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辛亥情事:传奇都督之生死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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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壮士惩恶天桥救二美 玉楼动容终允嫁将军

嫣云听信了袁克文的话,想照着他说的法子去劝说良玉楼。

这天风和日丽,白日里少有客人光顾,恰好良玉楼的精神也好些了,嫣云就邀约她去逛天桥散心。说别老在屋子里闷着了,否则小病也会闷出大病来。

良玉楼心想这话也是个理,就答应了。二人稍稍打扮,同坐了一辆三轮洋车直奔天桥而去。

这天桥一带可是北京城最热闹的去处。卖估货及各样杂货的商摊一个挨一个摆着,卖豆汁儿、爆肚儿、凉粉扒糕、酸梅汤等各种风味小吃的摊棚儿更是数不胜数,更有那些拉西洋片儿的、练把式耍猴戏的各式玩意儿,很是吸引着人们的眼睛。天桥一带还有不少唱大鼓书、说相声的场子,人到此处,且别说来点风味小吃香香嘴儿,单是往那鼓书、相声场子里一坐,就足以悠闲半天了。

天桥是有桥的。早在元朝时就建了天桥,南北方向,汉白玉的栏杆,桥北头东西各有一个亭子,桥身很高。光绪三十二年将高桥身拆了,建成了一座现今这样低矮的石板桥。据说因为历代皇帝都要经过这座桥去天坛祭天,所以就名之“天桥”。

今天来逛天桥的人特别多。嫣云和良玉楼在人堆儿里挤来挤去瞅着各式新鲜的事物。二人看罢拉西洋片儿,喝了碗酸梅汤,忽见一个大鼓书场子门前热闹非常,门口挂着招牌,上书《桃花扇》,嫣云便要去听听。良玉楼说这出戏早就烂熟了,还去听啥。而嫣云已给把门的付了听书钱,强拉着玉楼走了进去。

二人在书场中坐定,台上已经开唱了。唱书的是一位年轻标致的后生,艺名“风蝶儿”,嗓音圆润清晰,听来很是悦耳。《桃花扇》说的是明末名士侯朝中与名妓李香君的故事。清兵入关,史可法举旗抗清,侯朝中投军报国。不料史可法兵败殒命,侯朝中被捕降清。后侯朝中重游秦淮河与李香君相聚,惊喜交集的李香君得知侯公子已是清廷官员后,愤然而去,削发为尼。

风蝶儿声情并茂的演唱深深打动了良玉楼和嫣云,听到动情处,二人禁不住流下泪来,便引得周围的看客转过脸来将她们直直地盯着。见是两个如花似玉的风流女子,就有几个好事者涎皮怪脸地向她们挑逗起来,场子里秩序大乱。良玉楼见势不好,拉着嫣云就往外走。

二人又在街市上逛了一会儿,就觉饥肠辘辘的了,便到一家豆汁儿摊棚里坐下,要了两碗豆汁儿和凉粉扒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嫣云边吃边说道:

“玉楼姐,我看那个李香君真有点犯傻了,侯公子本来一直是爱着她的,她却将他抛弃了。唉,我真不懂,编书的人为啥偏要这样瞎编,好端端一对眷侣就被编书的人给编散了。”

良玉楼说:“我看李香君做事是有她的原则的。她不愿看到侯公子归顺大清,所以才离开了侯公子。”

嫣云突然问:“玉楼姐,那你做事的原则又是什么呢?尹都督那么爱你,要赎你并纳你为妾,你为啥就这么顽固地拒绝了他?”

良玉楼愕然无语,愣了一阵,才说:“我说过了,我不配的。我是啥人,要是与尹将军长相厮守,岂不辱没了将军的英名?”

嫣云当即反驳:“我看你是太自轻自贱了。青楼女子又怎么?都督将军又怎么?只要两情相悦,就能一辈子长相厮守的。”

良玉楼摇头道:“你不懂的,你真的不懂的。”

嫣云就想起袁二公子教她的招数来,说:“如今达官贵人中娶青楼女子的人难道还少了?别的不说,你知道袁大总统吧,他娶的一妻九妾中有多少个青楼女子?三个哪!总统最宠幸的大姨太沈氏就是名噪一时的苏州名妓,六姨太叶氏是南京秦淮河的妓女,八姨太郭氏也是个苏州的青楼女子。袁大总统能娶这么多风尘女子为妾,玉楼姐为啥就不能嫁给尹将军了?”

