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苏娅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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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毕业后,苏娅分配到桐城一家建筑工程公司机关财务部,开始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波澜不兴。

时间已经进入了九十年代中期,桐城和这个国家的许多城市一样,发展迅速,日新月异,随处可见热火朝天的工地,时不时就有一幢幢崭新的建筑物冒出来,这许多的高楼大厦有不少是由苏娅所在的公司承建的。苏娅时常被城市的新面貌搞得摸不着头脑,恍惚去了异地。单位离家并不远,经过两条窄窄的街道,再跨过一座新建不久的大桥,拐个弯,径直朝前走一段路,就到了公司。

这个距离非常适合骑自行车上下班,徐静雅同意给女儿买一辆--26型飞鸽自行车。这辆车看上去轻便,搬起来却死沉死沉,徐静雅说,这样的车子才经得起磕碰。苏娅圆了自己的自行车梦。她十分爱惜这辆车,每天都把它擦拭得明光瓦亮。她用与自行车颜色相似的靓紫色晴纶毛线织了一个座垫,又勾了镂空图案的车把套,用两只绒线球捆扎实在车把上,绒线球垂下来,晃晃荡荡,调皮好看。

不过,这辆飞鸽车骑了不到几个月,就被偷了。那天下午,徐静雅托苏娅下班后,买点水果去医院看望一位生病的亲戚。她把自行车停在医院大门口。病人是母亲的一房远亲,据说是徐静雅的表姐,按辈分苏娅应该叫表姨。因为同在一座城市,平素偶尔有些来往。苏娅对表姨说:“我妈妈有事,不能亲自来看您,她托我过来看看您。”表姨拉着她的手说:“小娅,我最羡慕你妈有你这么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苏娅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安心养病的客气话,便起身告辞。表姨拉住她的手问:“小娅,你有对象了吗?”

苏娅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趁年轻赶紧找,回头我跟你妈说说,我替你踅摸一个。”

苏娅推托道:“不用,不用,不急呢。”

“怎么不急呀,你今年有二十一岁了吧,我可告诉你,女孩子过了25岁可就不好找对象了,凡事还得趁早。”

苏娅心里不耐烦,表面上还得陪着个笑脸。等她从医院出来,走到放自行车的地方,右看右看,自行车不见了。难道是丢了?丢车这种倒霉事也落到她头上了?她记起一个同事说过丢了车又在附近的街道找回来了。她侥幸地抱着这个希望,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一看到有自行车扎堆的地方就扑过去。天快黑了,还是没有找到。想到自己精心打扮的车子,漂亮的座套和车把套,她简直快要气哭了。

自行车被盗后,苏娅难受了好长时间。每次在路上看到相似的车子,就忍不住多瞧几眼。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小偷,她愿意和他做笔交易,她宁愿给他一笔钱换回自己那辆车,哪怕这笔钱足够买回一辆新的自行车。每每一想到有人可能正在粗鲁地用着她心爱的自行车,她立刻咬牙切齿,痛恨无比,丢东西比丢钱更让她难受。

上学时,她曾经丢过一支钢笔。丢失的时候,钢笔的塑料外壳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纹。哪个小偷会对一支貌似残破的钢笔下手啊?可是,尽管它外表陈旧,残破,可它特别好用,笔尖磨得圆润、光滑,当它“唰唰唰”在纸上留下一行行字迹的时候,它流利的滑动,常常带给苏娅一种完美的、令她内心常常涌起……潮水般的感动。是的,就是感动,这感动令她舒服快意,却又无法用语言表述清楚。为了找回那支笔,她从教室找到食堂,操场,厕所,徘徊在整个校园……犄角旮旯都找遍了,然而,终始也没有找回它。那之后,她用过许多支钢笔,再没有一支像丢失的那支一样好用,下笔写字时,潮水般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失去的难道就是最好的?也许失去的原本不是最好的,可是,因为它失去了,就成了记忆里最好的东西,再也找不到替代品。

