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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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因为有警察署长带路,岳峰他们顺利地通过了第三道关口,岳锋那绷紧的心弦终于有些松弛了,离开了城内,远离了人群,前面已经是荒凉的原野,从这里到河边的路面虽然不再光滑,但是人烟稀少,不怕暴露目标了。看见为他们提供了方便,还算规矩的署长仍旧老老实实的坐着,岳锋动了恻隐之心就把他放了,此刻车上没有了外来人,他们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了。道路两边是大片的菜地,豆角,茄子,辣椒西红柿红绿相间,把田野点缀得色彩斑斓,数不清的蜻蜓在半空中环绕,像是一片黄色的帷幕,偶尔可以看见的苞米也有大半个人高了。因为生长在城里,岳锋对田野有着先天的喜爱,眼睛感觉不够用了,他索性拿出望眼镜,从远到近扫射着,那种孩子般的贪婪,让开车的弟兄直想笑,在他们看来,眼前不就是蔬菜地,还有苞米高粱,并不是名山胜水,有什么好看的?

“头,后面有车队。”

开车司机的尖叫打碎了岳锋的憧憬,岳锋转过身去,用望眼镜向后面扫射,虽然看不见人影,但是远处出现了滚滚烟尘,岳锋的心立刻高高地吊了起来,知道是鬼子追来了,懊悔顿时像海潮一般的袭来,因为他明白,是自己的仁慈犯下了大错,一定是那个警察署长报得信。

岳锋猜得没错,的确是署长报得信。克雷洛夫的寓言《农夫与蛇》就是警示人们,不要被虚伪的假象所迷惑,滥用仁慈,最后会受到惩罚。但是许多善良人的天性决定了,即使他读过这样的故事,遇到事情还会大发慈悲。

山本接到署长的报警电话,第一时间给警备司令打了电话,所以鬼子的快速部队就赶来了。这里到河边的路途不太远,但是现实的情况是,在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就算岳峰和他的兄弟到了河边,也可能没有逃生的机会,还有可能鬼子已经发现了河对岸的军统,消灭了他们,在河对岸组织了兵力进行堵截。一招失误,满盘皆输啊!

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岳锋只有命令汽车速加快,尽快赶到河边,然后组织部分人阻击,最后有多少人逃生,只能听天由命了。在岳峰的命令下,卡车以最快的速度在行驶,因为道路情况并不太好,所以颠簸得很厉害,车上的人都是一夜没有睡,有人就出现了呕吐现象,而追赶的鬼子车队不但没有被拉下,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因为鬼子的车以摩托为主。就在这时,前面公路上出现了巨大路障,显然是人为的,看来是又一拨堵截的,最可怕的情形出现了。

“停车!”岳锋大喊一声,汽车“嘎然”一声停下了,岳锋首先下了汽车,后面车厢的弟兄下饺子似的,一个个的跳了下来,人人脸色严峻,但是没有人说话。公路两边都是菜地,左边路靠近河边。

“走!”岳锋已经没有选择,快速地往菜地走去,其余的人自然也跟了过去,人人脸上都十分严肃,他们明白,今天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岳峰不知道,前面设路障堵截的,是羽田率领的鬼子,他早早就来到了河边,做好了伏击准备,因为羽田算定,如果岳锋冲出怡虹镇,一定会向南来,当他的部队来到河边的时候,一定是人困马乏,此刻消灭他们就是最好的机会。为了预防意外,他通过警备司令部调来了汽艇,如果在岸边没有消灭岳锋的军统,假如有一部分人上了船,那么汽艇就是他们的克星,岳峰的人同样会葬身河底。或许是下过雨不久,河水流速湍急,一般的水性落在河里也没有生还的可能。羽田的计划很周密,预见也算准确,只是他没有想到,岳锋会突袭警署,搞到了卡车和长枪,加上岳锋部队原有的长枪和轻机枪,战斗力和原来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当初山本命令他在公路上堵截岳锋的卡车,他开始是恼怒的,因为山本破坏了他的计划,后来却不能不承认,堵截是对的,在光滑的公路上,他们依靠优势的兵力和火力,可以迫降岳锋。但是羽田没有想到,岳锋比他预料得聪明,根本就不准备在公路两边和鬼子决战,而是选择了旷野。

地里的蔬菜虽然不是理想的遮蔽物,但是可以迟滞鬼子的攻击,而且这里并不是只有蔬菜地,也有庄稼地,进入了庄稼地,有苞米和高粱的遮挡,就会减少对方的攻击目标,岳锋就是这样想的,他不是直奔河边,而是横着运动,一点点的向庄稼地靠拢。

