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莫暗的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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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禁区

我开始致力于改变我对禁锢之池一惯的看法,我不再去考虑它蒂固在我脑海中的形象,就像严排说的那样,它只是一个比较大的墓园而已,然而它始终像徘徊在我身边的梦魇一样挥之不去。我对它的恐惧并不是来自窥探它的后果,我曾经有幸见过禁锢之池,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不过那时的禁锢之池早以不是那些禁区的统称了,它已经是那片被禁锢的森林的代名词了,就像我母亲告诉我的那样。不管怎样,只要一提到禁锢之池,人们就会想起那个乌黑的球体。我们站在一座山峰的开阔地里,我的母亲突然用手指着远方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黑球对我说:‘那是禁锢之池!’我于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暗黑色的半圆球体,它的另一半也许被起伏的地平线掩盖,也许并不存在,总之,像是一口大得出奇的铁锅倒扣在那里一样。我打了个冷战,开始咳嗽,这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总之我从此一病不起,直到她把我带到霜月镇里来。有时候我也相信我小时的记忆是被那场疾病抹掉的,我甚至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叫禁锢之池的地方。

我害怕禁锢之池,就像我害怕人们在传说中谈及龙一样。这种事情,因为令人十分的费解,所以我也不愿意提及,就算无意谈及,可能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一直认为,我对龙的惧怕,也许就来自那些龙和游侠势不两立的传说,因为战胜强大的龙是十分的困难的,并且,它们即残忍,又暴虐。而我的父亲,我总是认为他是一个游侠,而且他和龙的战斗也是免不了的,不过我一直相信他比龙要强大。可是,当我厌倦那些传说,对龙和游侠的事情莫不关心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人们谈及龙,我找不到害怕它们的理由了,就像现在我找不出害怕禁锢之池的理由一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卷入了探寻禁锢之池危险的行程中。严排的话让我之前的态度变得犹豫不决。他父母亲在禁锢之池的死让我对它产生了另一个畏惧它的想法,但是,这一个,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它。那里的危险我们未曾知晓,不过我们对它充满了好奇。

我开始在严排的推荐下翻看一些关于禁锢之池的书,但是,就像他所说的,关于禁锢之池的描述,即不全面,也不真实。有的书上还介绍说它是自然形成的,也没有提到什么魔法,并且,它一直存在。可实际上,它才存在两百多年。

我挖掘不出来更多的关于禁锢之池的信息了,对于那些提到魔法,还有封印的介绍,我总是打不起精神。不过对于亲自去禁锢之池的想法,我还是犹豫了很久。也许那跟严排的极力要求也有关系。我似乎也真的快把它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墓园了。

禁锢之池离霜月镇并不是太远,它在圣城银城的西北边,也就是止水河的发源地,虽然现在那里已经干涸。我们不了解禁锢之池,所以也就不了解它和墓地的区别了。我和严排去禁锢之池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准备,我们带的东西就是之前掘墓常用的:照明用的风灯、躲避危险用的斗篷,油袋、计算和记录用的笔和纸、消除痕迹用的生灰,休息用的毯子,还有装书用的布袋外加一个装杂物的背囊,不过布袋几乎从没用到过它,因为书的数量让人觉得还是揣在怀里实在。和严排这样的巫师,我想我现在就称他为巫师也并不为过,他的封印魔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足够强大了,和他这样的巫师去挖掘新的秘密,要带的东西少得可怜,至少用不上锄头。

好吧!既然这听起来很轻率,我就不防把我们的计划也写出来:首先是从安全的角度出发,这一点非常重要,也非常简单,我不会忘记我那把隔几天就得除锈的重铁剑,严排也不会忘了他的手杖,我们经验丰富、配合默契、技术高超、本领强大,呃!这听起来虽说有些夸张,但是,从我和严排以前挖掘过的那些墓地得出来的经验来总结,这些词也不算太浮夸。我呢,发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背透了一段咒文,如果我念动咒语,严排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面前。它告诉我那是求救咒文,意思就是我处在生死一线,走头无路的时候才应当念出来的咒文,而我,至始至终都只用过一次,而且也不是那次去禁锢之池的探险,我那个时候觉得这毫无用处。严排除了多准备了点食物外,他也没再继续忙碌,不过这一点也很重要。他告诉我们应该在中午出发,至少天黑的时候到达那片森林,我们不能在那之前饿着肚子,之后也不能,如果我们会在那里待一个晚上或者比那更久的话。他负责安全,找寻线索,我负责观察,分析线索,信息还是由我来记录,他只是试着添加一些我遗漏的内容,纠正一些不恰当的词汇。

“我们恐怕要在禁锢之池里待一些时间,”他说,“那地方很大,我们无从下手,只能循序渐进!”

我们打算从那片森林的正北方进入,那里有陡峭的山崖,那里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得早上出发。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止水河的源头,离我们最近,不过那里有一片荆棘,能让人迷路的荆棘,尤其是在傍晚。

我需要把路程记录下来,有的地方,我们不会只去一次,而有的地方,就是一次也是多余,去的时候不能迷路,回来的时候更加的不能了。

我们计划着如何在夜里休息,严排也在准备着他的咒语,他说那是很极端的防护咒语,他之前也从不会用的那种。我们组织了一大堆语言来搪塞我们不注意会撞见的人,用什么方法阻止卫兵发现我们,又要用何种方法阻止那些已经发现我们的卫兵来追赶我们,我们发现的东西应当藏在这里而不是那里,我们的笔记应当这样写而不是那样,我把某一段话应当写在哪一张纸上都想好了,甚至我们应该如何欺瞒管家的谎言也都编造出来了,虽然她很少关心我们的去向。

严排打消了我非要带上口罩的想法,他说那里虽然气息黑暗污浊,但是呼吸还是可以进行的。

“你非要去禁锢之池吗?”我并不是担心他,也不是在担心自己,只是麻木的认为,它既然是禁区,我们为什么非要闯进去呢。但想到我无法抛弃这样一位朋友,除了想办法劝慰他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外,我别无他法。因为我不能跟他说:“你要自己送死就自己去吧!我是不会陪你一起做这种无谓的牺牲的。”

“我想找到它所隐藏的秘密,了解我父母死去的真相。”他将眼睛痴痴的盯着我,意思就是,你告诉我真相,我可以选择不去。他努力的看着我,仿佛他已经将我看穿一样。“并且,我还有一个信息要去寻找,另外一个目标。”他攥紧了拳头,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就因为这目光,让我放弃了问他另一个目标的内容。而且,他也没有把它说出来的意思。

我觉得有麻烦事要诞生了,想到他一味的息事宁人,从来不跟人争吵,不跟人较劲,样子像个受到打击的小羔羊,而且总是躲在角落里独自看自己的书。现在突然看到他做出这种动作,我似乎感到一阵不安。

“你怎么了?”我担心的问道,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经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和磨难,一味的低三下四是否也是为了某一刻的暴发呢?“什么事情竟然能够激起你的情绪,并且使你如此激动。”

“我除了要挖掘到我的父母亲死去的真相,我也应当把我另外一个亲人的信息找寻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在极力抑制他的心跳,他颤抖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不断的活动,一定会被我更轻易的发现:“有的东西就得靠自己的努力,靠不停的探寻才能得到。”

“在禁锢之池?你另外一个亲人的信息?”

