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长和他的助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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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奖励盗贼

最近,苍岭监狱收到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和一份获奖证书。在证书里还有一张委托信。信中说,请监狱负责人把支票和证书转交给在押人员付正清,这是奖给他的一笔奖金。落款是:“海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制剂厂”。

监狱长卢金福感到很意外,他在这里工作二十余年,还从未遇到过在押犯得奖的事情。莫非这位犯人,曾经对那个千里之外的厂家做出过什么重大贡献?卢狱长来到档案室,查找付正清的档案。案中记载,……付犯盗窃一车带秧子花生后,由于在归家途中行驶匆忙,半途中又误轧死一个躺在路上的醉汉,然后乘着夜色逃逸。后来,警方按车轮的印记破了案。判刑八年。现在算来他已经服刑二年多了,可是,从来没听说他与那个海宁厂家有任何联系。

监狱长又传讯102号犯人付正清,询问有关得奖详情。付正清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工厂,更不用说什么联系了。对于奖金,更不可能是给我的,有可能是邮局邮寄错了。”

监狱长把证书打开,上面写的姓名和地址都正确无误。收件人的栏目填写得也很清楚。最后,经监狱方研究决定,把这笔钱先放在监狱的账户上暂存,以便查清后再做处理。

监狱干部们也就此召开专门会议,研讨这一件事。指导员曹葛说:“从当前的情况看,这笔奖金属于来路不明的财产,按规定应收缴归公。”

队副刘明也建议:“即使不归公,也要把奖款退回原处。”

只有监狱长卢金福有不同看法。他认为:犯人被剥夺的应该是政治权利,而不是经济权利。于是说:“我们暂且不要急于处理奖品,重要的是要把它的来龙去脉理清。如果是他应该得的,就归还他;如果另有原因,或者还牵涉某个鲜为人知的其它案件,那就复杂了。”

卢监狱长是个细心人,他做事一贯丁是丁,卯是卯的。

会上最后决定:暂时采用卢金福的主张。

这一消息很快在监狱内部传开,大家对此做出种种推测。有人说,102 号犯人付正清与厂家可能有鲜为人知的联系,只是不愿公开罢了;也有人说,那个厂里也许有他的亲属,采取找借口、编排虚假措辞的方式资助他,不然就是付正清掌握厂家有关把柄……

98号狱友问:“付老弟,你真傻啊,到手的钱为啥不接过来?以便一旦出去后,手头就有成本啦!”

付正清平静地回答:“我不那么想,不是我的,就不能要。我不可再犯错误呀?要不是当初一时贪心,偷了人家的花生,能会有今天的恶果吗?”

110号说:“这事与那事不同。一不是你偷的、二不是你抢的,有啥不能要哇?你看你,老婆改嫁了,孩子带走了,你出去了,连讨老婆的钱都没有,嗨!多难受?若是我,也要设法把钱弄到手。”

付正清叹了口气,还是摇摇头。回忆起两年前的情景。

服刑前,付正清并不是个偷盗惯犯,而是卖鞋的小商贩,每天和妻子一道追集摆摊,挣些小钱过日子。

这天赶集回来,他半路上来了内急,就把三轮柴油车停在路边,去找比较僻静的地方解决。回来时路过一片花生地,见那花生秧长得旺盛,很是喜人。当时已到收获季节。他顺手拔掉一株花生,只见花生长得好极了,荚果又多又整齐,真眼馋!于是,他突生邪念:这里离村较远,乘夜里来偷不是手到物来吗?

