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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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老曹亲自开着汽车,拉着琥珀张和京梅,延着宽阔的国道,一直往东驶去,车内的窗帘拉上,琥珀张和京梅两个人坐在后排座上,老曹成了专职司机。

“张叔,那天你是怎么脱离鬼子魔爪的?莫非说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京梅瞪着溜圆的眼睛说,在长辈面前,她的姑娘形态就不加掩饰了,而且她知道,老曹也想知道原因。

“我如果有那个本事,会让逆子把鬼子引到家里?夺走我的琥珀双叶?”琥珀张愤恨地说,眼里有着明显愧色。“教子无方,这是我做人的最大失败。”

“那你是怎么知道家里有危险,事先跑了出来的?”京梅不想延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还是坚持刚才的话题问。

“我接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有人在示警,是谁?”

“不知道。”琥珀张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纸条是怎么落在兜子里的,当然回答不出。

“谁经过你的身边你都不知道?那你怎么躲开鬼子的追捕?”京梅感到奇怪,心说鬼子的密探很多,特工也蝎虎,琥珀张和他们周旋,至今安然无恙,这不是一般的本事。琥珀张既然有这样本领,怎么会被人把纸条放到兜子里都不知道,这不合乎逻辑。

琥珀张一怔,心说京梅为什么不相信他的话了?转而一想就有些自嘲了,知道京梅的怀疑没有错,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情理,就闭上了眼睛。片刻后脑子里进入回忆之中,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乞丐,不由得怵然一惊,脱口而出地说:“乞丐。”

“乞丐?”京梅莫名其妙的接过话去。

“没错,在我身边走过的是一个乞丐,那个乞丐脸上有疤痕,一定受过伤。”琥珀张睁开眼睛说。

“乞丐传递消息?那一定是化过妆的,北平城乞丐虽然不少,可是没有听说有抗日的乞丐。”京梅立刻下了断然,常年和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她自信对北平城里各种势力是了解的。北平城大大小小的丐帮群体的确不少,但他们各自为政,散沙一片,所以从来没有形成势力,对鬼子自然没有威胁。

正在开车的老曹显然被这句话震动了,汽车发出不规则的颤动。他记得董玉明生前就说过,他们那次在市场脱险就是因为突然出现了大批乞丐,难道真有另外有一股力量加入到了抗日的阵营里?按说这样的事情不大会发生,但是琥珀张遭遇作何解释?

说着话,汽车走过了国道公路,进入了便道,这里的路面坑坑洼洼,尘土越来越多,飞扬的尘土遮住了明亮的天空,道路两边的田野变得模糊了。琥珀张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北平城已经消灭了黄土路,这样一想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对鬼子的仇恨又增加了几分。如果不是战争,像张宝明这样的社会名流,不会隐居到这里,过着洞穴般的猿人生活,对于国家来说,他们是宝贝啊!中国的文化之所以能够延续,不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老家伙在不停的传播,坚持。中国琥珀的历史悠久,质地优良,是琥珀中的精品,这个声誉就是他们这些人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在一次次的比赛中,从欧洲人那里争来的。如果是太平世界,中国的艺人会在琥珀上创造出多少巧夺天工的艺术杰作,都是可恶的鬼子,把这一切美好破坏了。

从根子上来说,艺术家和侵略者是天敌,他们一个是创造美好,一个是破坏美好。

“嘎吱,”汽车像是行驶在浪涛汹涌的大海上,终于抛锚了,让琥珀张从愤激中惊醒过来。“到了?”

“前面的路不能走车,只能停在这里了。”说话的是老曹,随后他抢先下了车,打开车门。

琥珀张伸伸酸麻的腿,动作僵硬的走出车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老曹反应敏捷,一只手飞快的伸出,把他的身体扶住了,琥珀张呼了口长气,心说自己真的老了,下个车还出洋相。举目望去,前面是疏疏落落,长满野草的荒地,一条布满马车和手推车车辙印的土路向东延伸,野地里有开垦出的荒地,上面种着高粱等农作物,只是农作物长势不好,已经入秋了,高粱还没有熟透,间种的茄子等蔬菜更是带死不活的,裸露的枝干到处都是,几乎看不见果实,当然也看不见房屋。

