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金为彭石头能早日当上副处长确实出过大力。
那次，王选金所在单位的厅长让王选金去一趟彭石头的单位给人家的厅长送一份文件，随手还写了几句话让王选金带过去。
王选金开着那辆本田小车到了彭石头所在的厅机关里。
厅长正在开会，让王选金稍等片刻。
王选金就到彭石头的处里聊天。彭石头正忙着写材料，忙放下手中的笔又诉起职务的事。说到痛心处还要抹抹眼泪，王选金就劝他说，过一会我就和你们厅长谈谈。旁边坐着的彭石头所在处的处长比彭石头还小几岁，也在一旁敲边鼓：“王处长过会给厅长送文件时，为老彭呼吁几句，你是外单位的人，作为旁观者局外人，我们的厅长也许还能听你的。”
王选金连忙答应。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去二楼找厅长。走的时候，彭石头和他的处长再三叮咛不要忘了此事。
厅长开了一个小会，从会议室出来了，王选金就跟在人家后边进了厅长办公室。
王选金递过文件和字条。厅长看后非常高兴。王选金一看厅长高兴的样子，就和厅长拉呱起来。厅长一听王选金的口音，就问他是哪里人，一问又知王选金和自己都是一个地区的人，算是半个老乡。王选金就趁机说了彭石头的事，说彭石头和他一起下乡时的出色表现，说彭石头为人诚实不拘小节不善言谈，说彭石头年龄已到了提拔使用的极限，请厅长一定考虑。
厅长一听拍着脑门，说：“是呀，是呀，彭石头的职务问题应该解决了，你叫他有时间来见见我，只要有了空缺我们会考虑的。”
晚上卫安竹和王选金开车到了彭石头家中，把王选金见到厅长的事如此这般叙述了一遍。姚丽菊和彭石头听后非常感动，连说卫安竹和王选金两口子是好人。姚丽菊还一再给卫安竹陪不是，说那年两人下乡完全是她做的不对，叫卫安竹不计前嫌，说卫安竹大度宽容。卫安竹就说自己早把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在一个单位工作，难免磕磕碰碰，闹些小矛盾，这些都是正常的，除非你不是社会上的人，一家人还经常吵闹呢。
王选金还一再吩咐彭石头见见厅长。
卫安竹和王选金离开彭石头家后，卫安竹对王选金说：“王处长，石头够可怜的了，那个年龄段的人，恐怕各厅机关没有一个没被提拔的人了。帮人帮到底，有时间再问一问人家的厅长。”
彭石头和姚丽菊夫妇送走卫安竹和王选金夫妇后，姚丽菊对彭石头说：“这对夫妇，对上级虽然奴颜媚骨，也很虚荣好表现自己，但对朋友委托的事却从不含糊。不象有些人，眼皮向上翻，对下不认人。”
彭石头说：“只要在政界，就要对上负责，这是定律不能违背。王选金和卫安竹既对上负责，也不忘同事，是好同志。我和王选金下乡那年，就发现此人虽然清高假深沉。对朋友的事还是关心的，不然咱也不和人家交朋友。”
姚丽菊接着说：“我和卫安竹同学四年，我对她太了解了，尽管喜欢顽强的表现喜欢顽强地出风头，本质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有害过人。”
一个月过去了，彭石头的职务没有动静。
二个月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姚丽菊上班的时候，就把卫安竹叫到她的办公室，请求她催办一下，或让杨副省长打个招呼。卫安竹不想让杨副省长知道此事，也不愿意给杨副省长揽事，也不愿意为别人的事找杨副省长。找多了就不灵了，自己以后升迁的事还要杨副省长关照呢。想到这里，卫安竹就立马拿起电话打给王选金：“王处长吗，石头的事你还要给他们厅长亲自讲一下，据说近期有几个职数，人家准备研究。”
王选金在电话中说：“卫处长，我正要给你汇报呢。我托我们厅长给他们厅长也讲了这事，估计问题不大，但一定要民主推荐，所有的程序必须走完。”
电话声音很大，姚丽菊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选金又问卫安竹：“卫处长，你有时间问问姚丽菊处长，彭石头见过他们厅长了吗，我上次不是给他们厅长说好的，让彭石头找他谈谈吗？”
卫安竹说：“我现在就在姚主持办公室具体情况她可以告诉你。”