当天夜里,他和妻子开车来偷,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车。但在往回赶的途中,因为做贼心虚,车开得比较匆忙,车前有一物体没来得及躲,就碾过去了。不料那物体发出呻吟声,他吓坏了,立即加快大油门逃之夭夭。他侥幸的想:深更半夜出事,谁也找不到的。没想到警方按轮索迹,很快破了案……除此之外,他再没做什么,怎么会忽然得奖呢?现在他不图别的,就想好好接受改造,刑满出狱还自由之身。

对于102号犯人得奖的事,卢监狱长一直挂在心头,他一定要查清事情的原因。他拨通寄件单上填写的厂家电话号码,对方的回话很模糊,只是说奖金发放没有误差,原打算召开一次颁奖会,但因得知获奖者已在服刑,才不得不取消会议,改为采用邮寄的方式颁奖的。

卢监狱长对于这样的答复并不满意,因为他心中的疑团没有解开:付正清因何得奖?这种奖项合理、合法吗?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但是,怎么去调查呢?派谁去呢?经费怎么办?再说,像调查这类事务,一向都是警方的内务,不是他该插手的 。如果图省时省力,把钱寄回或交公,但他觉得那是敷衍了事的做法,不是他的工作风格,他要对每位在押犯负责啊!

为了解疑,卢监狱长第二次来找付正清询问有关事项。

“关于得奖的事,你理出了头绪没有?”

“没有。卢狱长,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事出必有因!你再把你的熟人、亲戚、朋友在大脑中过滤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付正清又想了十几分钟,还是摇头。最后,他无奈地说:“卢狱长,您不如找到我们村长了解了解,让他帮您调查一下。”

“你们的村长?他姓甚名谁?肯帮这个忙吗?”

“我想他会的!他叫张振生,是个热心肠的人。”

“好吧,那我就先写一封信与他取得联系。”

四月六号,月牙村村长张振生收到一封从苍岭监狱寄来的信,寄信人是监狱长卢金福。张村长想:自己一向与那个监狱没有任何联系,更不认识卢金福这个人。但他知道,在那个监狱里关押着一个叫付正清的人,他曾是月牙村的村民,后来犯了法,就被捕入狱了。张村长疑虑的打开信,内容是这样的:

张村长你好!

我叫卢金福,时任苍岭监狱长。在押犯付正清向我介绍你后,我才冒然给您写这封信的。当前,我处遇到一件难事,就是在押犯付正清突然得到一笔一百万元的不明奖金,颁奖方是两千里外的海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奇怪的是颁奖方并没有说明奖励的原因,因而使监狱方无法核实和做出恰当的处理。如果这种奖项的源头弄不清,就可被视为来路不明的款项,会被退回原处或者充公的。我曾询问付正清本人为什么得奖,他说不得而知。我又用电话向原判法院负责人咨询,但也未能得到满意的答复。据我初步推测,事情应在三年前付犯没被关押前起因的。因此,我拜托您在百忙中抽出一些时间调查这件事,然后把您得到的可靠信息通知我。谢谢!

张村长看罢信,觉得一头雾水。罪犯得奖,真是一件新鲜事,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位尊敬的卢监狱长,却要把这件事交给他打理,真是莫名其妙!卢狱长一定是听了付正清的胡吹后才异想天开的。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推脱掉算了。但看到信里那恳切的言语,又觉得这封信很有分量,张村长好像看到监狱长那焦急、犹豫的目光……

于是,他打开了播音器开始广播:“杨波,柳涛,请你们立刻来到村委会办公室……”

几分钟后,杨波、柳涛二人先后赶到。

“村长,又有什么新任务?”杨波急切地问。

“村长,请吩咐吧!”柳涛也催促。

张村长一连吸了几口烟说:“不急,你们先看看这个。”村长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二人看。

看完信。杨波不满地说:“这个监狱长也忒会使唤人了,竟然让我们当跑腿的,而且又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

柳涛道:“我们明着好像为监狱办事,暗中实质为罪犯效力,犯得着吗?”

“是啊,村长,您得多考虑。付正清是个很自私的人。听说一次在集上,他给前来赶集的老爸买了一元钱的包子。老爸吃完包子后,就在在儿子的摊位上买了一双布鞋。老爸把布鞋选好,就从衣袋里掏出十元钱递给儿子。儿子就毫不推脱地把钱放进袋子里,又去忙着招呼别的顾客了。老爸不耐烦地催问:‘找我钱呀’?‘找你什么钱?’你的鞋不是卖九元一双吗?我交给你的是十元钱。’‘对呀,还要扣你一元的包子钱呢?’杨波愤愤不平地讲述。

张村长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暂且不要评论他的人格如何,咱做事要对事不对人,人民的安宁不只是公安、法院、监狱的职责,同时也是整个社会和每个公民的职责呀!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才行。从信中的字里行间浸透着是什么?是责任心,是一个普通监狱长应做的事。即使是罪犯,该维护他们的权益时也必须要维护。绝不含糊!我们的任务是摸清得奖的真实原因,了解案发时,或者案发前的某个与其相关的主要细节。”

柳涛又说:“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颁奖方不说明原因,难道另有隐情?或者有些事情不便公开?”