这辆自行车也一样,她刚刚与它建立了感情,它就决绝地弃她而去。

徐静雅建议她再买一辆,她态度凶恶地拒绝了。她担心它再一次不翼而飞,她没有信心担保它不再丢失。那一个时期,偷盗自行车的现象在桐城异常猖獗,许多人都不止丢过一辆自行车。害怕失去,宁愿不曾拥有,这就是她的逻辑。

从那以后,苏娅开始步行上下班。本可以买月票乘坐公交车,只是,公交车辆行走的是大马路,路就相对绕得远一些。再说了,读了三年的书,坐了三年的公交车,她也有些烦了。

习惯步行之后,这段上下班的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远。每天,她穿街走巷,七拐八弯,健步如飞。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参加了工作的人,仍旧像一个女学生,扎着马尾,穿件牛仔裤,运动衫。脚下穿一双旅游鞋,或者牛仔面的运动鞋、牛筋底的休闲鞋。她的鞋子在高跟鞋林立的女同事之间独树一帜。她的新生活,她的成长,还需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与周围的环境磨合在一起。

在单位,苏娅最常光顾的地方是机关办公楼五层的阅览室,一有闲暇,她就溜到阅览室。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报刊杂志,环境也宽敞整洁,窗台上排列着的一盆盆的绿色植物,更让她满心欢喜。阅览室的管理员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据说丈夫是一名海军,常年不在家,她的身上不免有一些桃色的传言。苏娅眼里的海军家属,不善言笑,而且,不漂亮。绯闻总是和漂亮年轻的女人相联系,上了岁数又不算好看的女人怎么可能也闹绯闻呢?然而,很快,事实就让苏娅哑口无言了。海军丈夫探亲期间,在家里发现了妻子情人的内衣,顺藤摸瓜,抓出了情夫,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公司设计科一名沉默寡言的男子。这可是触犯军婚的大事。若不是海军丈夫到单位大闹一番,然后又主动偃旗息鼓,这对奸夫淫妇搞不好会被投进监狱呢。事情平息之后,海军妻子为避嫌,请求调离工作,离开了机关。苏娅抓住这个时机,百般央求母亲托人帮忙,破费了一瓶茅台酒,一条软云烟,终于调到阅览室做了管理员。

一年多的工作经历,使她渐渐认识到自己与人相处时的一些缺陷,她发现自己更适合与物打交道。阅览室有两名职工,另一位同事主管工具科技类图书,是兼职的,同时还是单位的计生干部。所以,平日里,阅览室其实只有苏娅一个人。她把阅览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杂志报刊叠放得整整齐齐,那些个座椅,每天都擦拭得纤尘不染。闲下来,她就呆坐在桌前,随意地翻看一本杂志,好半天,也未见得她掀动一页。她只是在那里呆坐着,透过书页,仿佛看到了她自己的一生,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平庸,无味,得过且过,终老于办公室。她安慰自己,他人不也是这样生活的吗?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梦想,没有大志的人,无才无智,不这样还能怎样?比她有野心,有胆略,有理想的女孩子最后不也得向这庸常的世俗生活高高举械,双手投降。不甘于平庸,又臣服于平庸,生活中的大多数,大多数的生活,都是如此,她何必斤斤计较。

罗小玲时常给她打电话,周末,她们偶尔见个面,一起逛逛街,聊聊天。罗小玲已经由开始时的合同工转成了正式工,她的前景出现了分明的转折。当然,她付出了代价。她的代价是什么呢,她直言不讳地告诉苏娅。她与她的上司,石油公司办公室主任--一个姓梁的其貌不扬的半老男人,关系不清白。梁主任有老婆,有孩子,不可能离婚娶她。苏娅问:“既然他不会和你结婚,你何必还要和他在一起?”

“就算他肯和我结婚,我也未必嫁给他,他都多老了,我怎么能嫁给一个老头子呢。”

“你不是说爱他吗?”

“爱一个人,也不见得非得和他结婚呀。”

爱一个人,不见得非要结婚。这句话本来没什么不好,可是从罗小玲嘴里说出来,苏娅觉得格外别扭,仿佛是对这句话的嘲弄。“那你以后怎么办?”

