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饼。”“和啦!”副街长黄维先的话刚出口牌还没落地,脸红脖子粗的伪军队长付达仁就将牌亮开差了声地喊了一嗓子,打了八圈牌才开胡他怎能不激动异常,他伸手去收其他三人的票子。
“慢,我先胡!”伪警察署长于泽普不慌不忙将牌翻开:七八九万一套副,五条幺饼对导。付达仁气得两眼发蓝,真******倒霉,好不容易胡一把还赶上个劫胡,他把最后几张票子往桌上一摔,起身退出牌局。
付达仁来到街上,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他一头扎进街旁的四季香饭馆,饭馆周老板见进来的是惹不起的主油光光的脸上堆出笑来“是付队长大驾光临,快请里边坐。伙计,快给付队长上酒菜!”
小伙计真够麻利的,眨眼工夫酒菜端上了桌“付队长请。”
付达仁一瞅,桌上摆的是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五花三层的熟肉片、一盘炒蛋、一盘浇汁鲤鱼,他立时就翻了,桌子一掀“唏哩哗啦“,两眼瞪得牛卵子似的”咋的周老板,达对要饭的哪?”
“对不起、对不起,伙计快去把炉火透旺,付队长吃什么尽管点。”周老板一个劲陪不是,小伙计拔腿就蹽,晚了巴掌是躲不过的。
付达仁本想借机大闹敲一竹杠,怎奈肚子饿得前腔贴后腔挺不住了,他换了张桌子,拿起桌上的菜谱点道:“给我来滑溜里脊、肉汁桂鱼、水晶肘子、红烧海参、油焖大虾、清炖甲鱼,行了。我就少点两样吧,快点!”
“ 是、是,付队长你稍等,我亲自去一会就好。”周老板颠颠地去厨房忙活了。
锅碗瓢盆笊篱勺子“叮叮噹噹”一阵乱响,工夫不大几样菜肴都摆到付达仁面前,付达仁狼吞虎嚥,没一袋烟工夫除了虾皮、鱼刺、骨头和王八盖子外,六盘大菜一瓶二锅头酒全进了他的皮口袋。
付达仁用手抹了下油嘴巴头说了声“周老板,老规矩记账一块算。”抬屁股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外走。
“好说、好说,付队长慢走。”周老板心里恨不得一刀捅了他,还不得不点头哈腰地往外送。
付达仁溜达到金玉堂门口,两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妓女正在门口拉客,一见他便粘了上来“呦,付大队长,好想你呀!”“付大队长,今晚我陪陪你呀!”他一个在龙桥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嫖这样没姿色的下三烂,他有相好的叫小金宝,是这里的头牌。
付达仁推开俩人进了金玉堂往小金宝房间走去,被麻三拦住“付队长,今晚金姑娘屋里有客,你还是叫别的姑娘吧,”“谁******这么胆肥?看我不打出他稀屎来!”付达仁火冒三丈,几步蹽到小金宝屋外“哐”的一脚踢开屋门闯进去大吼一声“王八蛋!”一个高蹦到床边,扯膀子将嫖客跩到地上“啊?是、是闫翻译官!”
闫翻译官爬起来“啪啪”给了付达仁两个大嘴巴子“你******眼瞎啦!”
“对、对不起闫翻译官,可小金宝是我、我的。”
“什么******是你的,窑子娘们谁有钱她就是谁的!”
俩人的争吵惊动了别的房里的妓女和嫖客,都挤到这个们口看热闹,付达仁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腮帮子觉得太没面子,口气不由硬起来“闫翻译,谁还没几个钱,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小金宝是我包下的。”
闫翻译的火还没出来,付达仁竟硬蹦起来,他有日本人做靠山怎肯在这些人面前失去威风,几步跨到衣架前抽枪套里的手枪,付达仁一看不好也被迫掏出了手枪,人们一看要出人命吓得一哄而散。
“你******瞧你那熊样,鹰勾鼻子眍?眼,一脸大麻点,哪个娘们能瞧上你!”闫翻译骂着持枪步步逼上来,付达仁端枪连连后退。
“哎呦,闫翻译官、付大队长,你们这是干啥呀!”妓院老鸨扭扭达达走进屋往他俩中间一站“金宝啊,快陪闫翻译官喝杯酒压压惊。”、 “付大队长,我好姑娘有得是,还怕不够你玩的吗?走、走,我给你再跳个好的。”老鸨连劝带推,付达仁顺坡下驴出溜出小金宝的房间。
一进客厅付达仁又来劲了“你这老鸨,小金宝是老子包下的,你为啥让她跳槽?”妓院的女老板自称本家或把式,最忌讳别人叫她老鸨,因为鸨是一种鸟,俗称野雁,能与多种鸟交配喜淫无度,民间便把妓院的女老板称作鸨。老鸨一听付达仁叫她俗称脸沉了下来说:“付队长,我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要穿、要戴,你不来我干养着姑娘喝西北风呀?今个想玩我叫个姑娘陪你,想找别扭老娘我也不是好惹的!”