鬼子的快速部队在岳锋他们下车不久就撵了上来,指挥官是叫犬养,官儿不小,是个中佐,他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家伙。汽车停下后,并没有命令部队进入菜地,而是顺着公路追击,因为他明白,在菜地里打仗他们的重武器派不上用途,优势兵力也会打折,他要确定岳锋的部队在一个地点固定之后,集中火力进行攻击,这样首先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盲目攻击,除了浪费弹药,不会起到真正的打击作用。岳锋的前面已经有了羽田的部队,他相信羽田会立刻进行阻击,这样他们就可以前后夹攻,将岳锋的部队彻底消灭。

犬养算计得没有错,羽田也的确是那样在做。当他发现岳锋的卡车不再前行,立刻猜到了岳锋下一步要干什么,就命令部队在前面进行截击。在他看来,以短枪为主的军统,野战首先面临的问题是火力不足,由于短枪的射程有限,必须进入射程内才可能发挥出火力的优势,因此岳峰的部队必须借助旷野的遮蔽物,才可能靠近他们。羽田知道岳锋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肯定清楚蔬菜地里的遮蔽物过于矮小,进入庄稼地才是最好得选择,所以他的拦截地点选在了庄稼地和蔬菜地之间的空地上,那里是一条简易的人行道,不到五米宽,但是足可以安放机关枪,对于羽田来说,这块空地足够了。

可是羽田忘了,岳锋本来就不笨,现在又被逼入绝境,本身的潜能当然会发挥出来。对于岳锋来说,已经走错了第一步,不可能再走错第二步,那样将死无葬身之地。他即使不能保全所有人的生命,也要尽可能的给予鬼子重大杀伤,多冲出一个人心里也会多平衡一点,因此他怎么可能不去琢磨老对手?在部队进入有效的突击范围内,岳峰通过望眼镜,看见了羽田在空地上所摆得阵势,心里就明白了,羽田对他们的战斗力估计不足,或者他本身的能力不适合指挥真正的战争。一个经过战场实战的指挥官,遇到突发战斗会首先选择避重就轻,给自己留出退路,岳峰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跟在他们后面的鬼子很厉害,他们并不乱放枪,距离也不贴近,一直在子弹的射程之外,很显然,他们在等待前面的枪声,这是老谋深算的战法。如果前面的阻击凑效,他们就会把全部火力倾泻过来,到时候,岳锋的部队已经没有了活动空间,炮火的威力自然就会显现出来。岳锋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当然不会给予犬养这个机会,他要做得就是用最快得速度,打垮羽田的阻击,迅速通过眼前的菜地,进入到庄稼地里,这样才会握有一定的主动权。在庄稼地里战斗,能够挨到天黑最好,那样他们就有机会突围。不能挨到天黑,也能给鬼子最大杀伤。

“你们两个,进入了机关枪射程后,首先干掉鬼子的机枪。”快要进入射程内的时候,岳锋招呼手下蹲了下来,这样鬼子就看不见他们了,因为机枪手的机枪一直是隐蔽的拿着。岳锋认为羽田不会想到他们会有这样厉害武器,这就给了他们突然袭击对方机枪手的机会,只要打哑了鬼子的机枪,他们在火力上就会占据主动,冲出菜地就变成了可能,刚才的那番话就是对手拿机枪的队员说的。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岳锋为什么不让他们暴露出手中的机枪。

“剩下的人全力掩护机枪,听我的命令再开枪。”

“头,我们有没有机会冲出鬼子包围圈?”有人问,显然信心不足,或者是没有信心。

“只要拖到天黑我们就有机会,所以我们一定要给鬼子重大杀伤,让他们的行动变得迟缓,这样属于我们的时间就多了。”岳锋说,按照平时的习惯,他是不会做这种解释的,但是今天不同,他必须给出他们希望。

“头,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另一个队员做了表示,其余人立即赞成。平时他们或许会勾心斗角,如今面临生死存亡,一切不愉快就不存在了。

“再走一百米,我们就进入了长枪的射击距离,所有的武器都对准鬼子的机枪手,动作一定要快。”岳锋最后说。

行动开始了,因为就要进入长枪的有效射程,所有人都弓着腰行进,菜地里的遮蔽物虽然不能完全成为屏障,但是心里的作用是明显的,而且因为是弓腰行走,鬼子在远处就很难看清楚他们的行踪。在羽田的望眼镜里,出现的一个个脑袋是恍惚的,不固定的,当然就看不清楚他们手里拿着什么武器,这就是岳锋需要的效果。羽田虽然绝顶聪明,但是岳锋没有选择,就是要赌羽田是没有战场实践的指挥官,面临大战时缺少经验,会出现判断失误,这样就给他们提供了机会。

