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洪走后,海一胜回到刘家大院,他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一寻思要打这个大院得想个办法怎么打,这高墙大院的四角都有炮台,里面有顶尖的炮手怎么打呢?他头脑简单,想了半天也不想出个道道,急的绕大院走起了圈。海一胜走到后院刘八爷的小老婆正对着镜子涂脂抹粉,她从镜子中发现海一胜心里一阵麻痒,这大体格,叫他搂一下不怎么过瘾呢,那个老鬼似干柴棒子,小鬼也皮包骨腻味死人了“哎,海大炮头,进屋坐坐呀!”海一胜没达理她,他想起了二丫,二丫也住在这个村子,是他相好的,俩人已经有了那事,想到要去起局拉绺子真有点难割舍,得去跟她说一声。
海一胜走到前院,骨廋如柴的刘八爷住着拐棍正嘟嘟哝哝地骂:“都******是败家子、败家子,海炮头,把这柴禾棍捡回去。”他看到了海一胜,地上是女佣孙嫂抱柴禾时掉的一根指头粗的木棍。海一胜不搭他这个茬,刘八爷只好又喊“老孙婆子,你是怎么干的活!败家的,快来捡”他的“回去”两 字没出口就卡了壳,院门口进来仨人“米西、米西的,你的朋友大大的,顶好顶好!”是他的儿子花花公子手里拎个‘王八’(甲鱼),领个日本军曹带个日本兵来了。花花公子熊蛋包一个,为了给自己提气壮胆,他攀上了这个日本军曹,每次来都大吃大喝一顿,把刘八爷心疼的直蹦, 表面上还得向四邻吹乎皇军是如何如何看重他家。
花花公子咋乎了一阵,大盘子摆满桌,俩鬼子传调七样骨头八样肉的王八吃,花花公子斟酒挟菜忙的不亦乐乎。
“刘桑,你的大大的好,王八大大的好,好吃大大的。”
一直吃喝到傍晚,醉眼朦胧的鬼子曹长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刘桑,我的去方便方便。”
“好、好、我扶太君去。”
“扶的不要,大日本皇军酒量大大的!”鬼子曹长推开花花公子,离拉歪斜的出门转到房山头撒尿,撒完尿往回走弄错了方向,摇摇晃晃走到后院进了刘八爷小老婆的房间“喻、花姑娘的,花姑娘大大的好!”他扑了上去。
“啊、快来人呀!”刘八爷的小老婆狠命喊叫。
花花公子听到喊声从前屋一溜烟跑来,一看先他一步而来的老爹倒在地上直哼哼,鬼子曹长正抱着他小妈直啃“害怕的不要,我的玩玩的干活!”
花花公子早就跟这个小妈私通,他可急了,上来就拽鬼子曹长“太君、太君,她是我的、我的小妈呀!”
“什么大马小马,我的统统骑骑得干活!”
“八嘎呀路!”鬼子兵闯了进来,大枪对脑瓜壳,枪栓拉的“咔 、咔”响,花花公子尿都吓出来了。
刘八爷父子被鬼子兵赶出屋,俩鬼子把刘八爷小老婆玩个臭够才往回走。
俩鬼子走到村口正碰到海一胜和二丫,醉熏熏的鬼子曹长一看,嘿!这个花姑娘挺不错:大身板、大红脸蛋、大辫子绕脖子一圈儿。
鬼子曹长根本没把海一胜放在眼里,竟直奔二丫就扑上去,二丫吓的往海一胜身后躲,海一胜是个沾火就着的性子哪容得了这个“咚”一拳砸在鬼子胸口上,砸的这傢伙倒退五六步跌了个腚蹲。鬼子兵大吼一声“八嘎!”就端大枪,海一胜出枪更快“呯、呯、“两枪就把俩鬼子报销了。
海一胜不能回刘八爷家了,他把二丫安顿好,带着枪找王彪去找了。
黑朦朦、阴沉沉,保祐寺那高耸的院墙、巍峨的殿堂都深陷在暗夜之中。
三更过后,寺院最后面的藏经阁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人溜了出来,他来到寺院后院墙那扇常不开启的小角门边隐住身形、竖起耳朵,转动着泛着寒光的眼睛警惕地观察周围一动不动。
