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富第二天去了冯家,康雅娟亲自压阵。
冯胜利那边接到卫国富登门拜访的电话,吓得坐立难安,连忙给冯楚州打电话:“儿子呀,不好了,卫国富要来咱们家了。”
这回冯楚州倒是硬气起来:“他来他的,你怕什么!他要是跟你提钱,你就跟他说之前咱们把欠款打过去了,是宋宇不要。”
没了主意的冯胜利点头:“好,好,先照你说的办!”
轿车开进冯家大院,卫国富推开车门,一只脚刚着地,康雅娟叫了他一声:“老公!”
软绵绵肉麻麻的嗓音叫的卫国富差点摔在地上,抖抖一身鸡皮疙瘩,转过身来:“有事?”
康雅娟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和声细语地说:“八百万连本带利讨回来,回去我给做好吃的,要是讨不回来……”温柔嗓音骤变,厉声说:“今晚别想吃饭!”
卫国富下车,整理衣襟,拍了拍脸,打起精神。
受不了老婆的温柔,还是凶一点好。
“老哥,你可算回来了!”冯胜利出门迎接,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虚伪的热情劲让人浑身不舒服。
卫国富绷着脸色,不见笑模样。
冯胜利把他请进客厅,叫人上茶,“老哥,我可有日子没见你了,想死我了。”
卫国富哼声,讽刺:“想我死吧!”
冯胜利心虚,额头冒汗,嬉皮笑脸说着好话:“老哥,你这说的哪的话,老弟我能那么想吗!”
“你想我死了,就不还钱了!”
“老哥,你冤枉我了。我前阵子叫我儿子把钱打过去了,是你女婿又把钱给我退回来了!”
卫国富瞪眼:“只还本金糊弄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老哥当初借钱的时候,也没说有利息啊,你现在跟我提利息,是不是有点内个呀!”
“内个内个哪个?”
这段时间一直活在康雅娟犀利毒牙与压迫下的卫国富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途径,茶杯“啪嗒”一声摔在桌案上,指着冯胜利的鼻子说:“老子今天来不是听你在这瞎叨叨的,冯胜利你个老王八蛋,我女儿来要账的时候,你儿子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欠钱成了大爷,要账的倒成了三孙子,还说你是农民,不会写字,我呸,农民的脸丢都让你给丢光了,我告诉你,明天上午之前必须把欠我的钱连本带利还给我,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卫国富吼完,浑身都舒坦了。
冯胜利拉着他的胳膊说:“有话好商量,生啥气啊!”
“商量个屁。”卫国富说:“实话告诉你,我女婿已经准备收购你的公司了,你们楚州水泥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卫国富甩开他的手,看着冯胜利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绿的老脸,心里别提多痛快。
卫国富走后,冯胜利电话又打到儿子那里去。冯楚州嫌他烦,刺耳的铃声令他更加心烦,动作蛮横接起电话,无奈开口:“我的亲爹,你又怎么了?”
冯胜利哆哆嗦嗦地说:“儿子,宋宇,宋宇要收购我们公司了。”
“怎么可能?”冯楚州不信,觉得父亲老糊涂病又严重了。
冯胜利强调:“卫国富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就算他想,我们楚州也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行了,我这头还有工作,回去再说。”冯楚州挂断电话,丢在一边,越想越气。
“叩叩——”门外有人敲门。
冯楚州口气不好:“进来。”
供应主管推门进来,急的满头大汗,说:“冯总,卫康那边不知怎么的,突然停止了熟料供应。”
冯楚州心不在焉,没听没白,“怎么回事,你给我慢慢说。”
“冯总,卫康断了咱们熟料供应,怎么办啊!”
冯楚州偏头想了想,“欠下的熟料款付了吗?”
“从前阵子开始供应量逐步下降,我就怕赶上销售旺季供应量不足耽误生产,上次开会后就把钱付了,一分不差都给了。刚才我给他们销售部打过电话,他们说是公司的意思。”
冯楚州想到老爹的话,“你先下去吧,我来想办法。”
“哎!”供应主管无奈离开。
冯楚州想了想,决定亲自会会宋宇。他拿上手包与电话,快步出了办公室。
烈阳下的卫康集团,别人口中摇摇欲坠的企业如今依然巍峨耸立,占据着全城建材行业的大半边天。
卫北与宋宇正在研究工作,小柯敲门进来说:“宋总,楚州公司的冯总过来了,人正在楼下等着。”
卫北说:“姓冯的终于撑不住了。”
宋宇吩咐:“跟他说我在开会。”
“知道了。”小柯退出去。
卫北唇角微弯:“让他在下面多等会儿。”
卫康一楼大厅,中央空调吹着凉风,冯楚州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时间,一会儿站起来走走,额头出了不少汗。
想送钱都送不出去,还有比他人品差的吗?
时间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前台接待人员接到电话通知,告诉冯楚州:“冯总,宋总开完会了,请您上去。”
“好!”冯楚州快步进入电梯,封闭的空间内掏出支票看了看,手指弹出清脆响声。
小柯已经在电梯前恭候大驾,冯楚州被请进宋宇办公室,笑着说:“宋总啊,你可真是大忙人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开了个会,让冯总久等了。”宋宇与他握手,请他坐下。
秘书端上茶水。
“宋总,我今天来是受家父委托,把欠卫董事长的钱送过来。”冯楚州说着拉开手包,取出支票,递到宋宇面前,“连本带利一分不差。”
宋宇扯了扯嘴角,没正眼瞧支票上的数字。“借邻居一口锅都要亲自送回去,何况八百万。”
冯楚州听出他对自己前阵子不声不响把钱打到卫康账户的做法不满意,赔笑道:“你说的是,是该亲自送来,我父亲也说要亲自送来,问题是我父亲人老了,脑子不好使,经常忘东忘西的,我都不敢让他一个人出门。”
宋宇说:“冯老脑子出问题了吗?我还想亲自去府上拜访他,商量一下卫康入股楚州的事情。这样的话,只能跟冯总商量了。”
“卫康要入股楚州?”冯楚州惊讶,忽然觉得空调开的太大,有点冷。“宋总,开玩笑吧!”