我开始迷茫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亲人?而且,也在禁锢之池,难道,他也像他的父母亲一样,已经死去了不成?他从挖掘到的东西身上找到了太多的秘密,虽然我母亲已经告诉过他的身世,但那并不完整,或许还存在谎言,如果按照严排自己的意思来说的话。那么,他一直致力于做一个掘秘者,也只是为了了解他的身世?

“你的兄弟姐妹?”他没有回答我。“这就是你非要去挖掘秘密的真相吗?”我开始怀疑他就是为了这个才去冒险,为了证明前辈的话是多么愚蠢的谎言,为了找寻那个未知的亲人。

“他们埋葬了禁锢之池的秘密,同时也埋葬了我父母亲死去的真相,我的亲人他们也不告诉我,甚至是我的身世。”他激动的说:“去禁锢之池挖掘他们的秘密,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对于那些守卫,这也不算冒犯,那是我了解我的身世的必经之路,有些事情,既然想要隐瞒,他们就应当做得再细致一些。”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他说了,我也就不必担心的问了他,“你怎么知道你还有一个亲人呢?”

“我翻看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别人的笔记!”他说,他没有告诉我翻看了谁的笔记。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我也没有再继续提及他的亲人,我对他是否真的还有亲人活在世上,并没有太过的怀疑,至少我没有把那质疑说给严排听。我不知道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没有主动来找严排,不过,这种事情,既然严排没有主动说出来,那我就可以肯定我们都相信的真理:这些秘密,是靠挖掘而不是猜测。“你不必跟我去冒险,”出发之前,严排突然出奇不意的对我说道,“我在你脸上看到一丝担忧,而之前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的确有些害怕,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也没有太多的担心。第一次接触魔法,我就被那惯穿我身体的力量吓得不敢动弹;第一次和暴徒交手,就险些命丧当场;第一次离开霜月镇,我就被命运打上了冒险的烙印;同样是第一次打定主意去禁锢之池,我除了一丝担忧,就像我继续同魔法打着交道,同更多的强盗做战,同命运不断抗争一样,除此之外,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我跟禁锢之池也许还存在某种渊源也说不定。”我说,不过我并没有提及那联系其实就是我对它的害怕。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理由拒绝和他一起去禁锢之池。

天色显得有些黯淡,云朵碎裂成松散的一团团的样子,缓慢而又轻盈的向远去飘动。几只归巢的鸟儿在天空划过最后几条弧线后,便没入了深蓝色的森林。出了镇子后,我们没敢在路上逗留,虽然禁锢之池离这里并不远,但即将到来的暮色不得不让我们加紧步伐。骚动的,难以控制的马儿打着响鼻,在我们催它向前跑动之前,它们不断的摩挲着蹄子,不安的摆动着脑袋,为接下来的奔驰做着准备。

“我希望在天黑之前就能够赶到禁锢之池了,要不然又得摸黑前行。”作为巫师,一个魔法师,或者不管怎么称呼的一个有强大法力的人,从来不会想到要去用马鞭让马儿在路途中奔跑起来,严排也一样。在我还没来得急抽打自己的马匹让它跑起来之前,他已经握紧手杖,在什么动作都没有做的情况下,让马儿飞奔起来了。大失所望的我原本还在等待严排能够教我一些关于让马飞奔起来的咒语,现在却只好加紧往自己的马背上不停的轮鞭子了。有时候我想,马儿是否更喜欢魔法师呢?

我们去禁锢之池的路线很特别,我们绕过了几乎所有的镇子,村子,以及农舍,当然了,圣城银城是我们需要绕过的城镇的首选。到达禁锢之池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就算有月亮,对于要闯入禁锢之池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毫无意义。我们还没有触及那片污浊的森林的边缘时,一种看不清楚的迷雾就开始笼罩着我们的视线了,它的存在,比黑夜更加糟糕。路旁的枯树枝,远处的草丛也无法看清了。那些起伏的山丘、怪异的树枝、扭曲的小路、胡乱堆积的石头,它们就像一群串通好了的,准备出奇不易的袭击夜行人的魔鬼。那么,接下来的路,我们可能就要靠自己的感官,触摸着路边的任何能够触及的东西前行了。我对这个方法,很是怀疑,我们能够找到正确的路吗?但是,我们别无他法,我们不能现在亮灯,这无疑是告诉卫兵我们来掘秘来了。

对于黑暗中摸索的人来说,谁知道那片森林还在不在自己的前方呢?他就像是一次盲行,我们之前的计划都泡汤了,这种夜晚,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果视力受到影响,可能就没人能够分辨它的距离了,不过,既然禁锢之池如此的巨大,即使是迷失了方向,恐怕也不会找不到进入禁锢之池的路,或许你已经身在其中而还在盲目的找寻方位也说不定,并且,笼罩着森林的那片污浊的气息在夜间似乎在更加疯狂的侵袭着它周围的气体,这让置身于禁锢之池边缘的闯入者很难分清楚它和周围空间的界线。嗅觉在这里起不了多大作用,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尘埃。

我们是从止水河的源头进入那片被禁锢的森林的,那里的水早已经干涸,河道被掩埋,两旁的石头和沙泥已经被荆棘覆盖,水流过的迹象已经消失。那些荒丘,凸显的巨石,那些发黄的土壳,早已经把之前森林的痕迹抹掉了。

我们并不了解那些错宗复杂的地型,不过我们的目的只是进入那个巨大的黑色半圆球体,我们因此避开了许多的不便,至少不会因为没有走直路而迷失方向。

我们在那片荆棘枯萎的荒地里就已经迷失方向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能够听到严排的话而勉强的识别他的方位以外。