“这里不像有人家啊?”琥珀张感到奇怪了。

“看见前面那片树林没有?树林后面就是村子,那里住户不少,只是过于散乱,人口不太集中。”老曹说着领头向前走去。

这段路虽然不长,但是因为实在难走,他们足足走了半个钟头才进入树林。这是一片以杨树为主的树林,因为树木高大,就把路面遮住了,走进里面道路情况好多了。就在这时,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人在林子里钻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神色,看见老曹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老曹就收住了脚步,凝神的看着他。

“曹书记,坏了,不能往前走了。”那个人说。

“老焦别急,出什么事了?”老曹问。

“鬼子把张老师抓走了。”被老曹叫做老焦的回答。

“什么?”老曹本来白皙的脸,此刻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张宝明住在这里,除了他和京梅,没有别人知道。老焦是保护张宝明的负责人。“怎么会这样?”

“前几天鬼子来查户口,当时我们让别人冒名顶替已经糊弄过去,以为鬼子不会来了,谁知道他们杀了个回马枪,张老师被堵在屋子里,一下子就被鬼子认了出来。”老焦擦着额头上的汗说,一脸愧色和不安。因为他知道,张宝明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是老曹再三交代必须保护好的人物,这是他的严重失职。

老曹虽然一脸焦虑,但是没有责备他,因为他知道老焦并没有做错什么,按照以往规律,鬼子查户口是这样的,查过的就不查了。像张宝明住得这种地方,过去属于三不管地区,很少查户口,就算偶尔来人检查也是村公所派人,走走过场而已。这一次不但是鬼子亲自上阵,还杀个回马枪,老焦不可能会意识到这种变化,老曹感到是自己失职,应该想到这个阴谋。鬼子突然间对城郊住户进行大检查,他当时已经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但是没有想出文章是什么,所以就没有采取措施。现在一切明白了,鬼子下了这样大的本钱,目标就是对准张宝明来的。他们手里有了琥珀张的琥珀双叶,有了张鼎华,又有了张鸿君这样重量级人物配合,如今又抓去了张宝明,这出戏需要的角色就齐全了,别说琥珀张不能露面,就算他出现在现场,话语权也不重了,因为他儿子张鼎华是亲日派,到时候肯定会站在山本一边,这样一来,完全可以消去琥珀张一半的话语权。老曹现在明白了,山本不惜动用血本抓张宝明的目的,就是让张宝明到现场给所有人看,他只要不让张宝明说话,别人就会误会张宝明和张鸿君是一个观点,眼前的琥珀双叶就是传说中的琥珀双叶,这出以假乱真的大戏就可以结束了,山本不用再有所顾忌。事情到了那会,他老曹就是活佛转世也难翻案。

当然老曹不知道,设计这一切的不是山本,是羽田,他一直认为要把这出假戏唱真,有几个条件必须具备。第一个是抗日分子消失活动能力,因为他们是最大的威胁。这些人不怕死,有头脑。给他们活动空间,包括张鸿君,张鼎华和琥珀双叶就不会安全。抵抗分子即使抓不到上面这几个人,搞不到琥珀双叶,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会绑着炸药包冲进会场,也会事先做好破坏工作,把交易会搅黄,所以他必须给抗日分子巨大压力,让他们疲于奔命,没有机会涉足交易会的事,这样才会减少交易会的风险。羽田大肆动用警力,军队,就是要打草惊蛇,让老曹他们自己动起来。谁知道他的计划刚刚启动就出了意外,这个意外羽田也是没有想到:张鼎华私自逃走去会女人。这本来是件麻烦事,他却在这件事上看出了商机,因势利导,顺手牵羊,把董玉明等人包围在圈子里,消灭了他眼中最可怕的破坏力量。因为在羽田来说,和共产党领导的抵抗力量比较起来,军统更善于搞暗杀,绑架和爆炸。

消除了最大的武装威胁,羽田并没有喘气,因为他知道,交易会那天,只有张鸿君一个人唱独角戏,容易引起德国人的怀疑。“三张”中如果有两个人到场,这出戏就好唱了,如果把琥珀张也抓住,结局就会是完美的,所以他暗自确定了几个重点区域去搜捕张宝明和琥珀张,首轮查户口之后迅速地杀了个回马枪。就这样,张宝明没有逃掉,羽田赢了。

“曹大哥,怎么办?”京梅受不了这个沉默,首先开口了,岳峰和董玉明接连遇难,让她心里的压力如火山般的在运行,现在张宝明又落入魔爪,如果就这样败下阵去,她觉得岳峰和董玉明死得太冤。