“走一步说一步,走到哪步算哪步。”

苏娅哑然,她还和从前一样,总是无法认同罗小玲的行为举止。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不同,人生观时常相悖相左。

街边美容店里出卖肉体的年轻姑娘,被罗小玲一概斥为烂货。她们经过那些挂着美容美发招牌的店铺,透过窗户看见里面妆容浓艳,表情轻佻的女子。罗小玲说:“瞧,这些烂货。”

“别那么说人家,连伟人都说了,职业没有高低贵贱,她们靠自己的身体吃饭,她们是烂货,那么那些找她们的男人呢,岂不是更烂?”

“嗬,难不成你还同情她们?”

“不,我不同情她们,只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高尚,也没有谁比谁更下贱。”苏娅心里还有另外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想说,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第三者,你又比她们高尚到哪儿去?

后来,罗小玲身上又发生了一件荒唐事。她处了个对象,而那个对象就是她的上司兼情人--梁主任一手给她介绍的,据说还是梁主任拐了十八个弯的远房亲戚。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个头低矮,还不及罗小玲高。据说是一家运输公司的卡车司机,当过兵,家就在桐城。在梁主任的掇和下,罗小玲同意嫁给这个小伙子。

苏娅亲历了这起婚事的一些关节。罗小玲出嫁前一晚就住在苏娅家。苏娅问她:“他知道你和梁主任之间的关系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呀,他要是知道了,还会和我结婚吗?”

“你不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吗?”

“难道对我就公平?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他?”

“你既然不愿意嫁给他,那何必举行婚礼呢?”

“你不明白。”

“结婚后,你和梁主任的关系怎么处?”

“梁主任很快就高升了。”

“他高升不高升和你的结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给我介绍对象出嫁,就是为了遮人耳目。公司背后尽有人嘀咕我们的闲话,如果事情闹大了,会影响他的仕途。”

“我觉得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一直想嫁一个家在桐城的人,嫁给他,我就等于名正言顺地成了桐城的人。我的婚不会白结的,梁主任答应我,提拔我当办公室副主任,然后是主任,以后呢,你就叫我罗主任了,哈哈。”罗小玲胸有成竹。

“这么说,你结婚后也不会和梁主任断绝关系?”

“顺其自然吧。”

“他真可怜。”

“你说谁可怜?”

“你的新郎官呗,我真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苏娅故意吓唬罗小玲。

“你不会。”罗小玲白了苏娅一眼。“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从不隐瞒自己吧?”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嘴巴很严的人。”

哼,苏娅内心冷笑。她想,罗小玲告诉她这些事情,并不是如她所说,把她当作好朋友,她不过是想给郁积在心里的话找个出口。

其实,她的心底也堆积着许多的话,对赵老师的暗恋,对苏拉无以名状的情愫,对现实生活的失望,对职业的迷惘,以及之后发生的事件。但是,她不需要把它们倾诉给某个人,她把想说的话都写在日记里了。日记就是她的树洞,多好,她有自己的树洞。如若没有日记,她也不会对罗小玲讲。不知怎的,她对罗小玲总是不自觉地缺乏信任。瞧,谁说她不了解罗小玲,她了解罗小玲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多。

苏娅确信罗小玲与梁主任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结婚而中断,婚姻只是给他们的私情盖上一层保护伞。那个蒙在鼓里的,老实巴交的新郎,还未抱得新人归,头上就戴了一顶青翠欲滴的帽子,而且,照这趋势看,一时半会儿很难摘掉,搞不好,会一直戴下去。

很多年后,苏娅在一本期刊上见到了介绍梁主任的文章。那时,梁主任早已调离桐城,在外地市一家石油公司任老总。文章配了一幅梁总的照片。深色西装,红色领带,端坐在宽阔的办公桌后面,微笑着面对镜头。苏娅吃惊地发现这个人除了略显老态之外,模样并不可憎,甚至还有几分慈眉善目。不像坏人,却做了坏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呵,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苏娅轻轻一笑,把期刊往桌子上一丢,她还调皮地拿一支圆珠笔在梁主任笑容可掬的脸上打了个叉。

