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慕容月抽调五万兵马孤军深入西夏大营腹地,与没藏敏德相持而对,没藏敏德误认为慕容月倾巢出动,不敢轻易与之相杀,便采用拖延战术,派出手下将领与之单挑。慕容月同样选择了这一战术,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夜幕降临。
“怎么样?”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一边审慎地盯着牢门外,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这是一座高达十米的铁牢,连牢底也是由钢铁铸成,三面围死,一面由铁栏杆封住,每个都足有一臂粗细,只有对面墙上极高之处,有一面小小的铁窗。
铁窗前,另一个身着赤红色骑装的女子正施展轻功探看着牢外,听见夜行衣女子的询问,轻盈地落地,道:“好像是粮仓被烧了。”
夜行衣女子喜道:“是大小姐吗?”
红衣女子道:“应该是,我听见那些人说‘敌人打着慕容旗号’。”
夜行衣女子面上止不住欣喜,却慢慢冷却下来:“我有何面目去见大小姐……”
红衣女子道:“慕月主,你是为了救我才以身犯险,该受责备的人也应该是我。”
夜行衣女子却摆手道:“梁姑娘,你不知道,大小姐给我的命令是严阵以待,我却私自行动,现在把事情越搞越复杂了。”
这二人正是梁乙姝与慕含睇,两人先后被没藏敏德抓住后都关在这间铁牢里,很难想象在这样一片荒漠上,短短的时间内,没藏敏德竟能造出这样一座坚固的铁牢,让自诩武功高强的灵新月主慕含睇都一筹莫展。
梁乙姝容貌艳丽,隐隐有一股异国风韵,此时却眉头深锁,眼光微垂:慕容月真的来救她了,不惜亲自带兵敦煌,深入险境。不错,她们是自幼相交的挚友,她心中早已确定了八九分,慕容月会来救她。
可是……
可是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慕容月都不应该亲自带兵,因为无论她有任何差池,对慕容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梁乙姝心中万分矛盾,她自然不愿被没藏敏德带回西夏,尽管她离开那里时还是个婴儿,但自知道自己与弟弟的身世以来,那里就是噩梦——宫廷政变、血腥屠杀……如果不是梁烈带着他们姐弟逃离,他们早就死在了襁褓之中。如今虽然身份变换,成为了梁烈的子女,那里却仍旧是地狱。
可慕容月来救她,无论成不成功,慕容家都一定元气大伤,损兵折将,且不说这是汴梁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削弱慕容氏的机会,也不说武林各派一直对慕容世家虎视眈眈,单是那些自“五门叛乱”起就不稳定的从属门派,就足以趁势而起,重演八年前的惨剧——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的个人生死。
梁乙姝愤愤地砸了一拳牢壁——她应该尽毕生之力去守护慕容氏,而不是让它因自己陷入困境!
静女,你劝过她吗?或者,你已经劝过了?
“大小姐,不应该来。”梁乙姝突然冷冷道。
慕含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她不一定会胜,就算胜了,也会元气大伤。”梁乙姝喃喃道,“我错了,在被抓的那一刻,我就不应该再活着。”
梁乙姝说着右手猛然一挥,直直朝自己的天灵盖击下去!
“住手!”
手猛然被握住,梁乙姝抬头看见慕含睇怒不可遏的脸:“你在干什么!”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生死,把整个慕容氏搭上!”梁乙姝也激动地吼道,“反正我这十几年也是赚回来的,我不在乎……”
“啪!”
梁乙姝感觉到眼前一花,左脸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便听见慕含睇努力克制的压低的声音:“你死了又怎样,大小姐已经来了!”
梁乙姝闻言,心头猛地一震,缓缓地放下手。
慕含睇喘着气盯着梁乙姝,深怕她一不留神又寻死:“你听着,不论大小姐这次的行动会不会影响到慕容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救你,不让你落入西夏,如果你现在死了,对得起她吗?对得起现在在外面拼命的慕容子弟吗?还有我,我也是为了你才落到现在的田地,你想就这么死了,我决不允许!”