“我们开始有麻烦了!”他说,当我们开始在黑夜中摸索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用一种法术把眼前潮湿的的雾气驱散开去了,这也许是他掌握的一种有关于气流的魔法了,但是,这个魔法并没有我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这里也许已经在禁锢之池里面了,我甚至相信眼前也越来越黑暗,因为就算除去那些雾气,眼睛也仍旧看不到除黑暗之外的任何东西。所有闯入者都会发现,前面的气息越来越污浊,即使是在晴朗的白天,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情况,足以证明了你已经接近了禁锢之池的边缘地带,或者说,你已经处在那片污浊的气息之中也说不定,虽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书上记载这里已经存在两百多年了,而在这两百多年间,仍旧没有谁有能力驱逐这些气体,它们像腥味永远只存在于鲜肉和鲜血上一样。并且,它的浓度让人惊讶,人们在好几里之外,竟然可以目睹它的形状,就像一个污浊的只有一半的球体一样。而这气息,即便是感官十分敏锐的人,也会受到它的影响。

“麻烦?我们到禁锢之池了?”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问话也充满了疑惑。

“对!”他似乎在给我指明方向。“这里已经是禁锢之池之中了。”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问道。

他在暗中徘徊了一会儿,我猜测他应该是在估算方位或是距离。“如果你往回走到那片荆棘中的话,你就离开了禁锢之池。”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他继续说道:“我们应该绕开那些木塔。”

“那边有哨塔?”我吃惊的说道,屹立于禁锢之池里面的哨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是我看不见啊!”

“我也看不见,”严排说:“总之远离那边没错了,我们不应当太靠近那里,至少先绕过去再说。”

“你怎么知道那边有哨塔的?”我问他,就算他来过禁锢之池,但是,这么黑的夜色,这么杂乱的地型,他能够全部都记在脑海里吗?

“雾气无法在禁锢之池周围流畅的活动,它们受到了干扰,禁锢之池存在的力量抑制了我的法术,我只是勉强能够识别。”他掌握的魔法总是让人吃惊。

“你在操纵雾气?

“操纵?你可真会取名字啊!”

“我并没有在书中看到过这种法术,他们只提到过能将乌鸦或是别的生物控制起来,并且侵蚀它们的思维,将它们所看到的据为己有。

“那是因为他们扭曲了那个事实,正确获得生物思维的方法应当是分享它们的所见所闻,况且,这里一无所有。

“这么说,你也掌握了这种法术!”我问道:“那应当用什么样的魔法来控制?”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在雾里胡乱的带路,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我几乎快看不见离我这么近的严排的身影了,有一会儿,我甚至萌生已经把他跟丢了的想法,只是,我还能够听到前面的脚步声,还能够听到微弱的喘气声,并且,我也一直相信我还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虽然他说禁锢之池能够抑制他的法术。

我开始怀疑禁锢之池的时间只会停留在夜晚了,这里的情况告诉我,就算能够了解这里的全部,就算能够清析的把禁锢之池完整的画在纸上,也仍旧不知道这里究竟存在着什么,也许黑暗会一直笼罩着它的秘密,这里的枯树,这里的哨塔,这里的生命。或许严排说得对,这里不存在生命,但是,它们存在着我们未程可知的秘密,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我们是掘秘者,我们关心的东西很少,至少眼前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们应当留意眼前的黑暗而不是这里的秘密。我们会逐步前行。

我们继续在那些陌生的没有山路的森林里穿行,那些树木早已经干枯腐朽,用手一碰,就会化作一片灰烬。那些石头也早已经风化,脚踏上去,仿佛踩在易碎的土壳上一样。

黑暗中,无论什么东西都得去留意,不管是眼睛看到的,用手触摸到的,鼻子闻到的,耳朵听到的,还是凭意识发现的东西,都值得你去重新审视,至少不要和白天遇到的事情相提并论,因为危险就隐藏在黑暗中。这片已经被死亡笼罩的森林所散发的黑色气息,在夜间会毫无顾忌的伸出它的魔爪侵袭它所能触摸到的东西,那片阻隔禁锢之池污浊气息的防护林也会在夜晚失去斗志,守墓人会躲起来,猫头鹰也在暗中注视着那片森林哭嚎,就是那些试图徘徊在森林周围的深林狼,这会儿也销声匿迹了;一群居住在禁锢之池周围却从不闯入其中的蝙蝠,会在夜间飞离它们那阴冷而又潮湿的巢穴,为的也只是躲避将要降临的黑暗。而这黑暗,不止迷茫人的眼睛,还摧残人的心智。

我们绕过那些半人多高的,簇拥着的带刺的荆棘,努力不让脚下发出声响。我用身体当作筹码,不停的前行着,我知道,当我突然掉进某个深坑里或者是胡乱的撞在某一块大石头上的时候,我就会停下脚步来,重新找寻新的路线。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我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那些我触摸过的和没有触摸过的植被,毫无生气。

我们胡乱的穿过那些已经快要被掩埋的废墟,那些风化的石子,瓦砾,还有土块,那些乌黑的木渣,甚至还能找到一些腐蚀的铁器。但是,当时我们并没有注意这些,就算我们眼前徘徊着一个幽灵,我们也会因为看不见它而对它的存在无动于衷。我们避开那些明显的障碍物,那些大得离普的石头,最后来到一片更大的废墟里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坍塌的石墙呢?”严排用他的话给我解释,我曾一度认为那些东西是从地里冒出来的石头,那些还屹立在废墟之上的东西。

我刚要把一只脚踏入那些废墟之中,刚要触摸那些围墙时,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气体冲击到了,然后身体变不听使唤向后退去,我退了几大步努力的站稳后,才回过神来。

我几乎尖叫起来,我把手伸向我背上长剑的剑柄上,然后努力的回忆起那股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带有强大力量的气体和严排的位置,然而,两者都没能让我的精力集中起来,我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我想知道严排这会儿的举动,但是,他的位置却让我惊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跑到我的身后去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我一直以为他在前面带路,并且,之前和他聊天的声音,也是从我前面传到我的耳朵里的。

他将手轻轻的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个细小的声音示意我不必那么大惊小怪,然后不知怎么的又溜到我前面的废墟中去了,我听到了他的脚踩在瓦砾上发出的细小的声音。

“那股气流是你弄的?”他的从容让我突然醒悟过来,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肯定我的猜测没有错,严排甚至也没有做出回答,我将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跟着他再一次踏入那片废墟。