距离在一点点的靠近,被踩倒的蔬菜发出轻微的呻吟,当岳锋通过目测,感觉距离差不多,正要下令开火的时候,鬼子的枪先响了,当然机枪并没有发动,是步枪的声音,整齐而划一,几乎贴着每一个队员的头顶划过。这样远的距离,射击如此准确,的确射术非凡,就这一点来说,中国军队的士兵差远了。岳锋他们只能趴下,虽然鬼子射击的子弹并不密集。

岳锋知道他犯了错误,忘记了鬼子的步枪是三八大盖,这种枪虽然射速不快,但是射击距离比一般的步枪要远,穿透力也强多了,他们在警察手里缴获的步枪清一色是国产的七九式,因为鬼子是不会把好武器交给警察的,而岳锋准备得出击距离是按照自己人手中拥有得武器来计算的,如果羽田真有战场大战的经验,轻重武器同时开火,岳锋的疏忽就可能犯下致命错误,由此看来,再聪明的人也有致命的弱点。

岳峰的军统在慢慢推进,虽然近期下过雨,因为阳光充足,菜地里的泥土只是散发出微微的潮气,这样岳锋他们匍匐前行的时候,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西红柿和黄瓜的支架仍然是很好的掩护。如果羽田有经验,不仅仅用步枪骚扰,命令后面犬养率领的部队用小钢炮轰击,岳锋他们就无法藏身,损失自然就会极其惨重。岳锋虽然也没有在一线阵地当过指挥官,但是他在战场上短暂的历练过,实战经验要强于羽田。

最让岳锋不解的是,为什么跟在后面的鬼子像是在为他们送行,一步不肯越雷池,如果他们下到菜地步步紧逼,岳锋的计策同样无法实施。岳峰当然不知道,鬼子因为战场的拉大,兵员供应出现了问题,因此军部对下面指挥官有过严格命令,减少非战斗减员和战功挂钩,所以在一般情况下,鬼子使用兵力的时候,非常注意士兵的伤亡。犬养的算盘是前面负责堵截的羽田打响之后,他撵屁股打,这样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一株高大的西红柿架旁,岳锋停止了前行动作,挺直了腰,做了下深呼气。因为距离已经近了,他需要做出判断,因此拿出了望眼镜,鬼子的阵地出现在视野里。空地上,机枪阵地成斜角交叉摆放着,正对着这一片菜地。看来鬼子机枪之所以没有开火,是羽田没有找到射击机会,这一点岳锋看得清楚。他把持有机枪的队员招到西红柿架旁,让他们分别用望眼镜进行了扫视,然后小声的,严厉得说:“你们看好了,打不掉鬼子的机枪,我们就出不了菜地。”

“头,放心好了,跑不了他们。”一个队员说。

岳锋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对员这样的态度是让他欣慰的。心知当他们有了信心,胜利就有了一半。“好,立刻准备,你们分开行动,看我的手势。”

两个手持机枪的队员答应后,各自去找自己的位置了,其余的队员也把目光对准了岳锋,他们都明白,胜败在此一举。消灭了鬼子机枪射手,最大的危险就解除了,他们就可能冲出菜地,进入那片苞米和高粱间种的庄稼地。于是有长枪的队员把子弹上膛,拉开了保险,也有的准备长短枪共用,给短枪里同样压满了子弹,毕竟用惯了短枪,使用起来顺手。

岳锋看见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做出了射击的手势。早已经找好位置的机枪手,猛地站了起来,冒着被鬼子子弹击中的危险,机枪里的子弹下雨一般的泼了出去,随后持有长枪的队员,同样射出了猛烈的子弹。

在机枪手站起来射击的一刹那,站在高处的羽田首先发现了他们,也看见了他们手里的机枪,立刻发出了喊叫。鬼子机枪手听见了叫声,但是动作反应没有子弹快,身子刚要趴下,暴雨一般的子弹准确的落在了身上,他们的脸扭曲了,带着迷惘和痛苦离开了世界。但是鬼子是顽强的,立刻有人顶了上去,趴到了机枪旁边,并且在第一时间扣动了扳机,不过因为准备充忙,准确性打了折扣,而岳锋手下的机枪手同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并没有隐蔽自己,狂风一般的子弹又扫了过来,替补机枪手眨眼间又见上帝了。

岳锋就在等着这一刻,看见鬼子的火力被压制住了,大喊一声首先进行了冲锋。其余的队员也在等待这一刻,看见岳锋冲锋了,谁肯落后,一个个如猛虎般的跳起来,边开枪,边向菜地外面冲去……

羽田被打懵了,眼前的一切在他的预料之外。岳锋手里有机枪,还不是一挺,军统士兵各个勇猛异常,冲锋极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