宋宇拿起支票看了看说:“听我岳父说,你们冯家是利用这八百万盘下国有水泥厂,建成今天的楚州水泥公司。可以说,要是没有我岳父的帮助等于没有楚州水泥一样。这八百万原始资金算不算我岳父入股楚州水泥的本金呢?按当初资金投入比例来算,时至今日,我岳父他在楚州水泥至少占有四分之三的份额。”
四分之三,那他们老冯家还有个屁!
“不,不,不!”冯楚州情绪激动,连声反对,“宋总,账不能这么算,这八百万是借的,不是入股啊,白纸黑字当初可写的清清楚楚。”
“借的啊!”宋宇笑了:“既然冯总这样说,这张支票我就收下了。”
哪有这样吓唬人的!冯楚州暗自抹了把汗,又听宋宇说:“入股融资的事情不再提了,联合重组,你考虑考虑,我不是开玩笑的。”
啥?联合重组?
冯楚州又紧张起来:“宋总,你还真打算收购楚州啊?”
“不是收购,是联合重组。”
冯楚州自信满满地说:“我们楚州水泥一直经营的很好,没有要找投资方入股的想法。”
宋宇心里嘲笑他目光短浅,“那是以前,整个行业即将重新洗牌,产能达不到要求的小公司只有两条出路,被兼并或是自主扩大产能。你的公司经营的再好,短时期内也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来上新设备技术改造,上新的节能环保项目,你唯一的出路是跟我们合作。”
“宋总,你不会因为这个停止了对我们的熟料供应吧。”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冯楚州看着他,宋宇迎上他的目光,男人间的对视,似较量。
冯楚州顶不住了,也座不下去了,“宋总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宋总这么忙,我不打扰了,告辞。”
宋宇客套一句:“冯总慢走,不送了。”
冯楚州哪肯轻易就范,与别人分一杯羹。从卫康出来,他给下属打了电话,“卫康一时半会儿不会给咱们供货,去别个公司买吧。”
供应老总说:“沈吉公路还没修好,从邻市进货,我们还会像上次一样徒增成本。”
“管不了这么多了,不能因为卫康不供货停产吧。”冯楚州挂上电话,骂了句:“他娘的,想收购我的公司,没那么容易。”
冯楚州还有一张牌,便是远航。
他马不停蹄赶往远航集团,寻求宋易扬的庇护。
宋远航入院,远航由宋易扬接手。对冯楚州,他比宋宇更狠,宋宇让姓冯的傻等一个小时,他干脆不给见面的机会。
冯楚州诉求无路,见不到人又不甘心,最后在停车蹲了半个小时,堵住了宋易扬。
冯楚州说:“宋总,请留步。”
宋易扬没理人,径自上车。
方程阻拦:“冯总,宋总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有事儿,改天说吧。”
等了这么久,冯楚州哪能轻易放弃,推开方程来到车边说:“宋总我不会耽误你太久,就五分钟。”
宋易扬放下车窗,“一分钟。”足够决定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
冯楚州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宋总,卫康要收购我的公司,咱们可是一条战线上的啊,您得帮帮我。”
“你不知道吗,远航已经停止对卫康的收购计划。”
“可是宋董事长之前有说……”
“那是以前。”宋远航拿到10%股权后已经暂停了对卫康的收购行动,在他入院后,宋易扬已经让暂停彻底变为停止。早已厌倦了与宋宇的明争暗斗,不想再与他产生半点交集。
“可是……”冯楚州不死心。
“没有可是。”宋易扬打断他的话,犀利的眼神分明在说:“属于宋远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时间到了。”宋易扬升起车窗,车子启动慢慢驶离。
冯楚州感觉不到希望,站在原地大声说:“我会去找宋董事长的!”
离去的车子停下,宋易扬探出车窗说:“他要是亲口答应帮你的话,远航可以保你一次。”
笃定的口气,讽刺的笑容,料定了宋远航不会开口。
冯楚州彻底没了希望,失魂落魄回到公司,等待他的,是接二连三的打击。
冯楚州被迫从外地运来熟料投入生产,高额运费下不得不提高销售价格。客户对价格上涨颇具微词,纷纷表示不满。销售旺季,价格涨得再厉害也得提货,总比舍近求远,徒增运费强的多,这笔账,谁都会算。
几位倒卖水泥的大客户走后,冯楚州可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卫康在本城的几个小公司大部分水泥都订给了沈吉公路修复工程,眼下本城的水泥市场是宋宇无法抢战的地盘,就算他把S市的水泥运输过来卖,同样会产生运输费用,拼价格的话也会亏本。
正在他为自己的英明果断沾沾自喜时,销售人员反馈信息,有人以每吨水泥低于十元钱的价格出售楚州牌水泥。
真是惊天霹雳。
冯楚州又焦躁了,拨了内线电话:“赶紧查查到底是谁在销售我们的水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制止这种行为。”
消息传开后,肯定又会损失一批客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以的破烂事儿都赶在一个时间来。
老客户们已经得知消息,把销售部团团围住,纷纷质问:“你们楚州玩的什么把戏,凭什么卖给我们的水泥贵,卖给别人的便宜,你们这样,我们没法合作了。”
“就是,都是老关系户了,太不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