梁乙姝抬头看看慕含睇,许久才道:“谢谢。”
慕含睇叹了口气,又环顾了一番:“可惜我们困在这里,也没办法帮上大小姐。”
梁乙姝心中突然一动。
七星和卡奎已经斗了两个时辰。
慕容月闭着双眼,手指轻轻敲击着,丝毫没有理会这场太过漫长的比武。
双方将士却被这场纠缠的比武激起了斗志,呐喊声山呼海啸,应和着狂啸的风沙,整片大漠宛如上古斗兽场。
七辰心惊胆战地盯着场中斗得难解难分的二人,瞥了一眼慕容月,还是忍不住道:“小姐,七星恐怕……撑不住了……”
慕容月并不说话,专心地敲击手指,七辰无奈只得暗暗在手中亮出几枚银针,若是七星撑不下去,她绝对要在第一时间救下她。
慕容月的手指突然一滞,耳朵轻轻一动,睁眼看去,那串出征之前挂在高高的旗帜上的银铃被狂风拉扯着大幅度晃动着,然而微不可见的,它慢慢地一点一点慢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抬头看向天边,风砂掩映的土黄色不着痕迹地丝丝散去,隐约可见一钩残月挂在边际,更为明亮耀眼的星辰马上就要破云而出!
“七辰,”慕容月突然开口,“准备。”
七辰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但慕容月没有时间解释了,她猛然大喊一声:“七星!”
七星已经在筋疲力尽的边缘,她遵照慕容月的指令没有尽全力与卡奎相争,奇怪的是对方也没有尽力来杀她。此时慕容月的一声呼唤,就像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给了最强烈的力量,反射性地左手一掌劈出——卡奎一惊,弃马向后闪避,那一掌正中马头,于是他的坐骑连吭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蹄子一软,轰然倒在沙漠中。
卡奎脚还未站稳,便感觉一抹雪光刺面而来,长戟一挡,手臂瞬间酥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挡住这猛然而猛烈的突袭,抬眼看去,七星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剑尖一点,正直直地钉在长戟的利刃处!七星眸子闪过寒剑的亮光,突然右手一松,顺势将长剑一推,那柄剑便以长戟为中心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卡奎从没见过有人这样用剑,眼睁睁地看着兵器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而那柄长剑也像自己迅速划来,却丝毫来不及反应,接着便感觉脖子一凉,而那柄剑已经绕过一圈回到了七星手上,七星轻盈落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噗!”
鲜血从卡奎脖子细长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惊讶地看一眼七星,便瞪大双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七星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真气泄去,长长嘘了一口气。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全场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没藏敏德身边一个壮实的偏将,他怒火冲天地吼道:“将军,让我去宰了那个小娘们儿!”
没藏敏德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处的七星,这个女子的武功实在比卡奎厉害太多,可是为什么他们之前还会纠缠那么久,直到慕容月突然出声才一击毙命呢?
他脑海中忽的闪过一种不好的感受,但下一秒就被身后大营的杀伐之声惊醒,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大营之中火光冲天,四处都燃起了大火!没藏敏德一惊,慕容月已经倾巢而出,不可能有人袭击大营,可是那些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是怎么回事?
“将军!你快看!”
旁边一个副将突然叫道,没藏敏德循声看去,只见原本铺天盖地的风砂渐渐散去,星光明亮地倾洒在荒漠上,慕容月大军原本掩映在风砂中的旗帜逐渐清晰,更为清晰的,是大军故意摆出的巨大阵势,此时借着星光却可以清晰辨别,那根本不是十几万的大军,而是几万人的队伍!
没藏敏德心中一震——慕容月一直在骗他,从她孤军深入开始,到愚蠢地摆出阵势挑衅,到提议用比武的方式决斗——她一直在骗他,只为了给形成夹击的另一部分军队争取时间!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要用这么长时间冒这么大的风险,但此时她显然已经达到了目的。
七辰也捕捉到了远处西夏大营的冲天火光,欣喜地向慕容月道:“小姐,是我们的人吗?”