我没有再触摸那片已经倒塌了的墙壁,我在一片比较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被风化的尘土似乎很厚实,脚踩在上面十分的坚硬。我发现严排也在那片废墟中停留了许久,我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要我伸出手来,然后递给我一个已经坏掉了的机械。我说是机械,是因为我摸到了两个拇指大小的齿轮,一个传动轴,两个钉帽,还有一块破损的亚麻布,一个很小的圆珠。

我相信这是一个机械老鼠,它坏掉前之所以能够活动,是因为魔法师们赋予了它‘生命’,也就是说他们在机械鼠的体内注入了魔法,但是如何让魔法生效,我就无从知晓了。

“你差点踩在这只蟋蟀的身上了!”严排轻声的说道。

我觉得严排的反应有些过激,他弄的那股气流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并且,他给了我一个坏掉了的机械鼠,然后告诉我说我差点踩在一只蟋蟀身上,我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

“蟋蟀?”我表现出了及其质疑的态度反问道。

“这里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蟋蟀也不会无故坏掉,我不想在禁锢之池里弄出什么麻烦来,那只机械蟋蟀很活跃,它的信息也很特别,我相信附着在它身上的魔法很强大。”他说,他毫不在乎我的态度:“它和这些机械蜥蜴和老鼠的原理不同,如果你踩坏了它的话,马上就会有人知道禁锢之池里闯入了陌生人。”他认真的给我解释他刚才的行为。

“这只机械鼠是你在禁锢之池里弄坏的?”

“如果机械鼠发现了闯入者,它会原路返回到赋予它生命的魔法师身边,并且告知它所撞见的事物,但是机械蟋蟀就不同了,如果被它发现或是踩坏它的话,它就是立刻发出某种信息,只是,这个信息十分的复杂,它也只会返回到操纵它的魔法师身边而不会让你发觉。”严排详细的解释道。虽然我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一些关于魔法玩具的内容,我仍旧对严排的回答充满了惊奇。

严排可以轻易的发现这些法师们的小玩具,和他那能够操纵雾气的这种法术,有着莫名的关系也说不准,但是,他之前说过禁锢之池的气息抑制了他的一部分力量,我不知道这跟实际情况的出入有多大,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那些隐藏着的危险他仍旧能够察觉。“弄坏机械鼠这类的小玩意儿,轻而易举,”他继续说道:“但是那种灵活的蟋蟀就另当别论了。”

“你是说弄不好它就已经把信号发出去了吗?”我插嘴道,我还记得一点那种东西的原理,它应当是由一个能够发出某种信息的东西作为载体,比如说蝉,那东西,只要你的响指打得足够的好,你就有机会活捉几只雌性的鸣蝉;还有飞蛾,夜光虫,还有蟋蟀本身,它们的膜翅发出的声响能够吸引几里开外的异性,他们把这种信息提炼出来,并附着在他们制作的小机械上面,然后在追加一些咒语,一些魔法,就能够让它自由的活动。当然了,只要你遇见它或是弄坏它,它就会发出那些能够传达很远的的信息,或者干脆也让自己存在的信息消失。

“很有可能是这种原理,”他回答道,“很有可能在我弄坏它之前它就已经把信息发出去了,但是我在摧毁它之前,用一片带有魔法的雾阻止了魔法的活动,也就是说,我在弄坏它们之前,把周围的力量封印了一会儿,让它们无法传递信息,这样,即使那些魔法师们失去了那些机械的信息,他们也不会马上发现我们的存在。”

“可是,之前你说禁锢之池的魔法会抑制你的一部分法力,那附着在这些机械上的法力也应当被抑制才对啊!”我好奇的问道。不过对于我这个对任何力量都感觉不到的人来说,能提出这个问题,对于进修我的魔法,也许有不小的帮助也说不定。

“被抑制是在所难免的,”他说:“并且,我也只说过附着在那只机械蟋蟀身上的魔法很特别,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它的魔法也被抑制了一部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在弄坏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把信号发出去了。那只机械鼠的魔法几乎已经被禁锢之池存在的力量吞噬,就算它也有如机械蟋蟀一般的功能,它们也不可能把信息传到拖法者手中。”

“你能感觉到附着在机械蟋蟀身上的魔法被抑制了?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法术?”

严排顿了顿,继续在黑暗中前行,也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他觉得即使是给我解释了他这个法术的原理,我也不会懂,甚至是不感兴趣,就像关于分享思维的那个法术一样。

我没有追问,我不想惹他不高兴,和他一起在无边的黑暗中穿行,觉得十分的安全就已经足够了,就像我心里想的那样,只要严排足够的强大,只要那些危险因为严排的存在而被排除,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些法师们,那些强大的法师们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发现我们。然而,这黑暗中的秘密到底如何,那些法师拼命保护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想要隐瞒的东西在这里能够找到吗?不过对于已经陷入深渊的我们,相信的也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只要能够打破这无边的黑暗,它的面纱便不会再神秘,它的秘密也就暴露无遗。无论什么方法。

我避开了那个关于魔法的抑制那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点上风灯呢?”我轻声的问道,我现在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我几乎被这黑暗所击倒,我不知道我们在摸索中前行了多少,我已经摔倒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庆幸的是路面上不是坚硬的石头。

“我们还没有绕过木塔,”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给我解释了他刚才的话:“我是说另外几个木塔!”

“怎么会有这么多哨塔?它们是围绕禁锢之池建造的还是只是存在于要道之上?

“我也不太清楚这些塔是怎么分布的,毫无规律,并且,作为哨塔,它们太深入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些,也许那时候的感官让兴奋给遮掩住了。”

“每个塔上都有魔法师吗?”

“魔法师?”严排用一种不可思意的语调重复了这个词:“你不应当叫他们魔法师,”他说,“因当称他们为巫师。”

我惊恐于严排的这个答案,不过对于我们非要避开那些哨塔的理由,这已经足够了,但是,我的另一个疑问又盘踞在我脑海中了,我无法理解日夜守卫禁锢之池的人不是那些普通的魔法师,卫兵,还有守墓人,而是那些强大的,掌握了一定的封印魔法的巫师,这在它存在的意义上也说不通,无论哪个方面,我都不能理解,严排说这里是因为一个封印而形成的,这里应当只是一个废墟,这里的秘密,需要那些凌驾于任何魔法之上的巫师来守护吗?

