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莫暗的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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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掘秘者

我那时并不知道禁锢之池,我只知道我有一个已经死去了的父亲、一个整天在千草平原游荡的母亲、一个致力于挖掘墓地的伙伴,还有一个我很熟悉的镇子。

我了解到的事情很少,我甚至没有从母亲的口中问出父亲的名字,也没有在别的地方打听到他老人家生前的任何事迹,我于是很肯定的告诉我的那些好奇而又厌恶的朋友说:“我的父亲是个游侠!”

我常常听到一些神奇的冒险故事,不过很多是我们弄不明白的。他们有说镇子的、有说墓园的、有说王城的,还有人说禁锢之池的,我以为这些故事是说给那些已经长出胡子的人听的。我常常在这些东西里面犯糊涂,不过对于那些坏人和好人的故事就不同了,虽然每一个故事都一样,都离不开那些牧羊人,占星者,游侠,还有圣骑士,因为,关于这些故事中的那些人,我都见过,我见过牧羊人,他们总是穿得臭哄哄的,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骑在马背上对着羊群不停的吆喝;我见过占星者,他们总是让吃的东西在神龛上烂掉,他们的语言是我在书本上没有见过的;我见过圣骑士,他们总是在节日的时候穿上铁铠甲,骑上大马,在街上晃悠,晚上就在酒馆里嗜酒。他们的故事听起来很无味,要么是被坏人害死了,要么就是战胜了坏人。然而游侠的却不同,游侠的故事没有结尾,似乎永远说不完,他们的身影要么消失在夕阳下,要么就消失在了草原上。我不知道夕阳下有什么,草原上有什么,并且,我没见过游侠。我相信,我的父亲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我的母亲很少说话,这也许是我没有从她口中问出父亲的名字的原因。有人说我母亲是个牧羊人,但是我没有看到她拿鞭子,她的身上也不是臭哄哄的。她有及少的时间是待在家里的。有一次,我一边看她收拾东西,一边向她寻问我的父亲。

“你干嘛不去看你的书呢?”她用命令似的口吻对我说。

“好的,妈妈!我这就去。

这就是我能够在母亲身上打听到的消息了。不过我的伙伴的遭遇似乎比我更加的凄惨,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的母亲告诉他,他连亲人也没有。但是,他的名字却比我响亮,并且很适合他,他叫严排。十年前的某一天,我还记得,我和母亲刚刚来到霜月镇,搬进我们现在居住的这栋木房子的时候,严排就坐在这屋里的一把高脚椅上。

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这其实是严排的家。他也从来没有向我争吵过。我说这是我的椅子、这是我的窗户、不要把我的地板弄脏了,他也从不辩解。只到我渐渐清楚了他的身事,了解了他忧郁,孤傲的性格之后,我才敛了我对他的这种态度。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来自哪里,圣城、还是别的镇子,抑或是来自乡下。母亲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告诉我这些,许多事情要自己去找寻,去研读,就像了解严排的父母亲已经被人杀害了一样。不过,颠簸的日子得以平静之后,一切的不愉快都会渐渐消散,并且,对于一个并不明白真相,记忆也并不全面的人来说,无疑这只是一个梦境。幼年的记忆早已经模糊,时间磨灭了太多的东西。

我们在霜月镇一待就是十年,十年的时间把我对任何除镇子以外的记忆都抹掉了。我只记得镇子里的那些隐蔽的街角、那些牲口的蹄印、那些灯塔的灯油和那口发出奇怪的吼叫声的铜钟。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敲响它。

对于某些东西,虽然过多的接触,虽然也及其有吸引力,但是却麻木的对待着,就像那些古老的木屋、黑色的屋顶、灰色的塔楼、破旧的护窗、坚硬的过道,或者陈旧的家具。我们会在一天的某一时刻抽空出来观察它们的样貌吗?除了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之外,很少有人在意它们的存在,也没人倾听它们的故事,作画师只是在临摹一个过客的记忆而已。当时间足够的久之后,这些记忆也会变得模糊。

我接触的事物让我提不起精神来,这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在这个镇子里面待得太久了,几近麻木,风灯、角门、还有信使,我了解到的新鲜事物少得可怜,不过好在这些所谓的新鲜事物里面,有会让我彻夜难眠的东西。

