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说的可疑人物真是奔交易会会场去的?他们是谁?是的,他们是奔交易会会场去的,当然是共产党的人,因为大部分军统已经消失了,他们现在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量,带队的就是陈队长,是老曹派去的。
诸位可能在想:当初陈队长就要捅马蜂窝,不是被老曹否决了?现在又说是老曹派去的,这不是自相矛盾?
不错,老曹当初反对陈队长的意见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山本会想到有人要在交易会开幕之前潜入会场,预设炸药,这样做就算不能炸毁琥珀双叶,也会把交易会搅黄,山本的戏也演不下去,凭山本和羽田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山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一定会事先做预防,这就是老曹反对的原因。在老曹想来,交易会临近的这几天,鬼子在暗中埋伏是一定的,就等着别人来自投罗网。老曹做事从来不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硬可放弃也不冒无谓的风险。
董玉明的全军覆灭,张宝明的被捕,让老曹又一次感觉到了山本的狡猾,羽田的多谋。和这样一顶一的高手较量,靠正常思维基本没有胜算,因为你能够想到的,对方不但能够想到,而且会提前行动,而对方的军事力量,经济力量不是你可以匹敌的。
回到宿舍之后,老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铺开地图就开始凝视,但是一杯茶放凉了,他还是跳不出固有的思维,他清楚这样思考下去,下面的时间只会空耗,就拿起闲书翻阅起来。但是人是奇怪的动物,思维一旦成型,比那毒蛇缠绕还让你欲罢不能,在这样一种思维中,哪里能够看得下去?老曹只好放下闲书,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和京梅等人的对话。在慢慢的梳理中,寻找可以出击的理由。
陈队长是个急性子,直脾气,那天他的观点简单扼要,一句话,为了鬼子早点滚出中国,就是拼掉性命也要阻止山本的阴谋,不能让交易会开成,所以他建议提前进入会场,埋下炸药,药量要大,最好把主席台上的鬼子和琥珀双叶一块炸掉。记得当时京梅是这样说的,鬼子会提前封锁会场,也会提前检查。陈队长就说,鬼子提前一天封锁会场,他们就提前两天进入,比鬼子早一天。炸药只要埋得隐蔽,鬼子不一定会发觉。当时老曹觉得陈队长小看了鬼子的智商,山本和羽田都会想到这一点,一定会暗中设伏,到时候他们不但进不到会场里,还可能掉入落网。陈队长就又说,那就在开业那天,组织两部分人马进行强攻,一部分去诱敌,引开鬼子,另外那部分主攻,只要他们能够靠近会场,枪声大作,交易会就无法进行。
当时老曹一个劲的摇头,认为陈队长高估了北平地下党的军事力量。鬼子的兵力十分充足,怎么可能让他们靠近会场,如果他们的队员整体出现,正好成为鬼子重武器的活靶子,因为鬼子的机动兵力都是机械化,在市区里发生战斗,鬼子大部队几分钟就可以赶到,到时候他们一个都逃不出去,要么被俘虏,要么牺牲,失败的可能性达到九成。
陈队长见他的提议又给否决了,就生气的抽烟,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让老曹没有想到的是,京梅提出派人混进会场,用人体炸弹和鬼子同归于尽。她的理由是,光天化日之下,鬼子对女人不至于搜身,而男人做这件事反倒麻烦。
京梅的意思十分明了,就是自己做人体炸弹,和琥珀双叶同归于尽。她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老曹还是否决了,别说把握性不大,就是有把握,他也舍不得牺牲京梅这员大将。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放弃了这种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决心在鬼子预料不到的地方,出其不意的给山本重重一击,老曹的想法是直接俘获拿到琥珀双叶的德国人。他认为山本或者羽田目前都把注意力放在交易会上,不会想到他们敢打德国人的主意,当德国人把琥珀双叶拿走,山本肯定会松了一口气,感觉他的任务完成了,德国人上当了。老曹这个想法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新思维的产生缘于岳峰和董玉明的失败,惨痛的教训让他的大脑变得清晰,充分意识到,鬼子的强势不仅仅表现在军事装备上,政治野心上,同样表现在思维的独特上。“正规战”硬碰硬是我们的软肋,“游击战”鬼子也不陌生,并不是我们的专利,所以如何运用好“奇正”要素,才是战胜鬼子的要点。
