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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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史保姆再一次从梦幻中醒了过来。此刻,她就像乘坐在一叶小舟上,惊涛骇浪包围着她乘坐的这条小船,她一会儿被掀得仰起了身子,一会儿又被小船摇得垂下了头,浪花儿不断地打在了史保姆的身上,头发上。史保姆就这样不断地在船上颠簸着,摇晃着,她觉得自己都快呕吐了,受不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史保姆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厂宣传队时演过了这个名叫《海燕》的舞蹈,她曾经扮演那个活泼勇敢的海燕,在大海的天空中自由勇敢地飞翔。她曾经是一只自由的海燕,一只展翅高飞的海燕,一只在舞台上飞翔的海燕,一只令所有人受到鼓舞的海燕。是的,江红曾经是大海中的一只海燕。她勇敢,活泼,演出的《海燕》受到了全厂所有人的喜爱。她是无辜的,上帝赐予给了她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以及丰富的艺术天赋并不是她的罪过。她常给人们献出的是海燕般优美的舞蹈令好多人兴奋、激动、陶醉。

江红也有苦大仇深,因为她演过李铁梅。“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他们和爹爹都一样,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江红因为演过李铁梅,对表叔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她对现代有些穿着“表叔”外衣的人毫无戒备,因而,对“表叔”的英武崇敬不已。江红不爱红装爱武装,是“表叔”给了她洒爽英姿的美好感觉。江红是活在演释英雄的年代里,是活在政治特殊的年代里。江红虽然将英雄演得活灵活现,但幕布落下后,她感觉那里面也是十分的黑暗。

江红也演过阿庆嫂,那是多么一个懂事儿的女人。“开茶馆,盼兴旺,江湖义气第一桩。司令常来有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是司令的洪福光……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江红后来也真是体会到了“人一走,茶就凉”的世态炎凉。江红这个优秀演员被穿着“表叔”外衣的恶人毁于一旦了,她是用血和泪深刻体会到阿庆嫂所说的江湖险恶。阿庆嫂开茶馆开得自如,江红演飞翔的海燕却折了翅膀。江红走入了人生的低谷,她只有面对着海燕飞翔的大海洒下了悲伤的泪水。

史保姆乘坐的船儿还在不断地颠簸,浪花还在她的身上和头上飞溅着。一只海燕好像在风浪中大声呼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江红坐在船上,几乎颤栗得发抖,她已不能像海燕那样展翅高翔了。她的翅膀已经被折断了。她只望着一会儿钻入云层,一会儿迎接着雷雨闪电,一会儿插过海面,你是一只高翔的海燕啊,江红是不能陪着海燕一齐飞了。她只能流下自己伤心的泪水。

门又在响了,那是媳妇梁梅出去了,她出去干什么呢?是去叫红江来医院吗?是呀,红江,现在,我多么想最后见你一面啊!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呀!我有这么一个孝敬父母的儿子是多么幸福啊!可是,红江,我等不到你回来了,我就要走了,永远不再回来同我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了。我很悲伤,我不能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呀!但我也十分地放心,儿子一家人生活得好呀,让我们大家都放心啊!

这是孙女儿沈小梅那只稚嫩的手,史保姆已经感到了。不,不止她的嫩手,就是她出的气息我也老远就能感觉得出来。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她可是史保姆的孙女子呢?还没有满四十天,孙女子就跟奶奶睡在一个床上。这不但是孙女的幸福,更是奶奶的幸福。这几年来,我真的很幸福呀!因为我是住在儿子的屋子里,同孙女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

梁梅又进屋子来了,她脸上并不好看。也许,她又没有找到沈红江,或者说我的儿子还没有回来。梁梅焦急咧!谁不焦急咧?她一个女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大事?她怎么能不憔悴?梁梅,你别怕,我再生可没有跟你这个儿媳妇红过一次脸,我不会吓你的,你不要害怕,因为你是我的儿媳妇呀!

梁梅,我——可能坚持不住了。看来,我真怕等不到红江回来了。梁梅,你看银屏干啥?有啥问题吗?你又出门去了。原来,你去叫主治医生去了。主治医生,你打针吧,我不动的,我真的想等着见我儿子最后一面。我有一个奢望,那就是亲耳听见儿子叫我一声——妈妈。不然,我能坚持到今天吗?我不能完成我生前的意愿,就是死了也会不甘心啊!小梅,你别跟着妈妈出去。你就在这儿陪陪奶奶,再陪陪你孤单可怜的奶奶吧!

梁梅又出门去找儿子去了。孙女到底留了下来陪奶奶。奶奶真的要谢谢你啊!沈小梅。你不仅是你爹的心头肉,也是我的心头肉啊!小梅,你安心看书吧,奶奶不会吓着你。哦,奶奶胸脯又开始疼痛了,奶奶不敢想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