信使的消息让人兴奋,或者说他本人就有这种本领:墓地被盗、年青人病死、堤坝垮塌、镇子失火、陌生的路人、国王的讲话。然而对于盗墓者来说,信使宣布墓地被盗,是他们最激动的时刻了,无疑就像小偷遇见一群卫兵从他面前走过一样。

谁会相信我是一个盗墓者的帮凶呢,这事匪夷所思,就像相信十年前那个坐在高脚椅上的瘦弱的小孩,现在会是一个盗墓人一样。不过严排对待这种事情比我更加的沉稳,他一成不变的表情让我很难相信他害怕过信使,卫兵或是守墓人。我那时候不清楚的是,他并不害怕他的所做所为。

我们有足够的技术和本领在盗墓的时候不会被人发现。并且,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干这种事情。我的母亲,那个被他们尊称为牧羊人的人,并没有时间来管理这种她认为不适合我们这种年龄的事情。还有个更正当的理由就是,她常常不在家中。我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盗墓。但是,我的朋友似乎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一直想避开这种事情,我极力的找寻其他的东西,然而,我对那些索然无味的东西失去信心之后。我继续了我之前犹豫不决的事情,我也无法避开严排的邀请,因为,他就住在我的家中。好吧!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我认为这是我的家。

我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想,或许是人们一直这样议论的原固。我相信我死后,我的身体也会被别人从墓穴里挖掘出来。但我并不理解,我一直没有弄清楚那将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人终究是免不了要找个墓穴的,我也不会将我的秘密和我放在一起,我常常这样想,在我还有生命意识的时候,我应当主动的将那种挖掘墓园就是一种过错的思想烙印在人们心中。虽然我也存在这种想法。

我荒废了我的学业,我一直和严排在找寻新的东西,新的墓园、新的魔法、新的知识。我相信他一定是在寻求着某种我不知道的力量,他很卖力,在寻求新的事物时,这种态度显而意见,也许是简单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为了学习,又或者得到某些东西,不过至少不是为了那些已经或者快要腐朽了的铜剑。

“你为什么要掘墓?”早些时候,我曾经这样问过严排,我希望他能够对他的所做所为做出解释,我们跟本拿不出正当的理由来干这些事情,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私利,那些墓主也并不把值钱的东西同死人放在一起。这种担惊受怕的事情,还不如直接蒙上脸去打家劫舍来得实在。

“我能读懂墓园里那些气息的低语!”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之前的聊天中,我记得严排告诉过我一些关于亡魂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无法形容那些我并没有见过的东西,可是,从他的话中我相信,他的确很了解那些东西,他似乎能在墓园收集到那些亡魂的气息,并且,它们述说的并不完整的故事,正在被严排一段一段的倾听。它们每一段离奇的遭遇,都被严排记录着。我不确定他已经被这低语迷惑。我甚至相信这只是一个谎言,为的是慰藉我的精神,我的好奇心。

我认为他答非所问,而我也常常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他没有反过来问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的回答过我这个问题。我不了解他的想法,不过正好他对我也知之甚少,有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感激我,因为我跟他一样,不喜欢抛根究底,至少表面上不是。

我一度认为我们只是在找寻某些古老的饰物或者书籍,严排曾经让我在书中学习导师并不教授的东西,我常常忘记导师教授的咒语,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学习魔法的材料,我不会运用魔法师们所说的魔法力量,不过他们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份,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把这当成了讽刺。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城骑士,而我的宗旨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停滞不前。然而,更加讽刺的是,除了能在书上找到关于圣骑士的资料外,我没有见过或是学过关于骑士的任何本领,我不知道书上所说的自然的力量是什么样的,因为围在我身边的都是魔法师,不过,我接受的更加残酷的现实就是:霜月镇没有骑士学校。

“你知道骑士和魔法师之间的区别吗?”有一次我这样问严排,我不得不尝试学习魔法了。我从来不向导师们询问这些问题,我一直认为他们只是在装腔作势,他们了解的知识可能全部是从书上抄袭得来的,如果书上面没有记载的话,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也不希望他们拿一些没头没尾的笔记来误导我。