付达仁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金玉堂在龙桥是蝎子屎毒(独)一份,住在洋街和到河水游艺场玩乐的不少有势力的日满人士也时常光顾这里。他压了压火说:“你别生气,我是看小金宝跳槽心里不得劲。”
“呦,付大队长还真是有情有意呀,我有比小金宝更好的给你叫来,几天不见付队长又发大财了吧?”老鸨脸上又浮现笑容光说不叫人。
付达仁明白这是在等他亮出钱来“唉,这几天手气太背。”
“没钱?没钱到我这干什么,我养这一大家子容易么?”老鸨的脸又晴转阴。
付达仁是老行家了,岂能吃她这套,他佯怒起来“我******在你这钱流成了河,一时手头紧点你就给我来这个,惹火了老子带兵平了你这个鳖窝!”
老鸨撇了下嘴“就怕你没这个胆,行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就白招待你一会,麻三,把秋红喊来。”
“是,秋红来接客!”秋红就是刚才在金玉堂门口拉客的俩人之一,她扭腰晃腚地走进来,付达仁一瞅就恶心了,瞧她嘴唇抹得紫红紫红的像刚吃过死孩子沾上了血,眼脸青魆魆似乌眼鸡,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笑连起皮带掉渣儿。
“付大队长今儿真赏脸啊,走哇,保你玩的高兴。”秋红说着上来就拉付达仁,付达仁一甩胳膊将她轮了个圈儿。
“呦,我说付大队长,白玩你还挑肥捡瘦的,口味蛮高,我新买个请官人,你赏口饭吃,给梳拢了?”老鸨讥讽。
付达仁多会受过这个“你她妈的给我叫来看看!”这一嗓子把老鸨脸蛋子那嘟噜肉震得一哆嗦,这傢伙钱袋子还有底货”快,麻三,叫小红宝来!”
珠串丝帘一掀,麻三送进来一个亮丽女子,她高挽乌云、黛眉如画、星目欲流、脸掛泪珠好似朵带雨的梨花,这名妓女小红宝就是被张志洪骗卖到这里的王姑娘,她本名叫王秀花。付达仁只觉眼前一亮,满屋生辉。
“付大队长,姿色如何?”
“好!比得上月中的嫦娥仙子。”
“那是值得付队长破费喽?看茶!”
“哎哎,且慢。”付达仁叫住逼小红宝去取茶的老鸨。付达仁是个老油条了,怎能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正式点的妓院都有一整套叫客人拿钱出血的规矩:打茶围、叫局、吃花酒是嫖妓的必由途境,被称为三步曲,三步曲演完才能谈到“落水”(与妓女发生关系),而每一步曲的演奏都需要金钱,处女更需要大把的银子了,现在自己身无分文拿啥打茶围呀!
“怎的,付队长你?”老鸨不知付达仁何意。
“咱先谈妥价再按规矩办不迟。”付达仁没钱又舍不得放下小红宝,只好拉硬。
老鸨让小红宝出去,随后眉开眼笑地说:“付大队长,我们小门小户的全靠你们这些大官老爷赏口饭吃,这梳拢****花销大你清楚,就多赏几个吧!”
付达仁狠狠心“一百大洋咋样?”
“哎呦呦,你把小红宝当成‘城门子’(假处女)啦,她是我花一千大洋从关内费了千辛万苦的劲讨弄来的。”
付达仁咬咬牙“再加一百!”
“哎呦、呦,付大队长今儿咋这么小气?”
“你到底要多少?”
“四百大洋少一块也不中!”
“你她妈的真敢要!”
“我的付大队长,你官大气粗财运旺,还在乎这几个小钱,我可是冲你大队长的面子,换个主五百我还不应呢,就凭我那小红宝不但长的赛过七仙女,而且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你要舍不得这几个钱叫闫翻译官占了先你可要后悔一辈子。”这老鸨又捧又吊先把付达仁捧得舒舒服服,接着又将他的欲火加怒火吊了上来“啥,闫翻译也在打小红宝的主意?”
“是啊,他听说我这来了个清官人一个劲地打听呢。”
“那你?”