没想嫣云会如此大胆地说出这番话来,良玉楼急了:“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这般信口胡说,你是不想活了!”

嫣云笑道:“这些事谁个不晓,看你害怕的样子。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可得要好好想想啊!”

玉楼却道:“袁大总统是袁大总统,尹将军是尹将军,他们是不可比的。”

嫣云即问:“难道要尹将军当了总统你才肯嫁给他?”

玉楼苦苦地笑了笑:“你越说越离谱了。”

嫣云见这招并不如袁二公子所言的那么奏效,更急了,说:“玉楼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别作践自己了吧!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对不起尹将军了吗?”

良玉楼拉过嫣云的手来,感激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我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才决定这样做的。我也求求你,别再提这事了。”

这时突然闯进来十几个赖皮,嬉皮笑脸地将二位姑娘团团围住。良玉楼见势不好,就喊老板收钱,却被紧挨过来的一个暴眼男子挡住了。

暴眼男子嬉笑着:“还想吃啥?今儿爷们请客了。”

嫣云讥笑道:“谁要你请客了?也不撒泡尿自个儿照照,你算哪门子爷们了?”

摊棚外远远站着一个精瘦男子,直盯着两位姑娘怪笑,他正是四川会馆主事戴爷的内侄邹稷光。原来这厮到北京不久便交上了天桥的这帮赖皮,那暴眼男子就是这帮赖皮的头儿,人称“暴眼龙大”,在天桥一带有点势力,一般人是不敢惹的。这龙大迷上了唱大鼓书的风蝶儿,间天约上弟兄来捧场子,刚才这伙人就在里面。当时邹稷光瞧见了良玉楼,便认出是在怡居宅院见过的那个姑娘。他曾向吴七打听过,知道这姑娘是八大胡同的青楼女子,就对暴眼龙大说了这女子如何如何。龙大一听就来了劲,说尹昌衡动得我就动不得么?没等风蝶儿把书唱完,暴眼龙大就领着弟兄们一路寻来了。邹稷光却怕良玉楼认出自己来,便远远地躲着。

良玉楼心知这些赖皮是惹不起的,拉着嫣云就走,却被龙大一把抱住。龙大嬉笑着:“玉楼姑娘,陪龙爷玩玩,好么?”

良玉楼挣不脱,急红了脸。嫣云道:“啊哟,想玩就到纱帽胡同来啊,在这闹市上动手动脚的,也不要自个儿的颜面了?”

暴眼龙大涎笑着:“龙爷的颜面也够大的了。二位姑娘今天陪哥几个好好玩玩,只要玩高兴了,龙爷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着就将馋嘴向玉楼脸上吻来。良玉楼扬手一巴掌向暴眼龙大扇去。

暴眼龙大挨了一下,笑道:“哟,这婊子倒有点脾气!”说罢一声吆喝,众赖皮就将良玉楼和嫣云架住,便要带走。两个姑娘又哭又骂,苦苦挣扎,却都无济于事。众多看热闹的都远远躲着,不敢招惹暴眼龙大这帮恶棍。

就在这当儿,摊棚外跳进两条汉子来。邹稷光大吃一惊,悄悄溜之大吉。

良玉楼见了哭着叫了起来:“马哥、张哥救我!”二人正是马忠和张得奎。

张得奎喝道:“放开二位姑娘!”

暴眼龙大哪将二人放在眼里,嚷着:“是哪儿钻出两个找死的来了?”众赖皮自恃人多势众,就将马张二人团团围住,大打出手。这些人毕竟只是市井无赖,没啥真功夫的,马忠和张得奎只三两招便放倒了七八个。

暴眼龙大却是有些本事的,见弟兄们被打倒了,顺手拖起一根长凳向马忠劈头打来。马忠挥臂挡了,一拳击去,竟将龙大打翻在地。眼见不是马张二人的对手,暴眼龙大只得瘸着腿领着他的残兵败将逃之夭夭,引来围观群众的一阵喝彩。

良玉楼和嫣云神魂方定,这才看见尹昌衡站在外围望着她们笑哩!

原来这天上午尹昌衡赶到醉香阁去探视良玉楼,惠娘说玉楼的病倒是见好了,却被嫣云那丫头拉到天桥玩去了。听说玉楼病已见好,尹昌衡自然高兴,马上转道天桥去寻玉楼。没想到了这里,正巧遇上她二人被赖皮纠缠,马忠、得奎怒不可遏,便交上了手。

车上,嫣云惊喜地说:“马大哥张大哥,你们也太厉害了,十几个赖皮都打不过你们!”