老曹思想上这个转变是战略性的,是令他兴奋不已的。熟知历史的他,一旦跨越了自身的“正统”思维,一切模糊的东西就清晰起来,因此他否定了所有人的提议。但是回到家里后他很快的冷静下来,又有些不安,在脑子里为山本和羽田绘画,尤其是羽田,这个具有魔鬼一般天才的形象变得异常清晰了。此时的老曹突然醒悟,可以断定,羽田不会因为董玉明的军统覆灭而沾沾自喜,狂妄自大,一定会想到他们还会进行反抗,会尽全力的破坏交易会,那么他会这样防范?陈队长,京梅等人提出的方法,是过去使用过的战术,羽田一定能够想到,至于他的釜底抽薪之计,羽田也不会无视,因为这是个思维异于常人的人。如果想让羽田的思维产生错觉,就一定要提供一系列的“证据,”用高明的假象来迷惑对方。
这样一想老曹坐不住了,迅速地走出屋去,悄悄的去找京梅,把自己的整盘计划告诉了她,最后让她去通知陈队长,立刻去交易会会场把戏演下去,这就是酒井发现有人要潜入会场的原因。当然,陈队长并不知道老曹让他演戏,结果他把戏演得过火,带领的分队几乎落入山本的落网。当他和部队落魄般的逃出鬼子的围堵,沮丧地向老曹报告的时候,表情是十分难过的。在他看来,这个唯一埋炸药的机会失去,想破坏山本的交易会几乎没有了可能,同时对老曹的“神算”钦佩不已。
老曹当时的表情是严肃的,看起来不高兴,尽管他没有严厉斥责陈队长,但是心里是兴奋的。他知道山本听说有人欲潜入会场失败了,会为他的计算准确而得意。那么羽田呢?他即使不会兴奋也会疑惑,这就够了,只要他们想不到老曹会袭击德国人,最后的胜利就不是山本的。
老曹告诉陈队长,回去把有军事能力的,打过仗的人员组织起来,准备好,潜入交易会失败了,不代表他们就放弃。陈队长认为老曹的话是要在交易会那天进行强攻,因为实际上智取已经没有了可能,就欣然的答应了,他本来就有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想法。手里能够厮杀的人不够不要紧,可以去找游击队资助,他们那里有很多人马,和鬼子亮开家伙真刀真枪的干一把,毫无异议是让人兴奋的。
看着陈队长兴匆匆的离去,老曹仍旧没有揭开谜底,此刻的他没有精力顾及陈队长的感受,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和时间赛跑,晚一点让山本和羽田发现他的企图,胜利的把握就多一些。在前面的历次决斗中,鬼子已经占尽了上峰,这种感觉就让他们多多保留一会吧!
老曹既然认定了打法就不再迟疑,独自驾驶汽车去寻找合适的伏击路线。毫无疑问,德国人一定会有鬼子护送,交易会结束后可能会去领事馆,也可能被山本请到特务总部接风,这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线,但是他们在走出崇文区之前会有一段交汇路段,在那里埋伏人马是最理想的。当老曹的车停在路边后,他下车前去巡视,眼睛里就涌上了困惑,他发现这里的地面十分开阔,路两边商铺林立,住户众多,鬼子的巡逻车不时的驶过,很显然,就是在平时,这里也是鬼子重点关注的地方,警署离大路只有几十米,如果发生情况,鬼子顷刻间就可以赶到。如果在这里发生战事,没有重武器是没有办法和鬼子对抗的,而他的队员把重武器带到这里是很困难的。
不选择这里就必须准确的判断出,护送德国人的汽车会去什么地方,这显然是天方夜谭,这样的绝顶机密消息,鬼子他们不可能让他们得到,唯一的办法是在两条路上同时做准备,那么在现有的军事力量本来就不足备的情况下,如何可以在两条路上展开攻击?从燕山游击队借人是个选择,不过时间太紧了,恐怕很难做到,老曹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在老曹在回忆中游荡,桌上的电话铃声爆响,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忙拿起电话,只是刚刚听到一句,他的手就哆嗦了,然后放下电话机,披上衣服,匆匆走了出去。在大学城外,路边茶馆里,他一眼看见了京梅和陈队长,两个人都是一脸严肃,灰白的面孔如死人一般的苍白。老曹看看屋子里,喝茶的人不多,似乎没有人注意他,就领头往包厢走去。
说是包厢,只是门口多一张帘子,离大厅远一些,幸好隔壁没有客人,他们说话不至于受阻。京梅把跑堂的喊进来,随便的要了一壶茶,几碟瓜子,然后把椅子拽到门口,担当起把风的角色。
“说吧!怎么回事?”老曹看着京梅问,此刻的他已经冷静下来,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我从内部得到消息,真正的交易会会场根本不在崇文区,我们一直盯着的会场是假的,真正的会场在朝阳区新安街,就是富康百货公司,鬼子已经对哪里进行了封锁,允许进入会场的通行证今天晚上发放。”