“巫师?你怎么知道的?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如果那些守护者都是破法的话,我们的闯入不是很危险吗?”我现在终于相信禁锢之池的确能够抑制住魔法师的力量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那些巫师早就发现我们了。

“你知道莫塞吗?”他问我。我示意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还很陌生。

“他是黑水镇魔法教会的会长,”他告诉我说:“莫塞的兄长正是禁锢之池的守护者,我曾经向别人试探性的问过关于他兄长的事情,我知道那个守护者,他掌握了极强的封印法术。”他说:“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隐藏起来了,我无法知道得更多,我之前从未这么深入过,并且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用操纵雾气。”他用了我那个词,我好像明白了他的话,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些强大的巫师们的力量了。

“不过并不是每个塔里面都有守卫,”严排继续说道:“这里面,也许并不是塔的外貌,我看不见这里的地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破碎,我是说这里的塔,很多的塔,我的感觉也越来越模糊。”

“很多的塔?都是为那些巫师修筑的吗?

“也许并不是那样!”他说,“在那些破塔的正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阻碍物,像是一面墙什么的,过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亮灯了。”

我们已经离那些哨塔足够远了,那些浓雾和污浊的气体能够阻挡任何光明。我确信我还能够跟上严排,至少他没有把我拉下,我也毫不怀疑前面是否真的存在一面他所说的墙,当我知道他能够用雾来充当链接自已感官的介质时,我就知道,雾所接触到的物体,他对它也就了如指撑了。只是,听他对周围事物模糊的描述,他的法术应当受到了很大的抑制,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这里难道就是禁锢之池?这里是……”严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似乎又在惊讶他自己得出的结果。“这里怎么会是禁锢之池呢?”

我得不到他惊讶的原因,我摸到的也只是一些灰烬和碎石。路面坚硬而又崎岖,像是很早就已经存在了的,我想我们已经迷失在这废墟里了。

“封印!”,“魔法封印!”,我不明白他嘀咕的话。我知道他重未如此深入过禁锢之池。我眼前依旧笼罩着一层气体,只是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雾气了。眼前的黑暗,能够让感官和听觉越发的灵敏,我也相信我不是凭那至始至终都没派上用场的视觉跟着严排走到这里来的,可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里属于禁锢之池的哪个部分。

我没有再问他接触到的那些奇怪的事物的名字,外貌,我们绕过那些阻档在眼前的模糊的黑影,来到那块巨大的废墟里,我刚把风灯从袋子里拿出来,灯芯上就溅起了一丝火花,并且被点着了,我知道这又是严排那奇怪的法术。

光芒开始蔓延的那一瞬间,我惊恐于我看到的这个开始映入眼帘的景象而不是严排的法术:这里是一个废墟,一个由破旧腐烂的木屋,毁坏变质的石墙,尘埃掩埋的过道组成的废墟。

这是一个镇子的废墟,只是时间让这一切都淹没了。我扫了一眼四周,确无法看得更清楚了。满地的尘埃覆盖着的历史隐藏了多少秘密呢?就像是在人们的故事中流传的那些奇怪的镇子一样。要我说,这个更加的古老。这些房屋的外表受到了严重的损坏,但即便是经过岁月的洗礼,那些扭曲的装饰仍然依稀可辨。让人惊异的是,有些屋檐上悬挂的铜风铃竟然还没有掉落,只是被时间锓扎,锈蚀得再也不会响了而已。这里的屋子排裂得非常整齐,即便陈旧不堪,但从那些还没有完全被风化的木柱上可以想象这里原来繁盛的模样。这里没有一点动静,似乎也从来不刮风,连雨也不下。留在这里的物件全都落在灰烬中,那些毁坏的房屋内甚至连一只蛀虫都没有,这里只有一片灰黯的迷雾和一个沉封起来的废墟,除了灰烬和尘埃,别无它物。

我们小心谨慎的朝着镇子深处走去,沿路并没有给我留下一点点令人振奋的东西,映入我眼帘的景像再不断变化,但除了更多的废墟和一成不变的街道之外,我们并没有什么发现。安静,阴冷,恐怖,还有一些让人觉得四周突然陷入死一样的沉寂的感觉,这里什么都没有,蜘蛛,蝙蝠,飞蛾,乌鸦,老鼠,像严排说的那样,就连一个述说历史的亡魂也没有。那些破法守护的秘密难到只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废墟?

“这里面的确藏着太多的秘密了!”我突然感慨的说了一句。但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看到我的样子,严排不解的问道。

我继续朝四周不安的探望,但风灯的火光无法穿透更远更多的迷雾,我指着前方,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里的一切都与众不同,历史,天气,废墟,所有的东西都与我们生活的世界大相径庭,传说,预言,没有人不会提到这里,然而事实确只是一片空白,一张白纸,这是说不通的。也许我对预言,传说,乃至故事不够重视,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秘密其实只是一个谎言。这也不可能的话,那他们守护的秘密会是什么呢?为了掩盖这个村子消失的事实?”

听着我的述说,严排并没有显得过于惊奇,我猜想,他的想法也许跟我一样,只是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才回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后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这也尤为可知。”

“你有听过止水镇的传说吗?”过了许久,他突然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被禁锢之池的秘密所震撼了,而他的问话,则让我相信在我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并不会太离普,我能听懂他问话的意思,很多传说也提到过止水镇消亡的事情,并且,书上也有记载,只是,任何书上都找不到有关于禁锢之池信息的描述,关于止水镇的书上也找不到描写禁锢之池的内容,他们只是隐晦的提到过一些也许并不真实的历史,什么封,魔法什么的。和严排说的并无太大的出入。

我用传说中和前不久在书中了解到的内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提到了这个已经成为废墟的镇子的周围,我提到了止水河,止水湖,也谈到了那些逃难者,我说那场关于骑士迁徙的传说,很可能与止水镇,与禁锢之池有关,因为,从时间上来推测,银城和禁锢之池,几乎在同一个年代出现,而止水镇消亡的年代,也在那个时候。

严排并没有对我了解到的东西做出评价,也没有认可。我把风灯提高,好让眼前的景象更加的清析。我们继续在这个破碎的镇子里搜寻着我们好奇的东西,我的走走停停并没有影响到严排,在平坦的路面上,他一直以同样的步伐前行,而他对事物的了解程度,也许一大半来自自己的魔法,一小半来自自己的视觉。他几乎走出了我掌灯的范围。

这个废墟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对禁锢之池的新的看法,我想我回去之后应当重新审读那些关于止水镇和禁锢之池的书籍,而这里存在的秘密,也许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要多得多,并且,就对于镇子的毁灭来说,隐藏这里的事实,也不是不可原谅的。

