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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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宁初雨看到栖雁阁那边送回来的瓷盅,冷笑一声便转身回了寝室,侍女素英取了提神的水油瓶子递给她。

虽然已经不再用醉柔调配的酒香,永熙宫上上下下也都清扫过一遍,两个月过去,那些猫是不会再聚过来打扰了,可宁初雨头疼做噩梦的毛病却迟迟没能散去。

自从醉柔怀孕以来,宁初雨便刻意安生着,闲时去与俞太后作陪。俞太后只劝她心思放平和些,这鬼神之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宁初雨只能硬着头皮专门去宫外慈安寺进了几次香,终是没什么效果。

宁初雨认为她这毛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栖雁阁里的醉柔,只要这心腹大患没了,必然能够安枕无忧。可醉柔有顾景痕那般照顾着,现在甚至怀了龙裔,要对付起来需更小心才是。

宁初雨的这盏燕窝确实没有问题,她的意图只是想看看月婵对醉柔是不是还存着情意,而醉柔对月婵的信任又留有几分。既然那瓷盅被洗干净了送回来,宁初雨多少心里也明白了。

这宫里头送吃食,向来没有把器具再送还回去的规矩,醉柔这样做,无疑是在跟她叫板,告诉她自己没那么缺心思。

宁初雨将那水油瓶子凑上鼻前,细细嗅着,心里惦记着醉柔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若是再不动手,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哼,”房里只有宁初雨和素英两人,宁初雨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那静妃也管起闲事来了。”

已经是早冬时节,素英挟了条绒毯盖在宁初雨膝上,附和道:“可不是,那静妃平日看上去不言不语的,自栖雁阁那位有了身孕,便整日整日的过去巴结着。”

宁初雨放下手里的水油瓶子,双手抱着围了棉篷的暖怒,讽刺道:“静妃有他父亲撑腰,可还需要巴结她么?我看是栖雁阁那位有意同她走得近了才是。”

“栖雁阁那个怀着龙裔,还需将旁人放在眼里?”素英并没有她的主子那般深谙宫闱安身之道,随口问了句。

宁初雨也敛了瞬眼神,心里自是担忧着。听说那位陈大人现在正是朝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顾景痕对他极是器重,前日里宁仁龙和陈大人有了点分歧,顾景痕本是犹豫着,第二日就否了宁仁龙的提案,这其中吃不准就有醉柔枕边风的功劳。

当日顾景痕从王爷的位置爬上来的时候,宁仁龙的势力之大断不是陈大人可以比的。可这登基还不足一年的时间,现在竟然有本事与宁仁龙叫板了。

宁初雨越想越是忧心,如果醉柔有意接近静妃,再与陈大人联起手来,先是对付掉了宁仁龙,那她宁初雨失了最大的靠山,随便犯点小错误,哪怕是醉柔栽给她的,新账旧账一起算下来,她定也吃不消。

“娘娘,奴婢方才听娇云殿的宫人说,如嫔娘娘无意打翻了您准备的燕窝,送去栖雁阁的是自家宫里厨房做的。您瞧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些文章?”宁初雨正游神时,素英又道。

宁初雨轻轻一笑,叹口气道:“哪里有那么多文章,说是无意的便就是无意的,这宫里无意的事情还少吗?”

“依娘娘的意思,就这么纵着她?若不是仰仗着娘娘您,她哪有如今这份福气。”素英道。

宁初雨笑骂道:“你自小就跟在本宫身边,何处学得这般斤斤计较。”换了副神情,宁初雨又道:“纵自然是不能纵着,你便去随意教训她一下,切不要把她弄死了,事情闹大了咱们也不好收场。”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素英闪着目光,伶俐道。

宁初雨摆了摆手,提起手旁的水油瓶子正往鼻前凑着,忽又想起些事情,问素英道:“最冷的时候就快到了,司绣房那边给各宫里添置的衣裳准备的怎么样了?”