夜深人静,西边天际隐隐传来雷声,混沌的夜象件巨大的黑丝绒斗逢蒙住了寺院的群房树木,高大的廊檐层甍溶侵在黑夜里,只有屋檐的铁马兀自迎风叮咚,栖身在松枝间窝巢中的乌鸦也许作着什么美梦,偶尔“呱、呱“喊出两声令人心悸的叫声。
“咕呜、咕呜。“墙外传来夜猫子低沉的怪叫,躲在角门边的人将门打开。
一个人影、又一个人影一共是六个人影象鬼魂似地从寺院后那片墨幕样的高粱地里相继而出,先后进入寺院,开门的人把角门关好,领几个人进了那间小僧房。
小僧房亮起豆大一点光亮,这不是烛光,而是象死人头前摆的长明灯,小碟子里倒了点油、用棉花捻了寸把长细细的捻子,微弱的光亮映出屋内高矮胖廋各不相同的七个男人,长着豹头环眼毛虫眉的王彪抱拳向各位行了个江湖礼说:“各位兄弟,今天咱们在这合计建绺子的事,各位之间还有不熟识的,先自己介绍一下。我王彪江湖出身,诸位都认识就不多说了。”通过一些天的筹备,铺局底的工作已基本完成,今晚他们几个主要发起人在这里研究绺子的人事按排。
“我叫海一胜,混号海里蹦!”身高马大,满脸落腮胡子的海一胜说话大声豪气的。
“二弟,小点声。”
“无妨、无妨,这后边藏经阁夜里只贫僧一人,贫法”说话的是东道主也就是开角门的那位个肥头大耳的僧人,他的“静”字还没出口就被压东边打断“我陈英奎,英雄的英,奎首的奎,曾在河南松山少林寺做过俗家弟子,当过兵、做过警察,就是他娘的官运不及,凭本事我早该弄个团长旅长干干了。”
“三哥,还没到推举大当家吶!”瘦小枯干的张志洪嘿嘿一乐说,他习惯地从腰间掏出小旱烟袋,想抽又觉不妥,将小烟袋又掖回腰间“我叫张志洪,这是我的好兄弟冯秋。”
“哦、哦,冯老大,别人都叫我冯疤子。”紧挨张志洪坐着的冯疤子连忙应声。最后开口的大金子面目清秀,他语出惊人“我大金子,两个月前‘单搓’为绺中人。”“单搓”就是独来独往的胡匪。
王彪见各自都介绍完了便说:“各位兄弟,乱世英雄起四方,眼下咱东北被日本人占了,山河破碎各地豪杰纷纷举事称雄地方,咱们兄弟几个志同道合,共议起局建绺以图大业。首要的是推举大当家的主事,诸位看谁为大当家的合适?”
王彪的话音刚落,心直口快的海一胜就说:“大哥,这还用推举?你是我们的大哥当然就是大当家了。”
“不、不、绺子的大当家必须有很高的威信和本事,我虽久跑江湖有点虚名,但论枪法不如你,论拳脚不如陈三弟。”
海一胜推举王彪气得压东边脸上的横肉直颤乎,王彪一推辞他脸上的横肉才松弛下来,压东边面部的表情早被张志洪窥在眼里。张志洪是刀条脸,野猫眼,吧嗒小烟袋尽鬼心眼,眼下他心里就划开了小九九,他和王彪、海一胜、压东边是拜把兄弟,冯疤子是自己拉来的,屋里七个人他们占了绝大多数,这大当家只能从他们这几个人中出,大哥王彪很讲义气,虽是老江湖却勇有余智不足,大事少决断。二哥海一胜更是个只会打神枪的莽汉,他们俩当大当家、二当家绺子里的事多半会依自己的主意。三哥压东边虽有本事,但他独断专横又多疑凶暴,他要当上大当家自己可就是聋子耳朵配搭了,想到这他接过话碴说:“大哥,你就别推了,做绺子的大当家最重要的是有威望名声好,这样才有号招力,绺子才能红火起来,我和二哥、三哥还有在座的都会全力扶持你的,二哥、三哥你们说是吧?”
鬼老四,我算认识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了!把压东边恨的牙根痒痒还不得不点头。
“不,大金子为绺在先,还是大金子当吧?”
“王大哥,你就别过谦了,我就是冲着你为人信义来的,换别人主事我还不侍候。”
“王者为尊此乃天意,此事定下了。”大金子法静都表态冯疤子赶忙拥护,大家一至同意,王彪不再推辞,他做了绺子大当家。
“大哥,应该先把名号定好,这样绺子才能叫的响。”大金子提议。
王彪沉吟一下说:“我报号占中华如何?”
