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竹参加下午的投票会议了。王选金一人留在了家里，准备整理他们厅长要在下星期一个会议上的讲话稿，这个时刻他才感到了难得的安静。
卫安竹热爱这个家，她常对王选金说，我是一条美人鱼，我需要大海般的辽阔感情。王选金万般柔情说，我要给你大海，决不给你小河或者是仅够活命的一碗水。有一段时间，风言风语传播着卫安竹和杨副省长的事，对此，王选金也有怀疑。但回头一想，一位男上级领导和女干部下级工作上来往多了，不免会有闲言碎语，何况确实有不少男领导栽到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他相信杨副省长是正派人。这几年，他常和卫安竹去杨副省长家走一走看一看，过年时也去拜年。杨副省长是正人君子，杨副省长能非常恰当地把握自己，杨副省长说：熬到这步很不容易，除了全省人民的信任，就是自己的努力。特别是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职位，对自己不能满足，要努力，要有挑重担的准备。不能犯错误，尤其是不能犯那些低级错误，至于那些绯闻，只有坦然面对。
杨副省长有几次去王选金的厅里考察工作，还专门点名叫王选金汇报几位厅长、副厅长的工作情况，廉政情况。王选金所在厅机关的人包括厅长到一般干事，都对王选金另眼看待了。
王选金为此有些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犯了杨副省长所说的低级错误。
王选金自从提拔副处长后，卫安竹对他要求还是很严，要求他多读各种书多写读书笔记。近半年来，他又通读完了人民出版社出板的14本一套的全国干部学习读本。知识越来越丰富，人多的时候或者是开讨论会，他都会摇头晃脑背一段有关这些方面的诗词或古文，大家虽然讨厌他经常卖弄自己，但又不得不佩服他日新月异般的长进。尤其是厅长参加的讨论会，他更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理论知识和文学知识巧妙地运用在一起，发起言来抑扬顿挫激情万分，厅长就夸他口才极好。后来从北京部里来的人到厅里听取工作汇报，厅长也让王选金准备。上面来的人对王选金印象极佳，因为王选金不但汇报工作思路清晰有新点子，就是到一个旅游景点，也是他当导游，讲起景点和文物更是高人一筹，来人常对他们厅长说，王选金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卫安竹听到别人这方面的议论，也大言不惭地说：“我是培养领导的人才。王选金能有这么丰富的领导才能和知识才能，全凭我的培养和改造。”
聪明反被聪明误。前天厅里所有的处级干部开会讨论对自身的认识问题。王选金讲话了，说自己是知识型人才，在这个厅里是唯一的，说着说着又摇头晃脑开始背诗，直背得口出白沫。说到高兴处，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不当处长了，就什么事也做不来了，我要不当处长了，社会上聘我月薪不下一万元。厅里的处长位置实在离不开我。我不当处长是对厅里工作的极大影响。”
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听了王选金的发言后都感到无比气愤：就你是人才，我们是废物。
会后，主持会议的处长和作记录的处长，就把王选金的讲话内容整理了一份，送给厅长。这之前有人就对王选金的讲话大为不满，偷偷地取来小小的录音机，把王选金的讲话录了一遍送给了厅长。
对此处长们反映非常强烈，强烈要求厅党组采取措施，治一治这种狂妄自大自命不凡之人。
厅长听了大为恼火，厅长也多次听到社会上的传言，王选金在厅外的其他单位吹捧自己比厅长有水平。厅长早就想和他谈话，这下终于机会来了。厅长立即找王选金谈话：“这个厅机关放不下你了，你认为你是谁，你认为我这座庙放不下你这座大神，有本事你写辞职书，我明天开会免你的职，想提拔的人排成长队了，我正发愁呢，你不是说有人每月至少给你一万元吗？你走吧，写辞职书吧，我批准你。”
这一下王选金可真的吓傻了。厅长要动真的了，怎么办，只有找杨副省长了。
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能进步到处级干部岗位。王选金你不知为此费了多少心机付出了多少汗水？这容易吗？何况你是副处，没有转正呢。
王选金非常后悔，此事绝对不能告诉卫安竹卫处长，那样卫处长会严厉地批评自己。卫处长为你王选金当处长心思费尽，对你恨铁不成钢，卫处长经常教导你，你的头衔比我大，我就感到光荣感到希望，我就愿意为你当奴隶；我的头衔比你大，我就感到有压力，自古都是夫唱妇随，你只要一天头衔没有超过我，或者是一样的，你就是奴隶，你就要干全部的家务活。
这个家从没有轻轻松松和谐的氛围。表面上很幸福，实际上夫妇二人都在仕途追求头衔的道路上紧绷着神经上的发条。
王选金不能将此事告给卫安竹。他要亲自处理这个不能再等待的问题了。于是他赶忙给杨副省长去手机，杨副省长还是在开会，让他去湖边宾馆十八楼等待。