姚丽菊接过话筒，就把彭石头不敢去见厅长，彭石头怕厅长，一见厅长腿就打哆嗦，见了厅长想好要说的满肚子话也会一句也记不清了。还是希望王处长关照，请王处长再找厅长说一说。
王选金说：“行，行。”
接完电话，卫安竹和姚丽菊闲聊起来，都说自己的副处也该转正处了。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姚丽菊拿起电话，是王选金打过来的：“姚处长，我刚才给人家厅长去电话了。厅长答应会解决的。”
姚丽菊就说谢谢，回家后她就告给彭石头。
彭石头得知这一消息，精神好多了，觉也睡得安稳了。每天头发梳得流光，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领带也系到了脖子上，艳丽的红色领带就像一团火，把彭石头照耀得红光满面。衣领衣袖再不象原先那样脏乎乎的，也是洗得白白净净的了。
那天，彭石头去槐南药店买药，碰见了谢世奋。
谢世奋很关心彭石头升迁的事，就把他叫到一旁询问。
彭石头说有希望了，有门路了。还把厅机关人事处找他们处长考察了解他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卫安竹和王选金帮忙的事说了一遍。
彭石头知道谢世奋喜欢拨弄是非，但在兴头上，和谢世奋又是战友，心想不能把人家想得太坏，还请谢世奋帮忙。
谢世奋说：“石头，你也太傻了，现在办这种事，谁还不花几个钱。你一分钱不花就想办成如此大事，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太天真了”？
彭石头着急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你给咱出个主意嘛。”
谢世奋完全是非常爱护非常关心的样子，挤眉弄眼吐着烟雾说：“你还是想法送点钱打点一下，到时候黄了可就麻烦了。”
“我不认识厅长，怎么送？”彭石头问。
“我认识，我给你送。”谢世奋又吸了口烟，回答：“我就不相信卫安竹和王选金不花一分钱能办了你的事。”
“需要多少钱？”彭石头又问。
谢世奋就说办这事首先要请人事处长吃饭，要给厅长送钱送礼品，先给上两万元，事办成后多退少补。谢世奋还把送钱请吃饭的必要性重复了一遍，并一再表示由他出面办事，一定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彭石头说在家中不掌财权，回去后跟姚丽菊商量后再给他回话。
谢世奋把他拉到墙角，扔了手中的烟头，神秘地说：“千万别把此事告诉姚丽菊和其他人。姚丽菊对我谢世奋有看法，其它人知道了说你跑官买官，到时候没捉住鸡反丢了米，你何苦呢。另外，你给王选金和卫安竹去电话说不让他们办这事了，人情债难还啊。关于钱的事可托咱们的战友借一些，等事情办成了再慢慢还嘛。”
彭石头为了这个处长职务朝思暮想，又听谢世奋的话完全有道理，笑着同意了。
临走时，谢世奋一再告诉彭石头不能告诉任何人其中包括姚丽菊。“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彭石头第二天就开始行动，找战友借了两万元，交给了谢世奋。谢世奋根本就不认识彭石头所在厅里的厅长。当他从彭石头口中得知王选金他们厅的厅长也对彭石头的厅长讲了彭石头任职的事，卫安竹也答应找杨副省长帮忙，估计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就想骗钱就想自己落个人情。谢世奋和彭石头所在厅的人事处长认识，但关系一般。回到家后他就给那个人事处长去电话打问彭石头任职的事，人事处长说正在考察，估计其它程序也不会有多大问题。谢世奋偷笑着心安理得的把钱装进了自己腰包，还请彭石头下过歌厅，说是用自己的一笔稿费请客。
彭石头估计任职的事没有问题，只要钱到位，一切顺理成章。彭石头也不愿再领卫安竹和王选金的人情，就给王选金去电话：“王处长，非常感谢你的深情厚意。关于我任职的事你们就别再麻烦了”。
“为什么？”王选金问的有些着急：“出了啥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托另外的人了。”彭石头还不好意思地在电话中悄悄地说：“总的给厅长意思一下吧”。