“消息准确?”老曹问。
“错不了,我已经给那儿住得同志打了电话,他亲自做了考察,情况属实。”京梅回答。
“我们上当了,鬼子布了迷魂阵,这些日子的功夫白下了。”陈队长接过话去,一脸的沮丧。他原来准备在明天偷袭会场,人员也已经潜入那块区域,现在不得不推倒从来。可是从崇文区到朝阳区,距离是个巨大的跨度,他们又没有车辆,就是有,也不敢带武器过去,路上有哨卡,遇到鬼子检查,非展开枪战不可,那样一来,目标就暴露了,明天就不可能再去执行任务。
老曹瞟了他一眼,眼里明显露出不满,他不喜欢遇到困难就沮丧的部下。鬼子的强大是事实,碰到困难是难免的,但是不能用这种情绪影响工作。山本这一招瞒天过海的确高明,而鬼子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出色,时间把握得这样紧凑,的确给他们的行动制造了巨大难题,他也知道陈队长担忧什么。朝阳区虽然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只是文职人员过多,能够拿枪的人不够。最要命的是,那里的地下工作人员没有重武器,而从崇文区把枪支运输过去,在平时并不是不可能,现在鬼子一定在沿路设了哨卡,山本会想到这一点的。那就是说,他们只能用手枪去攻击鬼子,危险系数增加了不少,形势的确严峻,都是也不是都不利,朝阳区的道路状况不如崇文区,离德国领事馆,鬼子特务总部也较远,道路两边有的地方是旷野和荒地,埋伏部队比较方便。事情既然出现巨大变化,老曹就更坚定了偷袭德国人的决心。
“你们有什么主意,说说。”
“有什么主意?我看只有我带人连夜过去,潜伏在富康百货公司附近,等到明天寻找机会。”陈队长说。
“强硬攻击不会成功,我反对。”京梅立刻表示反对,情报工作这一块由她负责,没有发现山本的阴谋,给这次破坏工作造成巨大困难让她感到内疚。如果因为她的失误,再把北平地下党的主要武装力量搭进去,她就会死不瞑目。“我现在就去找关系,想办法弄到通行证混进去,然后看准机会毁掉琥珀双叶。”
老曹见京梅又提出孤身犯险的“人肉炸弹”计划,顿时不满地做了个手势,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别说这样做没有把握,就是有,他也不会看着京梅去送死。
“看来你们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就听我说。”老曹见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陈队长首先张开了大嘴,因为老曹的异想天开让他太感到意外。袭击德国人乘坐的专车,俘获德国专家,这是天大的事,上级领导不会允许的。中国虽然加入了同盟国,但是并没有和德国人打仗,而在这之前,中国和德国的关系一直不错,国民党政府里好多教官就是德国人,好多先进武器也是买德国的。中国对付一个小日本都十分吃力,再惹翻了比日本还蝎虎几倍的德国,那麻烦就大了,这事牵涉到邦交,按照常理应该请示上级。
“老曹,做这样的事可有点大了,是不是请示上级?”
“来不及了,再说也没有必要让上级给我们背黑锅。”老曹打断了陈队长的话,这个时候陈队长和他讲政治,他没有兴趣。“你们只说可行不可行?”
“德国古董专家,手里拿着琥珀双叶,鬼子一定会派重兵保护,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陈队长见老曹固执,不肯听从他的建议,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京梅原本冰冷的面孔上现出了笑容,显然她没有想到书呆子似的老曹会想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主意来,从心底里佩服。
“如果车上的德国人没有带琥珀双叶,我们不是白忙活了,还惹下了国际争端。”见京梅同意,陈队长提出了另外问题。
京梅看看老曹,她觉得陈队长的顾虑有道理。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的人要分成两组,另外一组准备袭击山本的坐骑,琥珀双叶不在德国人手里就一定在山本手里。”老曹说。
“可是我们的人手……”
“就这样定了,你们两个分头去准备。”老曹不想解释了,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因为缺少的武装力量,他必须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