他哪有你出手大方,不过,要是你不想要小红宝的话,我就领给他看了。”
“四百就四百,你不许把小红宝再给别人!”付达仁狠下心来,说什么也不能叫天仙样的小红宝再让闫翻译撬去了。
“这个你放一百个心,这钱?”老鸨伸出手来。
“我的钱都放债了,允我几天要齐了给你咋样?”付达仁用了个缓兵之计。
“好、好,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我不能干养活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付达仁回去后,欲火烧烤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小红宝的靓影总在眼前晃动,四百块大洋啊,到哪去弄这样一大笔钱呢?带队伍到乡下收刮?穷乡村弄些粮食鸡鸭鹅狗还行,要找这么多大洋太难了。去街面各买卖铺户敲诈?日本人正在龙桥搞治安模范区,逼狠了各买卖铺户联合起来捅到日本人那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好在一个大买卖家一次敲够,这样漏子不会捅大又解了急,他不由想到龙桥大富商柳正臣来。柳正臣的父亲开德元堂药铺起家,到柳正臣这辈已在龙桥和县城有药铺、皮铺、粮店、杂货铺和酒房烧锅十好几处。柳正臣虽然家资巨富却与一般的奸商不同,他热心公益事业,自己出资在龙桥办了一所高等小学,亲任名誉校长。他乐善好施,就是外乡人走到龙桥病困聊倒他都会慷慨相助,因此在本地人缘好威望高,日本人占了龙桥后为笼络人心,让柳正臣当了商会会长。明面去敲诈柳正臣付达仁不敢,只能暗中打主意。
付达仁脑浆子搅的发疼也没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天亮的时分他才迷乎着,忽然见小红宝翩翩走来,竟搂住他就亲,一边亲一边告诉他,对他一见钟情,自己偷着跑出来与他幽会,他心花怒放抱起小红宝想往床上丢,咦?怎么没人呢?付达仁睁开眼睛,日上三竿原来是黄粮一梦!不对呀,脸上咋痒酥酥的,难道真被小红宝亲过?他用手一摸,摸下个米粒大的蜘蛛儿,嘿,来喜了,好兆头!
“报告队长,商会柳会长找你。”勤务兵“猪仔”进来报告,他叫朱志,因为与猪仔同音别人都叫他猪仔。
“快请!”付达仁睡意全消。
柳正臣面容清瘦癯然有神,戴一付金丝眼镜,柱着紫藤手杖缓步走进屋来,见付达仁刚起床“哦,对不起付队长,打侥了。”
“不妨事、不妨事,昨晚忙于军务贪睡了些,柳会长请坐、请坐。”
柳正臣落坐后,付达仁让猪仔给上茶,然后客气地问:“不知会长光临有什么事?”
柳正臣缕了下颌下胡须说:“有一事想请付队长手下兄弟辛苦一趟,不知付队长肯帮忙否?”
付达仁心中大喜脸上却不露颜色说:“柳会长不要客气,有用得着兄弟的事尽管说。”
“我的酒房烧锅需要不少粮食,我派人在环山收了些要往回运,现在路上不太平,想请你派几个兄弟帮忙押车运送。”
哈,我说喜蛛咋落到脸上,应在这位大财神身上了,付达仁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脸上顾露难色说:“兄弟我极愿意为柳会长效劳,不过现在到处闹胡子,这可是玩命的活呀!”
柳正臣知他在讨价即爽直地说:“这个我明白,不会让你手下的兄弟白但风险,我多出点,一百大洋可以了吧?”
按理说柳正臣出的价可不低,但离梳拢小红宝差得多呢,付达仁苦着脸讨价:“柳会长,我手下的兄弟们拉家带口的不少,一但出点事我不好交待,你出四百吧!”
四百?真是贪得无厌!柳正臣不悦地站起身说:“那我就不劳你们大驾了。”
“哎、哎、柳会长,咱再商量商量嘛!”
“是啊柳会长,四百不行就三百,三百不行就二百,总得让弟兄们心里踏实些再卖命出力吧?”猪仔也在一旁帮腔。
柳正臣是个爽快人,他丢下一句话:“那就再加五十吧,先付一半,粮食运回来再付另一半,不行我就另请高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小子******越来越胆肥了,敢做老子的主!”付达仁劈头就骂猪仔,猪仔嘻皮笑脸地说:“我说队长,一百大洋就不少了,一百五你还不依足?”
“你知道个屁!还差二百五呢。”
“干嘛还差二百五?”
猪仔是付达仁的心腹,鬼点子多,付达仁一般的事也不背着他,便将小红宝的事一说,猪仔转了转眼珠说:“队长,我有办法,弄几百块大洋易如反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快说!啥法?”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天仙样的小红宝付达仁有什么不敢干的。
猪仔对着付达仁的耳孔低声道:“你不是认识张志洪么?”
“嗯,咋的?”
“他现在是大胡子头占中华手下的水箱,报号穿山龙,他不是从你手里买过枪么?”“你是说?”
付达仁点了根烟在屋里走了两圈,一咬牙一跺脚,将烟狠狠往地上一摔“好,你去给我联系这事,办妥了我重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