很少有骑士精通魔法,这是我了解到的。他们无法在熟练掌握了某一种力量之后,再进修另一种力量,反过来魔法师们也是一样。他们将骑士和魔法师用那种无形的力量无情的化分开来。他们的区别只限于他们掌握的力量,一个是自然之力,骑士掌握的力量,另一个就是魔法的力量,由魔法师们掌握。一个擅长运用自然之力的骑士,仅仅是掌握了一点点小法术,是不会被称为魔法师的。

“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严排反问道,当我谈及骑士和魔法师的时候,严排流露的表情很无奈。我以为他对某种力量存在着隔阂,就像我所说的,他也像我了解的那些人一样只能够掌握魔法的力量,因此对另外一种力量即充满了好奇又怀揣着不满。“他们就像石头和尘土一样毫不相干。”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严排对魔法的学识让我敬畏,他了解的知识能够和我们的那几个导师相媲美,他曾经用一套带有‘平衡’字眼的法术论述,毫不留情的驳斥过一个老师的关于暂时封印一个人的思维的论文;他曾经用一只手托起过一块巨石;不用火石能够凭空点燃一盏油灯,他甚至能够让水壶里的水永远保持清新,并且他说那只是魔法师们必须掌握的东西。

“魔法力量和自然力量。”我说,我对别的东西不懂也不感兴趣。我懂的东西很少。“这两者的区别,你知道吗?”

“你想了解这两种力量?”他似乎犹豫了片刻,他呆板的表情变化我有足够的信息来分辨,但是这犹豫我却没有注意:“当你的脑海中蒂固了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比如说水是往低地流的!”他看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示意水不会往高处流,并且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个事实不容质疑。

“骑士们会在这个事实面前说这是自然规律,”他说:“巫师们则会在这个规律面前说不!他们不让自己被束缚在这个世界里。星辰的东升西落,季节的交替更迭,万事万物的腐朽和诞生,这些都是规律。但魔法可以使规律失效,改变星辰的轨道,混乱季节的更迭,停止物体的腐化。

“所以说魔法是个很难掌握的东西!”严排继续说道:“魔法师的思维方式和骑士的大相径庭!我不想在这上面误导你,就算在我擅长的魔法上面,我对它的了解也并不透彻。”他希望我能理解,即使是在魔法力量上面发了很大的功夫,可是有的规律,他还是不知道。他的回答让我十分沮丧,如果他在这两种力量的区别上做不了解释的话,我希望他能再告诉我一些魔法上面的知识,然而,这一块信息也被他回绝了。“你自己必须循序渐进!”

如果谁告诉我说魔法师们惯用手杖而骑士擅长用剑就是他们本质的区别的话,我相信我会毫不吝啬的在他脸上来一拳的。我想要了解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覆盖在表面一看就知道的信息,我之所以问严排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快要把自然之力同魔法之力笼统的归纳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应当叫人们称呼我为骑士还是魔法师,说白了我还没能掌握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力量。

我常常在想,我应当背诵那些咒语还是啃食那些关于骑士的书籍呢?我对那些杂乱无序的知识厌烦透了,我弄不清楚我到底应当进修哪一门课程,虽然我比效倾向于学习骑士的本领,但是我真的找不到入门的方法,那些书籍里面记载的并不是什么关于救赎,战斗和防护之类的知识,它们并不提及有关骑士本领的信息,它们只讲到感情,态度,还有别的关于一些亡灵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我作出了很大的努力,然而得到的却很少,希望也仍旧很渺茫。

“我仍旧是想了解一点骑士的自然力量,”我让了步,严排在他擅长的魔法力量上面曾经引导过我,这就已经足够了,只是我一事无成。“如果我能够再找到一些新的东西,比如说某些书籍的话,也许能够掌握一点骑士的知识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让人的伤口能够快速的愈合算不算是运用了自然之力,但是我教你的咒语是魔法师的本领是错不了的。”他说,关于他说的这种事情,我也在某些方面了解过,虽然我在魔法师们的书上也看到过这种力量,但是我一直相信,那就是骑士的救赎之力。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咒语,才是魔法师们的本领。“况且,”他继续说道:“我对骑士也并不了解。”

我对严排的话开始质疑了,我作出了一个很费解的表情,我把目光的焦点聚集在严排的身上。

他知道塑望月,知道十七年蝉,知道七色天池,他知道的东西让我惊讶,然而如此‘谦虚’的态度,我很少见到。他应当大谈特谈的,就像谈及禁锢之池一样。

“某些笔记中自然是有记载的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没有翻阅到而已,”谈到禁锢之池时,他总会这样说:“我们没有查到!”