慕容月淡淡点头,扬声道:“没藏将军,我赢了。”
没藏敏德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女子,怎么能一直处在被她摆布的地位!但他知道此时必须回援大本营,否则在这茫茫大漠之上,他们只会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
“撤!”没藏敏德怒声道。
骑兵闻命纷纷调转马头,向西夏大营的方向狂奔而去,七星刚打马回到军中,急道:“小姐,他们逃了!”
慕容月抬头看了眼西夏大营的火光,道:“不妨,他们逃不了。”
七星七辰不明白慕容月为何总是这么镇定,她们都焦急地拽着马缰,突然远远见到没藏敏德的骑兵跑了不远便停住了,接着好似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一大群军士就在原地不停地转圈,还能听到大声而焦躁的咒骂。
慕容月眼中寒光一闪,道:“西夏大营到手,出击!”
七辰等着一刻已经太久,右臂一挥:“天阵武翼,右军出击!”身后已经待命许久的兵士们也早就摩拳擦掌,听到七辰的号令,纷纷大声呐喊起来,骑兵们一马当先跟随七辰率先冲了出去,步兵们也紧随骑兵之后如洪水般涌出,直直扑向没藏敏德的大军。
“七星,”慕容月沉声道,“留个生口,不要恶战。”
七星拱手道:“是!”转身扬声道,“地阵大橹,左军出击!”
天阵武翼、地阵大橹,都是慕容月今早交给七星和七辰的排军阵法。天阵武翼为攻击型战法,骑兵与步兵按星辰的方位进行排列,以骑兵为主,一往无前冲乱敌军阵型,步兵分割对方主要将领形成小战圈,从而让对方无法形成有力的突围力量,也是瓦解没藏敏德训练有素的骑兵军团的第一步;而地阵大橹则是倾向于防守的细密军阵,进一步蚕食被分割的敌军。
这些都是梁烈曾经教授给她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它们会被用来对付那个他用尽了一生心血的国家。
“将军,突然有一大队骑兵冲进了大营,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布置一样,在箭上绑了火药,把……把几十个暗哨都炸掉了!”
一群西夏士兵满脸是血,手里的长刀已经砍得全是缺口,惊慌失措地狂奔而来,却还保持着阵型不至于散乱。
没藏敏德的骑军刚才正是被这群逃散而来的士兵给挡住了道路,方知敌军已经攻入了大营,他所铸造的铁牢铜帐、暗哨防阵,竟如此轻易就被敌方撕裂。
“不可能……”没藏敏德心中惊惶,“除了慕容月,慕容氏哪有带兵之人……”
“将军!”壮实的偏将道,“我们被围了,要赶紧突围出去啊!”
“怕什么!”尽管陷入重围,没藏敏德还是颇有大将之风地保持着镇定,“敌方与我数量相当,哪有那么容易围死我们。”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清亮的“放箭”,空中便“呼呼”地响起长箭破空的声响,西夏军还未来得及抬头,利箭已如急雨一般呼啸而来!没藏敏德和属下急忙围成防御阵型,高举盾牌抵挡箭雨,那利箭却锐利无比,竟穿透盾牌和铠甲直刺皮肉,转眼间最外圈的兵士已经被射成刺猬,有的被射穿手筋脚骨,哀嚎呻吟凄厉刺耳。
没藏敏德心头一惊,伸手接过一只利箭,那箭身并无奇特之处,箭尖处却不知加入了什么金属,锋利惊人,抬眼看去,刚才发令的正是七辰,她麾下的射手们手中拿的却不是弓箭,而是巨大的强弩!两人在前抬起大弩,另两人则合力拉弓,一发便可数箭!西夏骑军固然素来骁勇,却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巨大的弓弩与无端锋利的响箭,处处不循常理。
“散开,他们弓弩有限!”没藏敏德大喝,西夏军听命,忙改换防御阵型,化整为零,四散隐蔽。西夏军素擅骑射,此时虽陷入重围无法展开骑兵,分散隐蔽的弓箭手却愈占优势,他们瞅准了扛弩的兵士,箭无虚发,专射手臂!