罗小玲后来的人生朝着风光大好的方向一路前行,十几年后,她已升任石油公司的副总,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小心谨慎,谦卑恭敬的县城女孩的痕迹。墨守陈规的苏娅已经不能与她同日而语,不过,无论罗小玲多么春风得意,步履轻云,苏娅从来没有羡慕过她,一丁点也没有。苏娅的心思,不在这些个方面,罗小玲深知这一点,这也是她不能原谅苏娅,甚至使她忌恨她的地方。她对她恨爱交加,矛盾重重。

哥哥苏曼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桐城,而是分配去了省城青州一所中学任教,代高中物理。他很听母亲的话,到青州后隔三差五去姥姥家探望,代替母亲尽孝心。不过,他并不喜欢当老师,他告诉妹妹自己准备考研究生,转行。苏娅也不希望哥哥是个吃一辈子粉笔灰的教书匠,她已经步入平庸碌常无为的行列,不希望哥哥也如此。她眼里的哥哥一直都是聪慧的,优秀的,应该是那种纵横捭阖,挥斥方遒,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苏曼的人生将要陷入悲惨的境地,每当想到苏曼,她就不由感到虚弱,无力。命运如此强大,它要成就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送上云端。它要毁灭你,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你送入地狱。

苏曼连续两年考研失败,心灰意冷。苏叔朋劝儿子面对现实,别再好高骛远,安安心心做一名教师。教师有什么不好的,太阳底下最崇高的职业。徐静雅则开始关注苏曼的终身大事,苏蔓却毫无这方面的心思。他与大学时的女友早已劳燕分飞,每次想起那场恋爱,他都黯然神伤。

大学前两年,苏曼在浑浑噩噩中,稀里糊涂就过去了。他相貌出众,一表人才。学校里,明里暗里对他示好的女生不知有多少,也许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他看走了神,眼看着同宿舍的身边一个个都有了结伴出入相依的女友,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直到大三后一个学期,他才和一个女同学谈上了恋爱。周末舞会上,矮个子小女生吴娜,和他有了触电的感觉。吴娜是一个典型的川妹子,肤白皮细,眼睛乌黑发亮,一头瀑布式的黑发披在肩头。她跳舞的样子非常好看,紧紧贴在身上的牛仔裤包裹着滚圆的臀部,蝙蝠袖的条纹毛衣随着四肢左右摇摆,灯光打在她的身体上,就象照着一个活力四射的精灵。吴娜对苏曼一见钟情,认识才不久,就约他跑到校外喝咖啡。这一次,他没有像拒绝其他女生那样拒绝吴娜,他被动地接受了这个充满活力的姑娘。她把热情和欢笑传递到他身上,使他身感轻松、快活。一个周末,她把他约到宿舍。她用身体引诱他,他把持不住抱紧了这个小肉弹一样的女孩。事后,他发现她还是个处女,他问:“为什么?”她轻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孩?”她没羞没臊地说,“这是我的第一次。我就是喜欢你,想抓牢你,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跑掉。”苏曼听了吴娜的话,揽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胸前。多么洁白的乳房,多么诱人的身体。那以后,他们好得如胶似漆,要死要活。那年寒假回家,热恋中的苏曼被思念折磨得形容枯槁。当时的苏娅也陷在对赵老师的暗恋中,昏了头的兄妹俩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苏曼天性中专一、多情,轻易不会陷入爱情,爱上了就是个情种,痴人。吴娜认准了这点,才敢用自己的身体套牢他。

如火如荼的爱情燃烧得像熊熊烈焰,苏曼掏心挖肺地迷着这个小女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中,含在嘴里。她的个头还不及他的肩膀来高,他一只手就能把她环腰抱起来,他迷恋死了吴娜双腿缠在他腰上贴紧他身体时的娇嗔模样。吴娜喜欢吃糖葫芦,他就天天跑到校门外去给她买。没有一个女生的男朋友能比得上苏曼的殷勤,没有一个女生不羡慕吴娜。在他们眼里,原本冷静、孤高的苏曼竟然是个无原则宠溺女生的男人。男生们拍着苏曼的肩膀说:“哥们,女人是会宠坏的,你悠着点。”苏曼不理这套,他跌落在爱情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醉生梦死。