杨波也提出问题:“或许那个厂家在有意炒作。现在,炒作之风很盛行。有些名人、演员、歌手等多用炒作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甚至编些绯闻,引起大家的高度关注。”

对于付正清的案子,张村长只知道大致状况,并不了解里面错综复杂的细节。说不定他得奖的原因就潜藏在某些细节里。

第二天,张村长和杨波首先来到付正清的老家找他的父亲付宗林询问。老人住在村子东头,那是一间陈旧的房舍,由于付正清被羁押,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已经改嫁他人,家中只剩下一个年过七旬的孤老头艰难度日,所以,付家的院落显得很萧瑟。

两人见房门紧关,推不开,可能从里面上了栓。张振生一边叩门一边叫:“付大叔,请开门哪!”

没有回声。又敲了几下,还是如此。

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张振生的心头:莫非老人出了什么事?门在里面上栓,证明家中有人。现在已是上午八点多钟,早该起床开门了,但为什么会这样?

“杨波,你立刻翻过墙头,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好的。”

杨波攀墙而上,然后跳进院里,拉开门栓,打开大门。张振生进了门。来到房前又敲击房门,依旧没人应。

杨波在窗前隔着玻璃向屋里看,见有一老人在炕上躺着,好像一动不动。杨波焦急地大喊:“村长,他大概死了!”

“什么?快踹门!”

两人破门而入。张振生把手伸向老人的鼻口边,还有气息。忽然那人伸伸脖子,气息忽急忽缓,眼睛时睁时闭,好像顷刻就要死亡的样子。

张振生急忙说:“杨波,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村长和杨波把付宗林抬上车。

到了医院,诊断出老人由于长期患肺气肿病症,有一口痰卡住气管吐不出来,险些噎死。经过一番抢救,老人终于脱离了危险。

老人得救了,但产生了一千二百一十四元的医疗费。怎么办?谁付费?付宗林没有钱哪!

“请26号患者交费。”院方下了催款通知。

“不成,患者没有钱。”张振生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家属呢?让家属交钱!”

“他有个唯一的儿子在监狱服刑,怎么交钱?”

“那也得想其他的办法,我们这里也不是慈善机构!”

“这我知道。但他的情况特别,我建议这笔医疗费暂时欠着,等他的儿子出来后再连本带息一起交还。”

“不行!那得等到驴年马月呀!”

张振生向来是个办事果断的人,但此时只得磨叽了:“医生,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另行处理吗!”

“怎么处理?”

张振生想了一下道:“比如说,打个四折、五折的?”

“打折?你以为卖烂葡萄呀!少一分也不行!

张振生的脸上呈现不满地神情,说:“不行就不行吧。杨波,我们回家。”

“好的。”杨波站起身。

医生却慌了:“回家?医疗费呢?”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没钱么?现在只好把患者作为人质抵押在医院里了,”他转身对付宗林道,“大叔,我看这里环境不错,您就安心住下呗,吃饭就去医院食堂。”说完,两人快步往外走。

当二人走到楼梯口,就被那个催费的医生叫住:“二位大爷,请留步,请你们把那位老祖宗带走吧!医疗费就依你们,暂时欠着。”

“好的。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请讲。”

“派辆救护车免费把我们送回家。”

在救护车上,付宗林问:“村长,波子,多亏你们救了我。我要问,你们到我家来莫非有什么事情?”

“是的。我还有个问题没搞清,需要向您打听。”

“什么问题?请说。”

“你们家有远方亲戚、朋友吗??”