七辰见状,喝道:“弓弩退!”话音刚落,步兵便补了上来,一边组成盾阵掩护弓弩,一边间或发箭抵御西夏暗箭。
七星的东边包围已经形成,见没藏敏德军阵化为零散,正中下怀,喝道:“骑兵冲锋!”
原来西夏军团体战斗力甚为强悍,硬拼起来占不得便宜,慕容月便设计了这种巨大的弓弩,西夏军为了避免弓弩强攻只得散开躲避,骑兵便可趁势而上分而歼之,正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法子。
没藏敏德的大军一时无法互相照应,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东面被七星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北面被七辰的强弩守着、西面的大本营则又火光冲天陷入敌手,眼见慕容月不断指挥着兵马往南边合拢,没藏敏德心里一横,大声道:“步兵掩护,骑士们,咱们杀出去呐!”
说完,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往东边奔去,众人也是杀红了眼,奋起追随首领。西夏步兵用盾牌组阵,不退反进,与慕容月的士兵短兵相接,西夏骑兵则更是骁勇,跟着没藏敏德的战马,直杀慕容月而来!
七星见状,忙指挥骑兵回转保护慕容月,步兵也在西夏兵不要命的攻势下暂时性后撤,哪知没藏敏德并没有想袭击慕容月,见合拢之势渐缓,马头一偏,长弓一挥,喝道:“从南边走!”
众将听命,纷纷调转马头,往南边突围,此时慕容月的合拢尚未完成,南边疏漏颇大,经没藏敏德一个冲杀,便四散开来躲避西夏骑军,西夏军见状大喜,纷纷边打边退,倒不见了之前的慌乱,恢复了原本攻防有素的架势。
“大小姐,我去杀了那个奸贼!”七辰正要策马而去,却听得慕容月道:“不必,继续围杀,我和七星去西夏大营。”
“啊?”七辰意外地看着慕容月,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趁胜追击呢?
慕容月侧身上了惊鸿马,向七辰道:“不要硬攻,用弓弩将他们赶到‘格沼’。”
“格沼”是敦煌东面一处颇为广大的流沙地,大漠中的流沙地最为可怖,一旦陷入,不论你武功多高、兵马多强都如陷入沼泽地一般,只能等死,因此当地人叫它“格沼”七辰听到慕容月此话,拍手道:“小姐真聪明,这下那个狗贼还不埋身黄沙!”
慕容月一挥马鞭,惊鸿嘶鸣一声飞奔起来,七星领了一路人马,向七辰点点头致意,便也策马跟随慕容月而去。
火光冲天的西夏大营内,辛予窈和云幽篁已经攻入了没藏敏德的铁牢,却不见梁乙姝与慕含睇的身影,反而见一众狱卒被关在铁牢之中哀嚎呻吟。云幽篁刚触到铁牢栏杆,便“哎呀”一声匆忙缩回手,手指上一阵灼热,这才发现,铁牢的栏杆已经被烧得滚烫。
“关在这儿的人呢!”辛予窈厉声道。
一众狱卒见来了人,欣喜异常,纷纷哀求道:“哎哟哟……仙子快些救我们出去吧……哎唷……烫死我了!……”
原来辛予窈和云幽篁虽然穿着短打,却仍旧是飘逸的纱衣,这些狱卒被绑在铁栏杆上动弹不得,贴着铁栏杆的衣服已经烧烂,有的人皮肉都烫烂了,发出阵阵焦臭。正在受难之时见到这样两个女子,便以为是天仙下凡了。辛予窈又道:“我问你们关在这儿的人呢!”
一个狱卒哀嚎道:“哎唷……早跑啦……哎哟哟……妈妈的,把我们绑在这里受烤……哎哟哟……”
云幽篁喜道:“慕姐姐她们已经逃了么?”
辛予窈笑道:“这群贼兵,早该教训了。”
正说话间,梁乙埋兴奋地奔了进来,向辛予窈和云幽篁道:“两位月主,破军传话来,说我姐姐和慕月主都救到啦!”