回到家后，王选金把这事说给卫安竹，卫安竹想了想，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石头不相信咱们，何必多此一举。是不是有人欺骗彭石头要送钱送礼，如果彭石头提拔了说是托人送给厅长钱了，事情就麻烦了，我凭第六感觉，好象要出问题。”
王选金也说：“咱们不能为彭石头的事损坏了人家厅长的名声。明天我给厅长打电话，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彭石头要提拔了而欺骗彭石头快去送钱送礼送卡。咱要对人家厅长负责任。”
卫安竹就催着王选金当下把电话打到了彭石头厅长那儿。厅长听了二人的分析，也觉得有些蹊跷。
又过了一个月，彭石头的厅里进行了民主推荐，据说彭石头的推荐票不少，但是公布的公示名单上，没有彭石头。
彭石头一直很自信，总觉得这次升迁的道路一片坦途，挫折和不幸肯定与自己无缘。面对现实他一落千丈大失所望。回家后蒙着被子大哭一场，姚丽菊小声劝他：“你这人真没出息，人家王选金给你牵上了线，叫你见厅长你也不敢见。王选金还能说叫你去送钱？你一不请人吃饭二不给人送钱，你的官就能当上，真没出息，嫁给你这个没出息的人叫人一辈子瞧不起。”
彭石头哭得更厉害了。他有苦难言，他不能说送了两万块钱让谢世奋帮忙办这件事。因为姚丽菊多次告诉彭石头不要和谢世奋共事，不要和谢世奋交往。
彭石头受了从未有过的精神打击。他再也不搭领带了，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乱糟糟的，衣领衣袖又是脏乎乎的。心里面也是乱腾腾的。一句话，彭石头一切都乱套了。总是怀疑自己送的钱太少，总是怀疑自己的钱没有到位。
“是不是谢世奋根本就没有给厅长送钱，是不是谢世奋骗了自己。”有一天彭石头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要问一问谢世奋。谢世奋是河南人，难道河南人真的是骗子？彭石头下班后就去找谢世奋。
谢世奋正忙着装潢新家，正和一个光头蓄着小胡子的木工说话。
彭石头劈头盖脸砸给谢世奋一句话：“世奋，你把我给你的钱呢？”
谢世奋理直气壮地说：“请人事处长吃饭了，送大厅长办你的事了。”
“放屁。”彭石头反正没有提升，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我问过人事处长，人家说根本就没吃你的饭。再说和人事处长吃饭你也应该叫上我，是我请客，为什么你去装人。反正这次提拔没我，我什么也不怕了，我要问问厅长，为什么收了钱不办事？”
谢世奋这才明白了这一次彭石头又没有被提拔任职。他木然了，卫安竹让杨副省长关照彭石头也没有用，王选金找彭石头的厅长，厅长不是答应解决吗？难道卫安竹和王选金对彭石头说了假话？谢世奋心想：“当初你彭石头如果没有说你们厅长答应解决你的副处问题，我才不敢要你的钱呢。”彭石头还要发火。谢世奋怕彭石头去找他们的厅长问送钱的事，他更怕姚丽菊在机关宣扬这件事，就低声下气对彭石头说了实话：“我正缺钱装潢家，把你的钱买了装潢材料了，过一段就还你。都是老战友，还能不互相原谅原谅”。
彭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干瞪着眼睛盯着谢世奋，突然脱口而出：“谢世奋，你可真给河南人丢脸了。河南人就因为你们这些人而落了个坏名声。河南人全是好人，怎么出了个你这样的东西”？
谢世奋笑嘻嘻地拉着彭石头说：“喝酒去，喝酒去，我请客”。
彭石头和谢世奋进了一个小饭店，俩人要了两份凉茶炒了一个过油肉和烧茄子，又要了一瓶白酒。彭石头心情不好，喝了不到三两酒便醉意大发，又摔盘子又拍桌子，还狠狠地吐了一地。饭店老板一蹦三尺高，那这菜刀直骂谢世奋扰乱了他的生意，谢世奋一边陪罪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端来炉灰垫了彭石头吐出的脏物，又赶忙打扫干净付了饭钱扶着彭石头出了门。
此刻，彭石头还在一遍遍数着手里的白发，那一根一根白发象鞭子抽打着他的心。
一阵风刮了进来，把彭石头手中的白头发刮得满屋子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