“你指的‘远方’有多远?”

“千里之外。”

付宗林用手指戳着太阳穴,思索了一阵回答:“有。在旧社会,我的哥哥去了吉林省上营地区逃荒,后来就在那里安家落户了。现在我哥哥去世了,联系也断了。”

“哦。在其它南方省区,还有别的亲朋没有?”

“没有。”

“我再问,你儿子在案发前,与什么人联系过?”

“不知道。这要问他自己了。”

当张振生陷入沉思时,老人突然说:“村长,我儿子曾说过一件事:一次,他在市场上卖鞋时,曾有一位男顾客买下他的一双皮鞋。这位顾客离开时,把一个公文包落在摊位上。等我儿子发现,已不知丢包者的去向,只好暂时代为保管。半小时后,那位买鞋的顾客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包,我儿子立即把包还给他。那人当时拿出五百元钱酬谢,我儿子没收。”

“丢包的是外地人吗?”张振生又加上一句。

“可能是。细情我不清楚,你得问我儿子。”

“他离得太远,不方便查问。另外谁还知道这件事?”

“我原来的儿媳许秋芝也知道。”

“她在哪里?”

“已改嫁到前胡村。”

杨波叹了口气,轻声对村长说:“本来,付正清是个善良的好心人,但他怎么突然变质,锒铛入狱呢?”

张振生语重心长的道:“人哪,要时时刻刻给自己敲响警钟,永久保持头脑清醒,不然,一不留神滑落泥塘,就很难拔脚呦!”

救护车停在付家门前。张村长和杨波把老人扶下车,掺着他慢慢地走进屋里。屋里冰冷,水缸里也没有水。张村长挑起水桶,到百米外的井里去打水。杨波抱来柴火,忙着给老人烧炕。他两人一直忙活半天才总算打理停当。

张振生心情沉沉的。他想:一个年迈的老人孤独度日,而且还患着肺气肿、支气管炎病症,真是太艰难了!怎能让老人家过的好些呢?这也应是村长的责任哪!他左思右想也没有琢磨出好点子,最后他想起政府办的敬老院,只有那里才是老人最好去处。

第二天,张振生骑着摩托车驰骋二十多公里,来到敬老院。敬老院的楼房座落在波光闪闪的水库边,近旁是秀美的青山。外面的绿地上,草木葱茏,花儿开得正盛,好似仙境一般。

张振生下了摩托车,把车放在停车处,然后,向敬老院里走去。他边走边向在外面散步的老人点头致意。他走进院长办公室。

办公桌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正在看一份文件。

“宋院长你好!”

张振生的一声问候,使那位中年人默然抬起头:“喔呵,是张村长呀,稀客。是什么浪涛把你卷来的?”

宋院长原来是邻村的村支书,与张振生是好哥们,后来被调出来当院长的。

“今天特来拜访,并有事相托。”寒暄一番后,张振生直取主题。

“什么事?尽管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讨求……”张振生一番叙述后,又说,“只肯求敬老院高抬贵手,收下那位不幸的老人。”

宋院长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因他不够条件。更何况还是一个在押犯家属。如果收留了他,不就等于间接地支持犯罪吗?这也不符合规则呀!”

“在押犯家属咋啦,他也是个公民哪!规则是人订的,可以修改!”

”修改?呵呵,看你说得多轻松!规则不是我定的,是县政府、县民政局定的!你说他是公民没错,但也绝不能收留他!记住:这里是国办公益敬老院,不是难民收容所!”

张振生见对方口气坚决,知道自己这份辛苦白费了。但他心里不平:“在押犯的家属有困难,就不应该帮助解决吗?”

“应该不应该解决,你去跟政府讲,跟我说不上。”

回村后,张振生找来杨波,柳涛。三个人在付家的院里,挖出一口压水井,解决了付宗林的吃水问题。张振生还打算向镇里递上把付宗林纳入低保户的申请。

“村长,这样做恐怕不妥。”柳涛提醒说

“为什么不妥?”

“因为他的儿子是在押犯哪!”