严排的话让我清楚了一点,他的确不怎么了解自然之力,他不知道骑士在这个世界上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如我对于两者的无知一样。“不过禁锢之池却没有任何资料可查,你知道禁锢之池的来历吗?”他问。他显出很得意的样子来。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时,他总是很兴奋。

我常常想方设法的搪塞和逃避这些类容,“禁锢之池?”我并不了解禁锢之池,也不相信那些关于禁锢之池的传说。我有幸目睹过那片被禁锢的森林,并且再没有找到去看它第二次的勇气,我相信已经在我脑海里沉淀的事实,我惧怕它,惧怕那片已经被黑暗笼罩住的森林,我甚至惧怕人们提及禁锢之池,但是,有的事情是无法刻意的逃避的:“你知道那片污浊的气息是从何处而来的?”我追问道。我好奇为什么在对待禁锢之池这件事情上,我要胆怯很多。

“那些气体是魔法师们用魔法筑造的,那是一个封印魔法!”

“禁锢之池是一个封印魔法形成的?”我对他的话很是费解,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不了解巫师,也不了解魔法,更不了解什么封印魔法。我对这个答案很失望。“你应当说得更明白一点,封印魔法?”我带着疑问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它不是为了禁锢某个东西,也跟任何星辰没有关系,这跟你从小听到过的传说和故事出入极大 ,所以你不会相信!”他那自满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沮丧起来,不过对于不了解他的人来说,他的样子丝毫没有变化。

“你在书上看到的?”我知道那些从墓园里找寻回来的书很不一般,我们也很少有机会能够挖掘到那种书目,那些东西,应该是记录了人们不想公诸于世的秘密,不过现在看来,那里面的内容对于我们这些不了解历史的人来说,千奇百怪,并且丰富之极。那么,他能够这么清楚的了解到关于骑士的一些历史,应当也是从那些书上了解到的了,“你哪有这么多时间去翻阅那些书籍?”

“书上的内容,既不全面,也不真实。”他说。他没有对我的态度做出评价,对他来说,可能毫无意义。

“你对禁锢之池很有把握吗?我是说你了解到的那些东西,比如说封印!虽然我在这方面的发言权不如你。”也许正因为是禁区,所以人们从不谈论它,也不会刻意的去了解跟它有关的知识,就算有类似提到禁锢之池的书籍,他们也会尽全力的去隐瞒,去销毁那些证据,即使某些书籍里的内容十分的隐晦,如果够尖锐,它们也逃不过被烧毁的厄运。如果时间够久远的话,这些秘密迟早是会被人遗忘的。而当它真正的快要被遗忘的时候,就算你只挖掘到它秘密的皮毛,它的影响也是惊人的。

“至少我亲自去过禁锢之池!”他说。

我转变了我的态度,也忘了我想问他的问题,所有的关于骑士和魔法师的问题都被我抛到脑后了,我对严排的回答,也没有作出任何回答或是评价,这倒不是因为他的诚肯,也不是因为这话听起来比之前的关于墓地里的低语更像是谎言。

“你去过禁锢之池?”我带着质疑的口吻。

“只是像一个墓园而已。”他回答道。在他眼里,那是一个墓园,就像在某些暴徒的眼中,监狱只是他们的另一个家而已。可我却并不那么认为。

“可它,还是一个禁区!”

“是禁区不错,因为它的确存在着某些墓园里不曾有过的东西,你也听不到只存在于墓地里的低语之声。”严排回答说。

“没有低语?我本来就听不到那些声音!”我说。我没有作出对这种事情很怀疑的态度,也无意激怒严排。

“也就是说,它存在着和墓园不同的东西,”他继续说道,他的表情由沮丧开始变得严谨起来:“它存在着和墓园不一样的东西!”他强调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