辛予窈和云幽篁齐声问道:“在哪里?”
“就在大营北边,原来那边有个暗道,我姐姐和慕月主去那里截躲在那儿的其他敌将,现在已经全数抓住了!”梁乙埋高兴得挥了挥拳头。
“太好了!”辛予窈道,“咱们快去见她们!”
三人说着就要走,那些被绑在铁栏杆上的狱卒忙叫道:“几位英雄,快些放了我们啊!”
云幽篁眼睛一斜,道:“哼,既然梁大姑娘和慕姐姐把你们绑在这儿受烤,你们就守着吧。”
一个狱卒凄声道:“哎唷……仙子仙子,我们也是听上头的命令……哎唷……再说将军对梁姑娘尊敬得紧,我们也从不敢怠慢她们二位……哎哟哟……何苦算到我们这些小兵头上……”
辛予窈和云幽篁对视一眼,不理睬那些狱卒,抬脚就走,却听见梁乙埋道:“二位姐姐……”
两人转过脸去,只见梁乙埋脸上显出不忍之色:“他们说的也在理,我们不如把他们放了,免受这酷刑……”
辛予窈道:“绑他们的是你姐姐和慕月主,你要放就放吧,不过我还是劝你别这么好心。”
那狱卒听见梁乙埋求情,忙道:“小哥小哥……小哥心善,快些救救我们吧!我们一辈子感激小哥呐!”
云幽篁道:“乙埋,你姐姐可是被他们抓起来的,你还救他们?”
清泠五月都是在拼杀中成名的,对待人命一向淡漠,梁乙埋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到这些狱卒受此酷刑,内心无法释然,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辛予窈和云幽篁都不接口。
梁乙埋手中长剑一挥,将捆绑几名狱卒的绳子砍断,又一脚踹开滚烫的牢门,几名狱卒忙跪倒在地:“多谢小哥救命之恩!日后有用得着小的们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辛予窈哂笑道:“怎么会有用到你们这些西夏小兵的地方!”
梁乙埋不再看他们,向辛予窈和云幽篁道:“两位姐姐,我们走吧。”说完,三人便飞也般地去了,只剩下那些烧伤的狱卒还在不停地磕着头。
营帐之内,梁乙姝正将抓获的西夏将领交给破军:“早听闻‘北斗七俊’的破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慕含睇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破军,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破军并不答言,反问:“你们如何得知大营北边有暗道?”
梁乙姝面色微微一红:“是没藏敏德之前带我去过,因此知晓。”
原来没藏敏德对梁乙姝甚是心动,不但不囚禁她,反而常带她四处走走、增进情感,一直到慕含睇被俘,才用了萧之瞳的建议建了铁牢。但梁乙姝已对整个西夏大营的布局了如指掌。当慕容月和没藏敏德开战之际,慕含睇便假装怪罪梁乙姝害慕容家陷入险境,两人在牢中打斗,引来狱卒。因没藏敏德平日对梁乙姝关爱有加,狱卒也不敢让她有一丝损伤,便立即开牢门制止,两人便立即反手抓了几名狱卒,扒下他们的衣服易装而逃,慕含睇临走还把几个狱卒绑在铁栏杆上,烧火灼烤,出出恶气。
两人换了西夏兵服,梁乙姝便带着慕含睇往暗道去,想从暗道逃出,谁知破军以极快的速度攻破了西夏大营,四处火起,那些无法逃脱的将领都躲进了密道,二人歪打正着,立了一大功。
“‘玄武生口’……”破军喃喃自语,他有些奇怪,刚刚带兵到达西夏大营,他便觉得整个大营的布置非常眼熟,便派了突击队打前哨,谁知敌方的暗哨竟真是照着“金门八势”布置的。“金门八势”是契丹军中的惯用防御,在西夏军中却不常见,而破军却对“金门八势”烂熟于心,对它的漏洞薄弱之处更是熟悉,遂派辛予窈与云幽篁作先锋悄悄从撕开的口子偷袭,先烧粮草乱其军心,再大兵直入,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西夏大营。进了大营之后,破军更是对营中的布防大感讶异,此时得知西夏营北部造有暗道,便下意识地念出几个字,心中升起一阵惊慌……
“姐姐!”