苏曼从来没有怀疑过吴娜对他的爱情,及至他们分手,他也没有怀疑过。不,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怀疑过。他们分手的原因并不新鲜,临毕业的时候,吴娜交了新的男朋友,因为对方答应把她留在成都。她不想回到穷乡僻壤的巴山县城,她也不愿意跟着苏曼去遥远的北方生活。所以,她背叛了自己的爱情。吴娜接受的爱情理念是: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萍聚》,她拿得起,放得下。对她而言,能在大学期间得到一份难能可贵的爱情,已经足矣。她真得爱苏曼,他是她的一个梦,他圆了她的梦。男女之间的感情,必定有一个占上风。爱情的战场上,苏曼是个失败者,他成全了吴娜的梦,吴娜却摧毁了他的梦。

就在苏曼考研失利,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件使苏家遭受灭顶之灾的事情发生了。苏娅觉得这件事就像一颗险恶的炸弹,它一直等在苏曼必经的路旁。当苏曼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它就居心叵测,等在那儿了。它远远地看着苏曼一天天长大,上学,读书,恋爱,失恋,工作……然后,它就砰地一响,引爆了。

苏曼班里一个名叫康美美的女学生体育课跳高时晕倒,下身出血,送到医院,医生告知校方和家长,康美美系不慎流产。康美美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一女生,漂亮,活泼,成绩优异。紧接着,在家长的逼问之下,康美美说出了导致她怀孕的男人是她的老师--苏曼。

苏曼当即被公安机关收审,消息传来,苏娅与父母均不相信这个事实,尤其是苏叔朋,他捶胸顿足:“他们冤枉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绝不会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丑事。”

徐静雅也哭得昏倒在地。一夜之间,苏娅成了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她马不停蹄赶到青州,警方说判决下来之前,不允许她见自己的哥哥。她找到学校,学校说苏曼是个各方面素质都不错的老师,他们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们爱莫能助,一切依司法程序处理而定。她三番五次要见康美美,找到康美美家,赖在家门口不走,却被康美美的母亲一次次连推带骂轰出家门。她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学生做出这样的事,即便事情是真的,她也可以断定是康美美主动的。她的哥哥,自小就是个吸引异性目光的美少年,她了解他的魅力。就在她们为这件事四处奔波时,苏曼却认罪服法了,他对公诉方指控的罪名供认不讳,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判决生效,苏曼入狱服刑。苏娅与父母一道去看苏曼。剃成光头的苏曼穿着一件灰色囚衣,低着头,不知道和父母说什么话好。

徐静雅顾不上抹眼泪,问:“儿子,你在里面受罪了。是不是有人打你,屈打成招的?”

苏曼仍旧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哥,你说话呀,是康美美主动的,是不是?我知道,肯定是她主动的,你是被冤枉的。”

苏曼说话了,“不管是谁主动的,都是我的错,我是她的老师,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是孩子,她已经十六岁了。”苏娅喊道。

“十六岁还是未成年,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我傻啊,我罪无可恕,那天,我在宿舍里一个人喝闷酒,喝得不省人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犯错的,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苏曼边哭边说。

康美美,苏娅在牙缝里咬着这三个字。这个不要脸的小女生,她害死了苏曼,她害死了哥哥,事后还把一盆脏水都浇到哥哥头上,哥哥这一生被这个女孩毁掉了。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女孩爱上了苏曼,缠上了苏曼。十六岁的小姑娘,其实什么都懂了。她一个人闯进他的宿舍,她想干什么。她什么也没干,却什么都干了。

“对不起爸爸,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妈妈,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小娅,哥哥拖累你了。”苏曼泣不成声。

徐静雅哭着:“我可怜的孩子,妈妈知道不全是你的错。妈妈最了解你,都是你生的那双桃花眼害了你呀。你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说过你不该生一双桃花眼,果然被我说中了。我是乌鸦嘴,都怪我,都怪我呀。”

苏叔朋看着妻儿哭声一片,呆若木鸡,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