人到了山西路酒店。
水泊梁山为打探消息和接纳英雄豪杰,本来设有山东路酒店,由朱贵、乐和管理,山北路酒店,由李立、时迁管理。三山豪杰入伙后,又增设山南路和山西路两处酒店,山南路交由孙新、顾大嫂看管,山西路交由张青、孙二娘看管。
孙二娘门口早见到武松,又定眼看了看,转过身子,不做理会。倒是武松到跟前说,“问好二娘妹子。武松来看张青哥哥。”
“都头看他看他去,与酒家我说什么?”
“哥哥也不叫了?”
“酒家自愧不配!”
自在二龙山武松没有受孙二娘洗脚汤后,孙二娘对武松就是这个样子。
武松并不见怪,笑着说,“也是看望二娘妹子。”
“妹了当担不起!要是嫂子,倒是心领了!”
“嫂子就嫂子吧!武松这次来,是要向哥哥嫂嫂道别。”
“都头却要去哪里?”孙二娘不再犟,面带关切地问。
“武松要与智深师傅去西岳华山。”
“什么差事?哥嫂能不能一道去?”
“哥哥嫂嫂照看酒店,日夜的探消息,哪能离开?再说这是一趟要紧的差事,人不能多。不知哥哥去哪里了?”
“山下担水去了,立时会回来。”
正说间,鲁智深进了店门,“二娘妹子,洒家和武松一同来向张青兄弟和妹子辞别,只怪武松年轻走得快,把洒家丢在后面。”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张青担水回来,要设酒送行,鲁智深、武松都说赶时间要紧。孙二娘说,“再赶时间也要吃一碗酒再走!这酒可不是洗脚汤呀!”
一下又把大家说得笑出声来,前嫌尽弃。
吃酒时,孙二娘拿出二双鞋,一双叫鲁智深换上,一双捏在手里半天,弯下腰,放在武松脚前。
武松鼻脊一酸,赶紧捂住了。他突然想起出孟州城时,韩玉兰送他八搭麻鞋的样子。那回韩玉兰把鞋子套在自己赤着的脚上,还说玉兰等哥哥回来。正想间,又听孙二娘说,“要说换这新鞋,还得洗一下脚才好,干净。灶炉里有现成的洗脚汤,奴家这就去端来。”
“不用不用!”武松赶紧说,拽一下鲁智深衣襟,急急地上了路。
酒店剩张青孙二娘两个。孙二娘说,“你这二弟只说不好添奴家麻烦,这现成的洗脚汤,有什么麻烦,却又不受!却是何故?”
“他是糟踏自己惯了,让他糟踏去!”张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