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梁乙姝看过去,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弟弟,心头一热,哑声道:“乙埋!”
梁乙埋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奔过来一把抱住梁乙姝大哭不止,梁乙姝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软语安慰:“没事……我不是活着吗……”
这边梁氏姐弟相聚,那边辛予窈与云幽篁也因为重新见到慕含睇而激动万分,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脸上只是笑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看来大家都还好。”
正在兴奋的众人闻言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慕容月摘了面纱立在营帐门口,微微笑着,七星站在她背后,眼中泪光闪闪。
“大小姐!”众人连忙行礼,破军也微微抱拳致意。
“大敌当前,就不用这些礼节了。”慕容月笑道,向破军道,“辛苦破军了。”
破军道:“大小姐计谋无双,在下只是略尽绵力。”
“若无你的‘绵力’,只怕我早已葬身大漠了。”慕容月道。破军略微一低头,并不答言,他心中想到一件可疑之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小姐……”慕含睇上前,低声道,“我违抗命令,失了几百名弟兄,请大小姐责罚。”
慕容月不言,梁乙姝忙道:“大小姐,慕月主是为了救我才会上没藏敏德的当,我愿代慕月主受罚。”
众人都看向慕容月,她却微微一笑:“责罚是一定要的,不过要等我们安全了再说。”
安全?众人不解,他们已经攻破了西夏大营,难道不是胜利了?
“不是胜利,”像会读心一样,慕容月朗声道,“我们的人马有限,走到这步算是上天庇佑。没藏讹庞的援军随时都会到,只有迅速撤回敦煌城,才有喘气的机会。”
破军定定心神,道:“大小姐说的是,鏖战对我们不利。”
到此时,辛予窈等人才明白,为什么慕容月一定要留兵守敦煌,正如西夏大营一失,没藏敏德便没了屏障一样,敦煌是慕容大军的后方,没了敦煌,便没了存身之所。
“你们先走,我等候七辰。”慕容月道。
众人面色一变,慕含睇道:“大小姐,应该你先走,我们殿后。”大家都纷纷点头相和。
慕容月正色道:“从没有主帅先逃命的军队,你们放心,没藏讹庞的大军应该没有这么快到,我会很快赶上你们。”
“可是……”破军也踌躇了。
“破军,”慕容月紧盯着他,“这些人,都是我慕容家的支柱,他们一个都不可以少。我要你立下军令状,把他们安全地全部带回敦煌城。”
众人一凛,感到慕容月话中不可抗拒的力量。
破军的眼中第一次出现钦佩的神色,猛然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于心口,躬身低头道:“我甘立军令状,除非破军战死,慕容军中绝不少一人!”
众人心中一热,纷纷跪地道:“遵大小姐命!”
慕容月一笑,道:“你们战马劳累,可从北边绕回,循水源而行,掩蔽行踪。”
破军和梁乙姝心中一动。
众人领了慕容月命令,立即打马整队,略微行礼之后,大军便策马而去,临走前,慕容月又下令焚毁了西夏大营的所有营帐。
金戈铁马、扬沙起风,看着远去的大军,慕容月心中默默祈祷,向七星道:“发信号召七辰回来,我们从大路走。”
七星诧异道:“小姐,我们为何要走大路?”
许久,慕容月方缓缓道:“若没藏讹庞的援军到来,必定直插敦煌。”
七星一惊:“小姐,你想引开援军?”
慕容月笑道:“放心,在‘格沼’那儿,他还得耽误一会儿救他的宝贝儿子,我们可以安全脱身,只是……以防万一,我不想让慕容氏大军冒这个险。”
七星看着慕容月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这位慕容大小姐看似镇定淡然,有时甚至显得无情,私底下却费尽了心力保全大局,为了保护慕容家一干人等,不惜以身犯险!她向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花火召唤七辰,心中默默念着:希望战局可以如小姐所料,希望我们都可以安全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