我不敢奢求像严排一样能够找寻到如他想要找寻的东西,什么父母亲的秘密啊,什么亲人啊,我只希望不会被那些本领极大的巫师们发现,不会被突然蹦出来的怪物吓到,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在这里受到威胁,虽然我祈祷能够挖掘到一些对我有用的知识。

我们努力的识别和记忆着这个镇子的街道,房屋,巷子,我甚至在我脑海里用想像来组织着这个废墟的原貌。我模糊的认得那些已经变成灰烬的柴堆,木桶;能够清楚的识别出被灰尘覆盖着的空水池,踮脚石的轮廓;花盆里剩满了尘土,露天椅也被埋没;栅栏,谷仓已经险塌,木门不会再开启,窗户也被尘封,院子里一片狼藉。我努力不让自己已经变得无法控制的激动而又恐惧的心态影响我的警觉,我的记忆把我带到了一个遥远的黑暗角落,我看到一面阻挡着这片黑暗的永远不会磨灭的墙壁,这废墟的记忆就已经烙印在那上面了。我清析的描绘出了这个镇子之前的原貌,就像霜月镇一样。

我脑海里充满了疑惑,但是,我能够清楚的让自己不被这些疑惑所牵缚,我只是徘徊在自己变得极端迷茫的心竟里了。我倾倒于这突如其来的景像,我眼里已经看不到黑暗,也忘了危险,不过这正是我之前想要避免的情形,我就像一个守夜人提着风灯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一样了。正应为如此,我在一个有拐角的街道上,在那个弯道处,把严排跟丢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严排是故意躲起来的,我把风灯举过头顶,努力的让眼睛适应眼前开阔地里的光线,好找寻到严排的踪迹,那会儿我只是在找寻一些值得在严排面前炫耀的线索,虽然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努力的挖掘新的东西。我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已经看不到严排的踪迹,也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响,无论是脚步声,喘气声,抑或是和我的对话,我差点就开始叫喊严排的名字了。

我靠在那个拐角处的一栋已经快要倒塌的房子的棱角边,用另一只手遮在额头上好让风灯的光芒不至于刺痛我的眼睛。我在眼前的这片刚刚映入我眼帘的街角,巷子或者说是废墟里什么也没有看到,那里就像一个黑色的深渊一样,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我刚要叫严排的名字,就被另一个从地底发出来的声音吓得呆住了。

我之所以说是来自地底,是因为那声音即浑厚,又刺耳,并且在颤抖,那声音即没有在街上回荡,也没有在空中传播,它也不是从风中低语而来。

我努力辨认那个声音的方向,我发现它就是从我的脚下发出来的,我甚至有一种想要把风灯放在脚下,好一看究竟的冲动。

“真是些不错的掘秘者啊!”那个地底的声音说道。

我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我猛的转过身来,想找到那个声源。我相信他不在我的前面,我的前面是那个街角的深渊,我也相信他不会在天上;虽然那声音来自地下,我也更加相信他不可能在地下。

我脑海里极少一部分思维在想严排的去向,我知道他现在躲起来的原因了,他应当早就知道这个将要从黑暗中出现的人,如果和我交谈的这个闯入者,或者说这个守卫和我们是敌对关系的话,我相信严排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个偷袭,然而,我并没有发现这个陌生人的踪迹,我的那个转身只会暴露我那毫无用处的本领,那个幽灵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无头无脑的找寻目标。

我没有能力凭什么法术本领来让他现身是肯定了的,我和我的同伴不同,我就好像是诱饵,极好的诱饵。我把剑拔出来,离开那片漆黑的街角,向开阔地段走去,风灯的光芒下空无一物,除了眼前这片废墟。

“大可不必这样惊慌!”那个声音又说道:“我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虽然待在黑暗中这并不礼貌。”

“那为何不现身呢?我完全可以把剑收回!”我大声的说道,我把风灯搁在那片开阔地里,然后退回来,把背顶在已经快要倒塌的房板上。

我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我相信严排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掌握这种对身命安全十分有利的经验,对于盗墓者来说,就像多带了一把有用的铲子,如果风灯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照明效果,对于严排的本领,这也不会影响到他。他完全可能把陌生人找出来,只是,他需要知道这是否要用战斗的方试。

我在黑暗中注视着放在街上的那盏风灯,真是莫名的激动,那惨淡的光芒下,没有夜蛾循序而来,街道周围的木屋,轮廓似乎更加的清析了。在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世界里,这寂静也变得分外的幽深。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来迎战了,风灯的光芒已经影响不了我的视觉,也不会让敌人有优势可占,做为战斗的防守方,我的位置可谓是极佳了。不过,即使是在这如此寂静的夜晚,我也没能够识别出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的朋友好像更喜欢用我这种方式,”陌生人的话又把我吓了一跳,禁锢之池的闯入者已经让我带着敬畏的态度来对待了,他的本领也让我惊讶,如果他不是很早就已经跟上我和严排的话,他能够发现已经隐藏起来的人,就一定在某些方面表现很出色,至少造诣在我之上。“不过我相信冲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继续说道:“我没有一点恶意。”他现了身,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他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了街上,就是我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提起了那盏风灯,然后故意举得老高,光线照到了屋檐下我现在的位置,“我不介意你把剑插入鞘中,说句对你不敬的话,那对我没用。”

一个魔法师,这是我一眼看出来的,他的背上有一根木质的手杖,腰间系着一把木柄的匕首,一个空布袋和一个水壶。他是一个接近老年的男子,他稠密的黑色胡须可以证明,暗灰色的头发扎成马尾直拖到背后,他脸上的表情谈不上和蔼。

对于一个在黑暗中穿行的人来说,他整洁的衣着让我不免怀疑他的目的,绵制的长袍正适合他的年龄,斗篷上并没有风帽,他的眼睛在夜晚分外的精神,脸上的皱纹并不明显,充沛的神态可以证明他只是来散步的。

像我这种没有多大本领的人来说,他的话让我对他产生了些许的敬畏之感,我感觉我所学到的寥寥无几的知识被他一眼就看穿了,并且,总结得到一个能够给我下马威的评价——毫无用处。我尽量的让背很自然的离开壁板,照他说的把剑收了,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动了。

“我有说错什么吗?”陌生人道,我又能够感觉到他的态度了,我几乎没有组织好语言来回答他的话,我沉默的当儿,似乎让他觉得足够用另一句问话来弥补,我只能让他在那里发表着对我十分不利的看法,风灯照射在我脸上的光线,足以把我的表情看清楚。