张得奎笑道:“几个赖皮算什么,小意思!”

回到醉香阁,进了玉人轩,良玉楼扑进尹昌衡怀里,热泪滚滚:“尹将军,为啥我在危难的时候你就出现了?这不是太神奇了吗?”

尹昌衡笑道:“也许这就是缘吧。玉楼,你不觉得,今生今世你我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吗?”

良玉楼却不语了,将嘴在尹昌衡脸上频频亲着,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说啥了。求求你,什么都别说了。”

尹昌衡笑了笑,却又说道:“玉楼,跟我到怡居那边走一趟吧。”

良玉楼疑惑地盯着尹昌衡。尹昌衡道:“放心,我不会留你在那边住的。

我只是有件东西要交给你,是你自己的东西。我还有些事要告诉你,晚上就送你回这边来。”

良玉楼疑惑地答应了。

很快回到怡居宅院。在床沿坐定,尹昌衡拥住玉楼,告诫道:“你先答应我,见了这件东西和听了我给你说的事,可不要哭啊!”

良玉楼更觉奇怪了,她不知尹昌衡会给她什么和要对她说什么,只默默地将他盯着。于是,尹昌衡便从枕下拿出那只小书兜来。良玉楼一见便愣住了,一把抢在手里,惊叫道:“老天,这是哪来的?这可是我的书兜啊!”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尹昌衡将良玉楼紧紧搂在怀里,给她讲了去殷庄祭祀她的父母兄长和在杨庄帮助她舅舅安葬姥姥的经过,玉楼听着,哭成个泪人儿。尹昌衡让玉楼躺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过了很久很久,没抽泣声了,良玉楼似乎进入了梦乡。

吃罢晚饭,尹昌衡便驱车把良玉楼送回了醉香阁。在玉人轩坐定,良玉楼手里拿着小书兜喃喃说着:“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尹昌衡说:“玉楼,别犹豫了,答应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良玉楼固执地摇着头。

尹昌衡说:“我晓得你为什么不答应,你并不是不爱我,而是心存种种顾虑。其实你还没真正了解我尹昌衡,你的这些顾虑都是大可不必的啊!”

良玉楼抬眼看了看尹昌衡,又默默流下泪来。

尹昌衡说:“我知道,你首先是被一种自卑的心理死死拴住了。其实只要我真心爱你,你也真心爱我,那么你目前的身份就并不重要了。其次是你担心我的夫人和父母会反对,这一点也请你放心好了。夫人颜机和我父母都通情达理的,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一旦他们了解你后,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

良玉楼静静地听着,眼里闪烁着泪光。

“你还有一种心理,或者说是一种担心。”尹昌衡又说,“袁大总统千方百计要拴住我,你也看出来了,他们也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认为要是答应了我,你就真正地害了我,成了袁大总统的帮凶了。”

良玉楼听到这里,突然伤心地哭出声来:“尹将军,玉楼正是这样想的呀……我最担心的,也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种结果了……”

“玉楼!”尹昌衡将她搂得更紧了,“你真傻,你以为答应了我,你就成了我的羁绊,我就会对袁大总统俯首帖耳了?”

良玉楼流泪不语。尹昌衡伤感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眼下这种局势,如果你真跟了我,也许又得吃苦头了。你要是担心跟了我有危险,要吃苦头的话,那你还是不答应的好。”

听了这话,良玉楼嚷了起来:“尹将军,玉楼可不是这样的人!玉楼答应你,玉楼生生死死都跟着你了!”

第二天,院里的姑娘看见良玉楼时,就觉她换了个人似的,近来少有的笑容又上了脸,走路也一改前些时的沉重样儿,变得轻盈起来。嫣云就觉奇怪,特意到玉人轩去探个究竟。走到后院,就听玉楼的房间内飘出缕缕琴声。

嫣云欣喜地问:“玉楼姐,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答应尹大都督了?”

良玉楼只是笑。嫣云含泪嚷了起来:“玉楼姐,我羡慕死你了!”

这天下午袁克文又来到醉香阁。云雨之后,嫣云便将玉楼态度转变的消息告诉了袁克文。袁二公子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教你的法子灵验吧?”

嫣云方才觉悟准是在天桥豆汁儿摊棚里自己劝说玉楼的那番话发挥了作用,便自得地撒着娇说:“哎哟,袁二公子,你可得重重赏我了!”

袁克文揪了嫣云的屁股一下,掏出一张两百元的银票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