王选金开车到了湖边宾馆上了十八楼，楼门口的保安不准他进去，说是有重要客人一会要来休息。王选金脑子很活，就和保安拉呱开了，保安和他是老乡，保安看了他的工作证，知道他在省政府的厅机关工作，就留下他的名片，说以后有用得着他的时候还要麻烦他，又说宾馆领导讲了，不管是谁也不能进十八楼，你如果在这多站一会，说不定保安队长查岗发现你时，就把你赶到楼下或者宾馆外面了。看在老乡的面上，你先到楼道里的卫生间躲上一会吧，等杨副省长回来了，你就赶快找他办事，不然找杨副省长的人太多，只有这样才能节省时间。正说着，听见前面传来了皮鞋踏来的走路声，保安催他快躲进卫生间，队长查岗来了。
王选金躲进了卫生间。宾馆的卫生间现在又改名叫洗手间了。很漂亮，墙壁上和地面上铺着美丽白洁的高级磁砖，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一点儿臭味也没有。这里毕竟不是休息的客厅，没有沙发，没有椅子，没有人可以坐的地方。总不能在卫生间站着吧，如果进来一个人还认为你是小偷精神病患者。王选金站了一会又踱踱步，总觉得不舒服不对劲，就干脆脱了裤子坐在座便上耐心等待。
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腿早累了，腰也困了，屁股也坐得发疼了。其问有位保安到这里撒尿，看了蹲在座便上的王选金一眼没有说话。一小时后，这位保安又进来，看见王选金还在座便上蹲着，瞪着眼睛奇怪地问他：“怎么蹲了这长时间？”王选金装着痛苦的样子说，便秘。
正在这时，楼道里有了走路的声音，王选金知道是杨副省长回来了，忙提起裤子系好裤带，跑出了洗手间。
杨副省长进了房间。王选金过来了。杨副省长的秘书认识王选金，领着他见到杨副省长。
秘书给王选金倒了杯水，知趣地退出房门。杨副省长躺在床上，问王选金有什么事这般着急。
王选金还没说话泪却流出来了，他痛苦地把他们厅长要他辞去副处长职务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请求杨省长能解除自己的难处。
杨副省长批评王选金：“做为一名处级干部，要有一定的个人修养素质。千万不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当然啦，我年轻的时候也犯过这种低级错误，认为自己比别人高明，言语中也经常伤害别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应该成熟了。现在你是副处长，在人生道路上刚迈出第一步。如果这一步就掉进了陷阱，是自己挖给自己的陷阱，那你这一辈子也难再次追上别人，尤其是在仕途的道路上。走错一步，终身悔恨呀。要敢于沉默，要学会冷静，不要炫耀自己去打击别人，当你吃亏了再回头的时候就晚了，别人已经跑到你前面了，你只有奋起猛追，也许一辈子也追不上了。”杨副省长说完这话拿过身边的手机，拨通了王选金他们厅长的电话：“喂，我是老杨。选金在我这里，他对他昨天的发言表示深深的惭愧，他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嘛。对这些年轻干部，我们一定要加强教育，务必使他们戒骄戒躁，谦虚谨慎。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只要认识错误了，还是好同志嘛。我的意思是让他写出深刻检查，不要让他辞去处长职务了。辛辛苦苦十几年，有了这么个头衔也是不容易的，我们要爱护他们培养他们成长啊。”
王选金的厅长在电话里“是的，是的”答应不停。王选金所在厅里的厅长，也不是专门要整治他。一是想压压他的傲气，二是看一看他和杨副省长的关系到底有多深。杨副省长给他来电话了，他就知道二人关系不一般，就顺手送个人情。还最后表态：对王选金还要重用。检查也别写了，改正就行了。
王选金连声感谢杨副省长对他的关心，表示一定做出成绩来，不辜负杨副省长的期望。王选金终于在杨副省长的过问下摆平了此事。事情过后一想，觉得要不是杨副省长出面，这件事真是不好摆平。他曾对卫安竹表态要做波澜壮阔的大海，要是副处长没有了，大海就没水了，小河也没水了，只有碗里的水怎能养活卫安竹这条鱼。
想到这里，他更有些后怕。彭石头来了几次电话，谈他任职的事，他的理解就更深刻了。
王选金心里特难受，总有一种无法摆脱无法排除的苦恼，他甚至羡慕彭石头能在外面找到情人，能排除压抑和折磨。王选金也期盼着能好好的为自己活上一回。
下午王选金没有去上班，在家中整理一份厅长的讲话稿，厅长早上上班时和他谈过话了，厅长说他相信杨副省长，还希望他以后多在杨副省长那儿为自己吹吹风。厅长还说他也相信王选金，叫他从痛苦和内疚中站起来，继续努力。
下班的时候到了。王选金本想约彭石头一起出去到歌厅放松一下，但时间不等人。他只好戴起围裙，下厨房做饭了。
屋外的风很大，厨房的灶台上吹进了一层土，王选金用抹布擦净了尘土。一阵风带着尘土又吹了进来，他赶忙关住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