我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他,我相信在我下次的眨眼中,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让我吃惊的事情来!“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你是巫师吗?”在我眼中,巫师不只是掌握了强大的封印法术,还懂得让人费解的,数不清的别的法术。他如果没有撒谎的话,他有发现我朋友踪迹的本领。

“巫师?”他对这个称呼感到了一点点的兴趣,“不,我不是巫师,我掌握的法术里面不包括封印魔法,至少现在不是。”他的态度开始变化,一丝微笑让他的脸上露出了皱纹,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放松。“呃!巫师!”他继续说道:“在某些时刻,我倒真的希望自己是一个巫师。”他竟然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我侧退到了原来的黑暗街角里,我觉得这里的黑暗能够掩饰我的不安,按照以前的规定,我应当问清楚他的来历,目的,甚至是想法,然后由严排来判断用什么方法交往。虽然这不是在墓园里质问一个之前并不熟悉的守墓人,而后一起胡乱的编织谎言来搪塞他。我没来得及寻问,严排就出现在我身边了,就像陌生人出现在街上的风灯边一样迅速。

这又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过既然他都已经发现了严排,他从黑暗中现身出来也就情有可原了。

陌生人看清了严排的长相,他的表情又回道了我谈及巫师之前的样子,并且略带有点惊讶。

“你是这里的守护者?”严排冒出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就那么直接,其实我也打算用这个问题来打听他的来历,既然让他捷足先登,我也就不用在这上面大费周折了。严排现身的原因好像就是为了替我询问陌生人这个问题一样。不过严排的注意力仿佛不在这里,他好像对结果并不感兴趣。

“守护者?”陌生人听到这个称呼后脸上的皱纹又开始浮现,不过这次他并不是真笑,他强装笑容:“不,我不是这里的守护者。”他在极力掩盖他的表情。

“我是说禁锢之池真正的守护者,”严排声正词厉的说道:“你们守护的秘密和他们的不同,对吗?”我没弄懂这些话的真正意思,禁锢之池的守护者只是为了不让掘墓者挖掘和破坏掉这里的原貌和秘密,严排把他们划分成了另一批守护者,是关于什么?

陌生人笑出声来,他在否定严排的话,显而易见。“禁锢之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守护者!”他大声的说道:“它的秘密就像是一本古老的典籍,即便是摆在世人面前,有的人穷尽一生,也不会读懂。”

“既然你也不是守卫,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追问道:“和我们一样的闯入,是为了了解这里沉封的历史?”我略带讽刺的说道。

“呃!这里的历史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他的声音很自然,“这里的秘密对于已经掌握的人来说,像一种无型的担子压在身上,责任重大的担子。就算是无意间了解到的真相,也应当被重视,并且,为了不让下一个人知道,这种渠道就应当掩埋,这个缺陷就要被弥补。”

“我不明白!”我说,我的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总之,”他说:“我们会尽一切办法来掩盖这里的秘密。”

“你是一个知情者?”

“呃!皮毛而已,”陌生人说:“更准确的说我是一个守秘者。”

“这里到底埋葬的是什么秘密?关于止水镇的吗?”

“不是,止水镇的消亡算不上秘密。”他说,“真正应当隐藏的是禁术,还有历史。”

“历史?关于什么的?”我对法术并不好奇,尤其是封印,还有禁术。

“呃!……”他犹豫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开口回答了,他没有找理由搪塞,“是关于骑士和魔法师的,”他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你们肯定并不陌生,对吧!虽然这种战争已经结述了两百多年,但是却不是用文明的方试结述的。”他继续沉默了。

“文明的方试?”我重复了他的这句话,我大概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陌生人也做出了解释。

“哦,那种和平并不是用光明正大的方法换取的,他们让某一方承受了巨大的代价,安宁是表面的,很多事情都可以证明,这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死灰复燃是再所难免的!”

“你是说战争?”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上面去。

“战争?”他讥讽道:“没有战争,只不过是会多出几个禁锢之池罢了!”

我被他的话吓到了,魔法师和圣骑士之间的战斗是可怕的。“而关键的秘密就存在于禁锢之池吗?”

“也可以这么说,”他说,“那是一大部分了,就像掘墓者找到了正确的墓冢一样。你们是来挖掘它的吗?”

“我们之前的计划至少不包括了解你所说的历史,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们不会放过的。”

“那么,你们真正的目的呢?如果不想说的话,至少编造一个像样点的谎言。看不出来你们想挑起战争。”

“我是来找寻魔法书的,”我说,我当时本来想说骑士书的,“我在学校学不到东西!”这是我们挖掘秘密时顺带做的事情,不算谎言。

“学不到你想学的知识吧!圣骑士。”他插嘴道。他这样称呼我也许是因为我擅长用剑而不是魔法。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严排。

“能弄到关于自然之力的书典当然更好了,虽然我看不太懂!”

“这位巫师是你的魔法老师?”他看着严排对我说。和我一样,他用了‘巫师’这个称呼。

“呃!可以这么说!不过我的习惯不是称他为老师,况且他只教授我咒语,”我插嘴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对,咒语!”陌生人说,“你无法精通魔法,骑士的骨子里永远流着骑士的血……”

“你也用这套方法来评价别人?”严排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就没有质疑过?“他讥讽道。

“我只是接受事实而已,骑士是成不了魔法师的!”

“哦,那真是遗憾,可惜我的书本上没这么写。”

“你是个执着的年青人,”他说:“这也许是你非要弄清楚禁锢之池秘密的原因吧,你只是一个致力于追求的人,并且偏向于魔法。”

“你能看出什么来吗?你所指的追求!”

“我很少做牧羊人的事!”他说,“不过我倒是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话让我们所料未及:“我应该认得你!”

“哦,你当然认得我了,”严排说,“我父亲曾经是你们之中的一员,我说得没错吧!”

陌生人双眼圆睁,他惊讶的表情终于暴露无遗了,他努力的梗咽着,最终只发出了嘶嘶的十分压抑的声音,这就是他一直注视着严排的目的。

“你真是陌思寒的儿子?”他之前一直在怀疑严排的身份,现在仍旧不敢确定,他的问话仿佛又是从地底迸发出来的了。不过他得到了严排肯定的回答。

“呃!”严排回答道,他对陌生人的这句话报以冷淡的态度:“至少我的姓氏和他一样!”

