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狱火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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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婚礼真相

第二天,孙浩科长过来扔给我一些材料,让我看一下,写一个外发稿发到省局主办的小报《新生通讯》。看了材料,我才知道,李新启是一个惯犯,除了这次因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和盗窃罪被判刑四年,之前,还有两次判刑入狱、一次劳教所外执行的经历。

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爱得死心塌地?我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大,但据董艳红说,李新启心地善良,对她更是关怀备至,这次犯罪都是因为给她看病没钱而去偷的电动车。

虽然这个简单的解释并没有打消我的疑虑,但也许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罪犯,即使知道了李新启的底细,我还是宁愿相信他和董艳红之间的爱情,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有很多故事,真的为生活所近经历了太多,但至少爱情无罪。

婚礼当天来了很多媒体,新闻发出来以后,据说在网上引起了一些轰动。我从教育科提供的材料上也看到过一些,有为这场婚礼感动的,有为监狱人性化管理称赞的,有认为新郎是真男人的,说如果自己的女人患了病而自己没钱,哪怕犯罪也会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记者蜂拥而至,但当时三监区是独立押点,为了方便采访,就把李新启调到了教育监区。

我在走廊上见到过一次李新启,这个木讷的男人,目光呆滞。我把他喊进屋,说我为你写了一首歌词,你看看好吗?

李新启木然地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了我,慢慢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走出监舍。

后来的几天里,监狱张罗着要为他们举办一隆重的捐款仪式,但私底下我还是听说了一些我并不愿意相信的消息。

这些消息来源于几个人,但都来自于李新启生活的城市,那个城市并不大,所以这些传言绝非空穴来风。李新启之所以几进几出监狱,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吸毒。至于董艳红这个生命濒危的女人,其实生活作风很烂,曾开过歌舞厅,坐过台,吸过毒。

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从我内心来说,我并不愿意相信和承认这些说法,我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纯美的爱情,但我宁愿保留一点对爱情的幻想。大比油讥笑我,你回去打开你的电脑看一下他们俩个的照片,就像两具骷髅,别骗自己啦。

很快真相在整个文教散布开来,人们再提起这场婚礼,眼神里没有了感动,只有不屑一顾。

一天晚上,警官把文教学员集中起来说了准备给董艳红捐款治病的事儿。“我告诉你们,监狱号召捐款,李新启现在又是咱们监区的一员,咱们不能丢人,不能输给其他监区。再说,文教那么多有钱的职务犯,必须多捐点。”

捐款给董艳红治病,似乎没有什么不合情理,毕竟那是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能伸出手帮她减轻点痛苦那是理所当然,但真相已然暴露,人人心里都扭着疙瘩。我们的捐款会不会被她拿去吸毒?没有人愿意当傻瓜。但中国式捐款不表示点是不行的,我在玉树地震的时候捐了五十块钱,虽然不知道最终钱去了那里,但至少是以救灾的名义。这次就不同了,可一点不捐显然不行,我们便商量了一下捐了十块钱,就连职务犯最多的也只捐了五十块,而玉树地震的时候教育监区有一个学员捐了五百。

诈骗犯周海卡上一分钱都没有,全花光了。他去找警官,说借别人的卡捐十块钱行不?警官用不屑的眼神看了看他,“十块钱?也不嫌丢人!”把周海噎得当场直翻白眼,不是天天口头上号召爱心无大小之分嘛,到现实就******变样了。周海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捐款了。

十天之后,初冬的阳光温暖地洒在狱苑,多功能大厅里鲜花怒放,捐款仪式隆重举行。监狱党委领导、机关科室代表、监区警察代表以及各监区的服刑学员代表将筹得的近七万元爱心捐款投入捐款箱里。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董艳红拖着病体来到捐款现场,真诚诉说自己的感谢,也鼓励服刑学员好好改造,早日回家和亲人团聚。

现在,李新启就在我们楼上值岗,他一天抽两包烟,至于董艳红所说的善良在他身上半点都没有体现出来,这货每隔几天就要打一次架。有一次和我监舍的阿德干起来了,反正两人都是四进宫,势均力敌,谁也不**谁,两人先是对骂,继而开打。瘦小的李新启哪是壮硕的阿德的对手,没几下就吃亏了。我听到吵闹,把阿德喊进了屋,李新启掂个板凳就要进来砸,我把门关上了。李新启一直不走,在门外徘徊。

我出去劝他,说董艳红还在家等你呢,你何必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到减刑,不想回家了?他还是不依不饶,说******这口气咽不下,减刑干什么,反正出去还得进来。我说,既然你不听,那随便吧。干部都对其反感透了,这就是董艳红口中所说的善良,重感情的男子汉吗?我怎么也不能跟眼前这个龌龊之极的男人划上等号。

经历这次监狱婚礼,我这个监狱里的业余新闻人算是对“新闻”二字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罪犯、婚礼、捐款、死亡,这是精心策划出来的一场表演一场秀。董艳红收获了真金白银,监狱获得了人性化管理的好名声,双方各取所需,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网友和其他绝大部分服刑人员都被监狱当成了利用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