“那也不该排斥在外,有困难就得帮助,同时也有助于在押者的改造。”

“村长,我算服了,你想的真远!”

“要懂得,老百姓的安宁就是我们的责任哪!”

“村长,下一步干什么?”杨波问

“说说你的意见。”村长反问。

杨波思考一下答:“依我看,公安局、法院就不必要去查了,我想在那些案件卷宗里不会有我们所需要的内容。要去查的只有原告被轧死者祁瑞,丢花生者张成以及那位买鞋顾客。”

“说得不错,你很有长进。但我总觉得希望渺茫。”

“为什么?”

“你想,在轧死者的家属那里,也不可能有与我们意图相关联的事情;再说那个丢花生的主儿,他的花生丢了,盗贼抓住了,案情大白,里面怎会蕴藏得奖的玄机呢?”

“此外还有买鞋客呢 ?”

“那好,我们先去前胡村,找到许秋芝,从她那里打听买鞋者的下落。”

摩托车行驶了 有二十分钟,前胡村到了。在一位村民的帮助下,他们找到许秋芝的住处。但只见房门紧锁,宅旁杂草丛生。他们又向许秋芝的邻居打听,邻居说:“你找的那户人家都去了外地打工。”

“知道他的地址以及电话号吗?”

邻居摇摇头。这条线就这样也断了。

两人随后又直奔小张庄,去找丢花生的张成查问。

张成不在家。他妻子问:“你们找张成有什么事,是不是也开了豆芽厂,需要发功助长?”

“怎么发功助长?”张振生不解地问。”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功法,会使豆芽快速生长,能提前三天出成品,而且产量高,品质又好。”

“能有这样的事?”杨波诧异。

“年轻人真无知!不相信你去亲眼去看哪,我当家的张成正在给东村胡家豆芽厂发功呢!”

在这一阶段,不知什么原因,五花八门的“功”冒出地平线:什么天地神功、长生不老功、开天眼功……这不,又冒出来个豆芽功。奇怪的是有好多人对这些“功”深信不疑,有的人不明真相,索性加入这些“功”的行列,弄得人心散乱。他们信了“功”后,就不务正业了,到处集会,传授练功技法,嗨!

不多时,两人到达胡家豆芽厂。只见张成正向二十多个盛装豆芽的器皿发功力。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服装,缓缓执掌,时而把掌向前推,时而往回收,时而朝左边压,时而向右方扬。反复数遍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收了功法。

“二位有何公干?是否需要施功法?”张成问。

张振生回答:“这倒不是。我们有一件紧要的事需要调查一下,请您配合。”

“什么事?请讲,鄙人一定效力。”

“谢谢!请您讲讲三年前您丢花生的那件案子。”

“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因为案子早已经破了,罪犯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知道。不过,我还想查明一些细节。”

“细节?有用吗?”

张振生点点头:“当然。”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否要给罪犯开脱,或者翻案?”

“都不是。是与另一事件相关。”

“什么事件?保密码?”

“没有什么保密的,”说着,张振生把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张成。

张成看着,看着,脸上忽然大放光彩:“哈哈!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个奖项应该我得呀!”

“你得?为什么?”张振生和杨波都觉得意外。

“走,回到我家,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

又来到张成的家。张成从仓库里找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农药袋,他指着包装袋上的几行字说:“那个颁奖者是不是这个厂?”

张振生和杨波定睛一看,果然不错,袋子上写着:荚多丰,红加绿植物调节剂。厂家是:“海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字样。再细追问,张成介绍了一段别开生面的案情:

……当那桩偷花生案子比较明了后,原告张成要求被告赔偿丢花生的损失时,发生了争论。

张成说,被偷花生约四分地,按亩产一千二百斤计算,应赔偿四百八十斤花生。当时遭到被告的驳斥,认为原告虚报产量讹人。因为在当地花生亩产最高不超过七八百斤。法官也认为原告的要求离谱,不予支持。张成不服,他说确实没有虚报,不信可以当场验证。那块地共八分地,被偷去4分地的,还剩余4分地。只要把剩余的花生现场收打晾晒,问题就明了了。