“占中华,好!有气魄、有声势,一定能叫的响、传的远!“
“我不更名号还叫压东边。“
“我也还叫大金子吧。”
“贫僧參佛悟道,是为活神仙也。”
张志洪用枯手摸了下刀条脸说:“咱们绺子成天钻山林,我就叫穿山龙,二哥你呐?”
“我不是有大号海里蹦了么,还起啥,大海里蹦出来的,能耐大去了。”
“非也、非也,此地山连山无海水可言,报这个名号犯忌。”活神仙大脑袋直晃。
“山里沟沟叉叉的不有得是水。”
“那你以后可别到干河村去啊!”穿山龙打趣说。”
“没水我也能蹦三蹦。“海里蹦不以为然,没想到以后真的栽到干河村,这是后话。
冯疤子吭吃了半天也没想出的名号,压东边不耐烦了说:“你还叫疤子吧!大哥,现在该把四梁八柱定下来,各伺其职才象的绺子样。”
何为“四梁八柱”?这是绺子里的核心领导层,炮头、粮台、水箱、搬舵为里四梁,秧子房、花舌子、插迁、字匠为外四梁,合称四梁八柱。
怎样安排四梁八柱?占中华犯了难,难就难在如何安排压东边上,论才能让他做管领兵打仗的炮头是称职的,但这样一来二弟海里蹦往哪放?让他当粮台不行,粮台管钱物吃喝,必须心眼正,办事公道不贪财,又要算盘账目好,海里蹦斗大字不识一个;让他做水箱也不行,水箱管住行设哨查岗,必须精明麻利心眼快,而海里蹦头脑简单是个粗人又喝酒不要命;做搬舵的更不成,搬舵的是绺子里的军师,必须知天文晓地里,会排八卦看生辰八 字,推算吉凶祸福,迷路排八门看星向,装神弄鬼执红白喜事。海里蹦久做炮手神枪百发百中,做炮头合适,他当炮头压东边又没法安排,压东边除了当炮头外还适合做心狠手辣的秧子房掌柜,专管绑来的“肉票”(人质)的事,但是压东边连自己都没放在眼里,又怎肯排在绺子中四五个人之下。
占中华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说:“四梁八柱各自所管的事,所需的本事大家都很清楚,还是大家议定吧。”
“这不明摆着,海二哥神枪远近闻名,连日本人都惧他三分,当炮头正合”“穿山龙你住嘴,论不到你乱呛呛!”压东边一声低喝打断了穿山龙的话。
穿山龙嘿嘿一乐又说:“三哥你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身手好功夫盖世,当炮头也合适,你跟二哥一正一付同为炮头,大哥,你看咋样?”
嗯,这个主意不错,占中华忙点头说:“我看可以。”
“一正一付?谁正谁付?“压东边追问。
“哎,三弟,咱哥俩分什么正付,一块跟大哥干,大哥指哪咱就打哪不就的了。“海里蹦拍拍压东边的肩膀又转向占中华说:”大哥,绺子里你是大当家叫谁干啥就干啥,谁不听我腰里的傢伙可不客气!“海里蹦和压东边安排妥当,占中华不再犯难说:”好,我做为大当家的要一碗水端平,以各人的本事能耐任职务,大金子做粮台,穿山龙做水箱,活神仙做搬舵的,冯疤子做秧子房掌柜,余下的花舌子、插迁、字匠待选能人任用。”
占中华果然出事公道,大金子心里踏实了便说:“大哥,干河村有个武善人挺适合做花舌子的,此人能说会道,在附近十里八村都有好名声,我单搓常跟他打交道。”
“你推荐的人我信的过,就让他做咱绺子的花舌子。”
穿山龙心里气鼓鼓的, 他将海里蹦和压东边都推上炮头位置,满以为粮台的肥缺稳落自己头上,没想到大金子毫不费力就得去了,但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阴险人物,大金子一向占中华推荐花舌子,他忙去争插迁的位置“大哥,我有个朋友绰号影子猴,善高来高去夜间活动,这样的人很难找,他来做绺子插迁的最合适了。”
“行,他若肯入伙就让他做插迁的。”
事情都计议停当后,占中华满怀豪情地说:“诸位龙兄虎弟,今个咱们挑这佛寺宝地议定建绺大计,佛爷一定会保祐我们大事早成、一帆风顺,明天午时就是吉日吉时,我们在磨盘谷举行正式建绺议式!”
几个人出了僧房,浓重的乌云已低沉沉的压在头顶,云层间不时亮起闪电,雷声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