陌生人底声的咕哝了几句,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我父亲最后待的地方就是这里,就在这禁锢之池之中,对吧!”严排说,他开始把声音压得足够的底沉,他极力的掩盖他的表情。

“这就是你们闯入禁锢之池的原因?”陌生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我要找寻他们死亡的原因!”严排回答道:“找不出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陌生人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沮丧,“你们的理由纵然可以信服,但是,闯入者,就此止步吧!继续探寻对你们没有好处。”

“这里的秘密仍旧值得掩盖吗?”严排问道。不过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就我们现在这种反叛的性格来说,他不应当这样警告我们,“你仍旧相信你那一套?”

“这里有秘密?这里什么也没有,这里只是一个死镇,就像战场,这里的信息,就算是挖掘出来,也已经过时,都是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就像腐蚀的铜币一样。”他下了狠话,“还有,”他说:“我所做的在你们看来的确很极端,但是,做为一个守秘者,这些常理是必不可少的,并且,劝说你们放弃这种行为也是我应当做的,这种事情,卷入进来的人越少越好。”

“那么,你不打算告诉我们点什么吗?”我问道:“就像告诉我们这个镇子里什么秘密也没有一样?”

“呃!”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不过,我也不是有意冒犯他。

“我们是不会停止的!”我说出了严排的意愿,也对陌生人解释了我的话,我们只是和他的所做所为有冲突罢了。

陌生人摇头了:“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镇子里乱窜。”

“我们大可不必那样的!”我说。

他又沉默了。

“你知道的的确很多,”严排插嘴道:“虽然你不打算告诉我们点别的什么!”他顿了顿,然后开始酝酿他的问话:“你能够透露点‘徒泽’的信息吗?”

“‘徒泽’!”这会儿,陌生人仿佛看到了曙光一样惊讶。

“‘徒泽’是禁锢之池的守护者的统称吗?你属于那个组织?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在质问吗?”他让这句简短的话拖得老长,“不过,对于已经知道真相的你来说,再继续隐藏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他转向严排说道:“你的学识让我惊讶,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的年龄并没有超过十七岁吧!你的老师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了?”

“我的老师?你是说封渡?”严排反问道。

陌生人想掩饰他的唐突,然而他似乎又觉得大可不必,“你了解得不全面,”他岔开话题:“‘徒泽’并不是禁锢之池的守护者,禁锢之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徒泽’就已经被传承很久了,呃!你会有机会了解这一切的。”他说。他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他向我们走来,做了个把风灯递到我的手上的动作,他一直那样提着风灯,先前是为了看清楚我的长相,然后是为了看清严排,之后,他就一直保持那个动作,一个不错的灯柱。不过这会儿,他似乎已经厌恶那个动作了。

我没有要接下它的意思。

“我并不止望你会告诉我这些你认为是秘密的东西!”严排说道,他像是在挑衅,“你所说的秘密,我的那些导师都知道?”陌生人之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我并不打算把全部都告诉你,”他说,“有的东西是不能透漏的,虽然你已经在我口中知道了许多我并不相告诉别人的事实。”他又下了决心,决定什么也不说了。他忽而又转向我,然后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如果他是陌思寒的儿子严排的话,那么你就是那个小跟班高晓,对吧!”

对他的话,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的?”我没有介意他对我的评价。

“哦,这就是我的小秘密了!”他又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你真的是‘徒泽’,我是说,你真是一个守秘者?”我问道,我的问题没有严排那样尖刻。我甚至不知道‘徒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呃!”他点头回答道:“一个进阶度位的魔法师恒启,记住这名字没有坏处。”他似乎被他的那点小得意给充晕了头了。不过,对于一个度位的法师,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他应有的尊重。末了,他又面对严排问道:“能把那只坏掉了的机械蟋蟀还给我吗?”他相信能够发现和弄坏那只机械蟋蟀的人不是我,但是我对他的学识从敬畏变成尊崇了,“它有一定的机会被修复。”看来严排施放在蟋蟀身上的那个封印魔法没有起作用。

严排听了他的这句话竟然变得举措不安起来,他把精神集中起来,将他那充沛的眼力全部聚集在那个叫恒启的人的身上,他的态度也从先前的傲慢变得谨慎起来,但是恒启并没有注意这一点,“或许你们不知道,这种信息很难收集到的,”他继续解释说:“这种信息及其的安全,也很难让人发现,注入到小型的机械里,也十分的困难,但是……”

“那些蟋蟀?你负责侦查这一片区域吗?”严排问道。他没有再意恒启的讲解。我不太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问话,可是严排却十分认真的对待他的这句问话,他用那双极其敏锐的眼睛看着恒启,他需要把恒启对待这句问话的态度看穿。

沉默片刻,恒启把集中在严排身上的注意力用一种无形的表情加重了,“那些蟋蟀只是为了探察我周围的地型,使我在黑暗中不会迷失方向。”他解释道。然而,严排并没有等他做出别的反应,继续发问了。

“这就是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严排没有理睬他的回答,他就把他用观察和推测所总结出来的内容发表出来了,“这就是我今晚遇到你的原因吧!”他说:“我猜测得没错的话,你并不是偶然在这里遇到我们,你们为了某件事情聚集在这里,而你,则负责他们的安全,你的侦察术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你发现了别的闯入者,发现了我们,我没说错吧!”

恒启没有直接回答,“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只是在守护我们知道不能外泄的秘密。”他不再提他的蟋蟀了,他也不知道严排推测的源由从何而来。

“哦,对,我父母亲的死也包括在这些所谓的不能外泄的秘密里面?”

“希望能够让你明白,那样做并不是我的本意!”那个颤抖的声音大声的喊道。

“好了!”严排也大声的说道:“你既然是个知情者,并且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也不打算再听你多余的解释和唠叨了。”他把话挑明了。

‘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他低声的骂道:“你们真打算把这里翻个遍?”他问道,声音没有之前那般激动了。

“至少今晚不会!”我说。严排已经打算要离开屋檐下了,他向刚刚来的方向转过身去,朝那个深渊走去。这会儿,我又示意恒启把风灯递给我了。

恒启已经觉得再继续待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了,他叹了一口气:“也许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他说,然后他站的那个位置,就只剩下一盏风灯了,他的离去仍旧那样迅速,用我的话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走得太充忙,甚至没来得及拿走他的机械蟋蟀。

我冲到街上,拿起了风灯,我也没打算用任何方试跟他道别,我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远了。

“替我向纳卡琳老师问好!”沉默了许久,严排的声音从巷道后那片被黑暗吞噬了的废墟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