法庭采纳了这一建议,宣布暂时休庭,立即派人去监督收打剩余的花生。收打完毕,结果产了502斤。当时场面很火爆,招来了很多农民来看热闹,大家无不交口称赞花生长得超好,每垵八九十个荚果,比其他户的产量高出百分之五十还多。有几名记者闻风前来采访。记者追问增产的原因。起初张成不肯讲。但在记者的说服下,他才讲出增产的秘密:“在花生生长期要喷施两次红加绿调节剂。第一次在下针期,浓度比厂家的要求减低百分之五十;二次在生旺长期,按原比例减百分之七十喷洒。”

三天后,这个消息在电视里播放,几家报纸上也刊载记者的深入报道,引起很大轰动。不久,‘红加绿’生长调节剂在全国抢手。以后逐年有增无减。厂家一下子赚了两个多亿!

原来如此,张振生心头的云团一下消散了。

“谢谢您提供的信息。”张振生客气地道。

“不用谢!不过,这奖应该归我所有。因为厂家赚钱的根源是因我而起的。也只有我才是理所当然的获奖人。如果把钱奖给那个罪犯付正清,不就是等于奖励盗贼吗?这是多么荒唐的事啊!”

张振生思考一下说:“你的见解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是厂家的决定,别人是无法改变的。”

“那我向厂家提出索要奖品的要求。”张成显得信心百倍,他想,如果把这100万弄到手,就再也不用练什么功了,一辈子也花不完。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第二天,张成按照药袋上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厂家的电话,阐明自己的要求和意见,但被厂方拒绝:“很抱歉,您的建议没被采纳,因为您的行为过于保守和自私,是不配授奖的。”

张成听后气冲牛斗,于是,他把厂家告上法庭,请求法庭维护他的权益。这消息一经传出,又引起社会多方关注。对于奖品应给谁的问题众说纷纭。有的说应该奖给张成;有的说奖给犯人付正清没有错;还有的说,奖给媒体或者法律部门更为妥当……

法院对此案子进行了细致分析,最后决定:这桩案子在法律上尚未有明确规定,本院不予受理。

四月里的一个晴朗的上午,张振生乘坐长途大巴汽车,来到苍岭监狱大门口。

门卫问:“先生,您有什么事?”

“探监。”

“探视谁?”

“正在服刑的付正清。另外请问,监狱长的办公室在什么位置?”

对方上下打量一番张振生,然后说:“在三楼楼梯口右边第二间。”

“谢谢指路。”

张振生来到那里,轻敲了一下门。

里面有人答应:“请进!”

张振生推门而进,室内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狱警正在电脑前忙碌。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刚进来的陌生人,问:“您找谁?”

“找卢监狱长。”

“哦,我就是。”

“幸会!我是月牙村的张振生。”

那人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惊喜地道:“哎呀,是张村长驾到,总算把你盼来啦!来前您咋不吱个声,我好派车接您哪!”

“不好意思打扰呀!”

卢狱长赶忙让座,递烟,又端茶倒水,问寒问暖,好像招待他的上司。

一刻钟后,卢狱长期盼的问:“张村长,我托付您的事有头绪吗?”

张振生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份书面材料,递给卢狱长:“都在这上面,请过目。”

卢狱长非常认真地默读那些文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情不自禁地说:“真是太好了,您为我们监狱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谢谢!谢谢!”

“不言谢!你们在监内拉车,我们在监外助力!因为我们有同一个目标:改造好罪犯,为社会和百姓增加安宁系数!”

“说得好!”

“卢狱长,我今天来,还有一个意图——探监,这是付正清的老父亲委托的。”

“是吗?可以呀!”

张振生来到探视室。不一会儿,付正清被带来了。他扑过来,要抓张振生的手,但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怎么会抓得到?

“村长,村长,是你来看我?真是想死我了!’

“想我,你就要好好改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争取早日出去,咱们共同建设家园!”

“村长,我听你的,一定要好好努力!”

“我这次来看你,主要是你的老父亲托付的。他每天都在想你,盼你回来!”