老曹扫了京梅一眼,看见她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都在说,她的情绪有失控的可能,但是他仍旧没有表态,心里对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他看看琥珀张,琥珀张也在看他。他们之间有过谈话,但是说不上了解,不过老曹觉得,琥珀张能够躲开鬼子的追捕,就这份能力,说明他对世事洞明看得很深,悟性肯定异于常人,不由得心里一动,就对琥珀张说:“张老师,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琥珀张的确想说话,在听见张宝明被抓走的那一刻起,他内心就波澜汹涌,义愤难平,他知道老伙计这次进去很难全身而出了,恨不能孤身犯险去把他救出来,当然他也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不能鼓励别人这样做。眼见到这些青年俊杰一个个的死在鬼子手里,这说明,鬼子不但残忍,还十分有智慧,和这样的对手较量,逞匹夫之勇就是送死,他不希望年轻人去牺牲,但是不代表自己害怕牺牲。

自从张鼎华出卖自己,引狼入室,他的自责就没有停止过。作为一个名门后代,有声望,有知识的收藏家,养育了张鼎华这个败类,这是做人的多大失败,就是用血去洗刷耻辱,也难以挽回给国家民族造成的损失。他清楚,山本有了这个护身符,才可以施行他的阴谋,如果山本拿不到琥珀双叶,后面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基于这种心里,他更不希望别人再去送命,自己欠下的债,为什么需要别人去还?

“我觉得大家还是要冷静一些,我们当然不希望山本把这出戏唱完,但是不要忘了,我们的牺牲够多了。山本,羽田都是十分狡猾的,他们一定会想到我们去报复,要和狡猾的狐狸斗,你就要比狐狸更狡猾。”

“张老师说的固然有道理,只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了。”陈队长忍不住抢过话去,他觉得如其在这里发表议论,不如采取行动。

“你要带人去交易会场埋炸药?”老曹接过话去,出于对他的了解,所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质疑。“当初我就不大同意这个办法,炸药埋早了,鬼子检查的时候会发现,提前一天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我相信,山本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他会提前封闭会场进行全面检查的。”

“那我们就在当天准备突袭。”陈队长说。

老曹揶揄的撇撇嘴,他们具备的军事力量和鬼子是比不了的,强行突击除了送死,老曹看不出有什么好效果,就把目光落在了京梅身上,他看得出,京梅也在跃跃欲试。

果然,京梅说话了。“我只要能够混进里面,就会找到机会毁掉琥珀双叶,让鬼子知道,不怕死的中国人很多,他们是杀不完的。”

老曹听到这脸上露出更大的不悦,但是没有说话。可是在一边听话的琥珀张面上有了变化,似乎京梅的话给了他启示。他知道京梅想办法是可以进去的,因为她在古物收藏界认识好多人,他琥珀张就不用说了,认识的人更多,当然也能够进去,就算这种方法不行,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在万众瞩目之下,山本是不敢拒绝他进入的。这样一想,他立刻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嘴角上不由自主漾出了微笑。

“你想把自己当成人肉炸弹?”老曹见琥珀张没有说话,就不满的瞪了京梅一眼,又说:“这不是勇敢,是逞匹夫之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采取极端的做法。你应该明白,抗日战争是长期的斗争,我们和鬼子搏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任何冲动都是愚蠢的。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让我们都冷静的想一想该怎么办。你目前首先要做得,是打听出张老师被关在什么地方。”

“不管关在哪里,鬼子都会严加看守的,我们不会有机会。”接话的是陈队长,看来他同意京梅的做法,他认为牺牲一个人,破坏了山本的阴谋是值得的。

“你们记住,鬼子在A地方布置严密,或许就会在B地方留下漏洞,关键是要动脑。陈队长,你的任务是把手下人调配好,武器弹药准备充足,说打的时候不能出差错。”

陈队长惊愕了,刚才老曹还说不要冒险,这会儿又让他们准备武器,肚子里唱得什么戏?

老曹站了起来,他不想解释,因为此刻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山本既然把注意力放在交易会上,那么交易完了,德国人拿到了琥珀双叶,他们一定会认为大功告成,或许这时候机会就来了,只要抓住德国人,让他知道,他手里的琥珀双叶是赝品,山本的所有忙活就是竹篮打水。只是能否抓到德国人,如何说服对方,老曹还没有想好,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办法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