一提起老父亲,付正清的心猛然荡了一下,止不住的泪水簌簌地流下来:“我,我老爸的身子骨还好、好吗 ?”

“还好。你不用惦记,有我们大家呢!”张振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先递到管教手里,因按规定,犯人的所有信件都要经过检查的。

管教检查完毕,把信交给付正清。

付正清双手颤抖着接过父亲的信,一字一句认真地读着:

“孩子,你不要惦记我,放心服刑吧!在家里,由张村长牵头,组成一个爱心小组,他们轮流照看我,帮我整理家务,还帮我干责任田里的农活,又在院里给我打了一眼压水井,这样,吃水也非常方便了……另外,张村长还给我入了低保……”

“谢谢村长!谢谢!请您受我一拜!”

付正清双膝跪地,向张振生磕头。

张振生急忙说:“快起来,你不要谢我,应该感谢的是政府呀?”

“为什么?”

“因为低保户是政府批准的,由政府提供最低生活费。”张振生提醒他。

付正清好像恍然而悟,转身又向管教磕头,他认为管教能代表政府。

“不要磕头了。只要你好好表现,就是感恩政府。”管教说。

一项别开生面的颁奖仪式在管教办公室举行。与其说是“仪式”,不如说把这一消息告知对方,并且把账转过去。前来参加“仪式”的有正负监狱长,四五名管教人员,还有张振生村长,当然,必不可少的是付正清了。尽管狱方全面封锁消息,但是,还有三四名记者闻着了味道前来采访。

卢狱长面无表情地对记者说:“记者同志,请回吧,我们谢绝采访。”

“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工作呀!不然,我们怎么上栏目,上镜头呢?”

“请您理解。这次与往常不同。我觉得我们是站在边缘地带,就像淌水过河,不知道自己会被河水淹死呢,还是能够到达彼岸。”

“但您不希望我们为您提供船只吗?”

“谁能保证你们的船不翻呢?再说,这也是颁奖厂家的意思。”

“这么说,厂家没来人?”

“是的。他们委托我承办。”

“既然……那以后你们有重大的消息需要发布宣传,就别怪我们不给情面!”记者们很不高兴。

“别,别呀,这不是例外吗?”卢狱长有些急了。

张振生插言:“卢狱长,请您别死背教条好不好,凡事都可以变通啊!我想,媒体来参与了,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名高个儿记者善意的讥讽道:“卢狱长,我看你要变成小脚女人了。”

“不是变与不变的问题。当下,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谨慎为上。那好吧,仪式开始进行。”

停了一下,监狱长又说,“于管教,把102号留下了吗?”

“留下了。”

原来,在押的犯人大多在盐场劳动改造。

“把他带上来!”

“是!”

付正清走进门来。他没带手铐,身穿的狱服也是干净的,眉间的皱纹拧成了疙瘩。他卑恭地站在一边。

“坐下吧,随意些,不要拘束。”卢狱长和气地说。

付正清在一空位置上小心地落座。

记者们都把镜头对准他。

“付正清!”

“到!”他快速站起答话。

“根据厂方的意愿以及本监狱的决定,现在把奖金全部拨转到你的账户上。这是我受厂方的委托代办的。下面我宣读厂方寄来的一封信:

“……我厂在几年来获得的良好收益,的确因付正清那次案件曝光意外取得的。根据厂规原则,如果某个员工,或者某个行为人,为厂家做出卓越的贡献,就要受到相应的奖励。这次效益巨大,我厂赚了两个多亿!为了回报给厂家带来效益的发起人,我们决定拿出一百万元做为奖品(这是税后数字)。但奖给谁呢,我们为此费尽了心思。奖给媒体吧,不妥,因为录制新闻是他们的业务;奖给公安机构吧,也不太合适,因为破案、审案是他们的职责;奖给原告吧,也不正确,因那人使用红加绿产品五、六年了,却从来没向别人披露过,可见他是个极端保守者。最后就落在罪犯付正清的身上了。其实奖励他也不见得明智,因为好像鼓励了犯罪,蔑视了法律。但是我们还是确定他了,这笔巨大的效益的确是付正清“偷”出来的。消息传出,引起许多非议,批评、指责声不断,厂方因此受到不小的压力……这就是我们先前没有明确告知奖励的原因……”

宣读完毕,卢监狱长又说:“小马,你立即把款转到付正清账户上。”

“好的。”

付正清的脸上并没有欣喜,眉间的疙瘩仍旧集聚着。刚才监狱长读信的内容和宣布的决定,他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冲着监狱长摇摇头道:“不,不要转到我账上,要转就转到张村长的账户上吧。”

“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我在这儿不便操作。”

付正清的这一动作也出乎张振生的意料。他猜想自己只是给付正清当当保管员而已。因此就没有推脱。这时他接过话茬问:“还需要怎么操作?钱是你的,一切由你做主。”

付正清思索了一会儿说:“先拿出二十一万三千元补付给因车祸事故而亡者的家属,这是当时我欠下的死亡赔偿金,这笔账算我向厂家暂借的,等我出去了挣钱再还。然后把剩余的钱全部捐献给村里的公益事业,用来补给村中考上大学的孩子。让他们不要像我这样,因交不起学费而中途失学,最后因素质低下而锒铛入狱,悔恨终身。注意:捐献人不要写我的名字,要写‘海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张村长,拜托您了!”

“你不给老父亲留钱?他的生活怎办?”一个中年记者问。”

“不用留。因为村长已经帮他加入了低保。”

“那也得为自己留钱呀?不然一旦刑满出狱,岂不艰难?”

“那就更不用了!出去后,我要靠自己脚踏实地赚钱而生活,不靠外财。”

啪啪啪……

在场的其他人一起鼓起掌来。

付正清隔窗望着外面的天空,脸上第一次露出欣然的笑容。

第二天,张振生要回去了。临走时,他又来看望一次付正清。两人又唠扯了有半个小时。时间到了,付正清好像 突然想起什么,问:“村长,我家窗台上的那盆月季花生长得怎样?”

张振生一时不知所云,当他看到付正清传递过来的眼神时 ,就说:“花还在开,只是朵儿不大,有些蔫。”

“那是它缺营养造成的。恰好我这里有特制的肥料,你拿回去,用小铲切开土层,把肥料下进去,再盖上土,浇水,半月后就能转变过来。”说着,他委托管教递来一小袋什物。张振生接过一看,原来是些发了霉的剩米饭。

“这能行?”

“能行!记住,我在里面加了特制的配方。”

在归家的汽车里,张振生在默默思索:配方?什么神秘莫测的配方,值得从几百里外带来?莫非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张振生疑惑的打开塑料袋,拨开剩米饭,里面现出一个小纸包包。打开,是一折叠的纸条。展开,上面有几个字:“村长,在我家东墙边的炕沿窝里,有506块钱,那是我以前存放的私房钱,同时也是我现在的全部家底。请你把钱取出来,交给我老爸,用来补贴他老的生活费用。我怕过不了管教关,才想起此下策。再次拜托!”

张振生捧着这张纸条,忽然觉得它很重很重!付正清啊,付正清,你的确是个孝子,但在你当初犯法的时候,怎么没有想一想自己年迈的老父亲呢?

海宁农业科技公司销售科潘科长看到苍岭监狱方把奖金转交给得奖人的新闻播出后,心里有所不快,厂里花出100万元资金做奖励,却连一个“谢”字也没换来,真是可悲可怜可气!看来那个付正清很不通情达理,奖励他是个天大的错误!潘科长把不满情绪向田总经理倾诉。

田总经理不露声色地说:“我看不见得。起码他不贪财,不图名利,说明他已有很大的感悟,难得呀,更何况他还为我们厂储备了德,树了碑,这是无形的财富耶!”

果然不出田总经理所料,外界纷纷赞扬他们厂捐资助学的善举,使厂子美名远播。接着,产品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效益又在翻番……

田总经理又拨通卢狱长的的电话:喂,卢狱长,我先撒下一个约定:付正清刑满后,我厂聘请他为正式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