宁初雨代掌后宫,这些琐碎的事情也要操劳着,身边就属素英最为得利,多半的事情问她就足够了。素英并未多想,回答道:“当是快准备齐全了,不过栖雁阁那位和陌院里的老太后,现在还没定下该以什么地位的规制处理,还得请娘娘拿个主意。”

宁初雨狠狠吸了下水油瓶子里的凉气,幽幽道:“老太后自然还照着太后的礼数办,栖雁阁那边怕是劳不着咱们操心,怀着身子的不好伺候。你抽些空闲过去一趟,告诉那边,她们缺什么尽管去取,要多少都可以,司库房不亲自送,也莫怪他们怠慢。”

“是,奴婢过会子就过去。”

宁初雨点点头,又道:“皇上登基头一年,许多喜好和小规矩司绣房的宫人不甚熟悉,等新制的冬衣做好了,嫔位以上的便先送来给本宫过目。”

素英即时就明白了宁初雨的意思,初进宫时,被册到嫔位以上的就那么几个,丽嫔、姚嫔先后去了,剩下三两个嫔位的不值一提。宁初雨要过目的,便是给如嫔和静妃准备的衣裳了。

※※※

醉柔与月婵和静妃说了半晌闲言,天色渐晚,大家估摸着顾景痕该过来陪醉柔用晚膳了,也都各自回宫去。

这边月婵刚回到娇云殿,榻子还没坐暖和,醉柔身边的文言便匆匆过来了。

文言交给月婵一柄银簪,上面的花朵一如当年清新光洁,说起来这银簪是姚儿赠给醉柔,醉柔又转送了月婵,道尽了醉生阁里的渊源。

月婵明白醉柔给她银簪的意思,这便是说两人已然和好如初了吗,正是欣喜时,文言笑着道:“咱们娘娘说,如嫔娘娘手里那枚玉佩要好生保管着,等时候到了,是要物归原主的。”

月婵怔了一怔,醉柔说的玉佩,是指顾星沉赠她那枚皇家玉玦吗?那物归原主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顾星沉没有死?

月婵心里激动着,便想要去找醉柔问个明白,文言稍做阻拦,又道:“娘娘还说,今日天色已晚,外头凉的很,请如嫔娘娘您安生在房里歇着,免得伤了身子。今日奴婢传的话,如嫔娘娘听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必再特意去问她,即使问了,时候不到,她也不会说的。”

文言走后,月婵在娇云殿细细思量醉柔差文言带过来的话。白日里她不说,一方面是顾及着静妃在场,另一方面,则是知道自己得知顾星沉没死的消息,定要刨根究底地问个仔细。而醉柔的性子她素来清楚,她若是卖定了关子,任谁也撬不出个只言片语。

她唯一可以确定,并且欣喜的就是,顾星沉没有死,醉柔也根本不是如宁初雨所说,杀了顾星沉的凶手。

这其中究竟是何种原委,月婵缕不明白,但相信醉柔,是她十年前就养成的习惯。

可月婵琢磨懂了醉柔的前一句和后一句,偏偏没把中间那句记到心里去。她心中欢喜着,便不肯在宫里自家闷着,却是独自拾级而下,走过娇云殿外长得夸张的阶梯,在围着墨溪湖修建的小花园里散起步来。

墨溪湖旁是铺着大片大片青石的小路,独自憋闷时,月婵最喜欢的就是踩着这些圆圆滑滑的石头,绕着墨溪湖一圈一圈地走,越走心里便越舒畅开阔,这是醉柔教她的办法。

※※※

顾景痕过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地把手背在后头,凑到醉柔耳根嘬了一口,轻声问:“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情景好生熟悉,当日姜子欢也是这样背着手藏了一束蝴蝶兰。这个季节是没有蝴蝶兰了,醉柔可不喜欢玩猜谜的游戏,侧了身就要去顾景痕身后夺来看看。

顾景痕笑着把手伸过来,递上一只绣着蝴蝶图案的墨绿香囊。

醉柔起了些兴趣,把香囊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遭,道:“是柳苏苏做的?她倒真是喜欢蝴蝶绣案呢。”

顾景痕点点头,解释道:“过往发配的事宜实在混乱,找了几个月才将柳先生找到。前日里九娥把柳先生送回家去团圆,那小丫头听说你有了身孕,便做了这个算是报答。”

醉柔把香囊小心收起来,在姜家府宅初遇柳苏苏时,她也曾送过自己一只香囊,不过那时是为了让自己离姜子欢远一些,醉柔想,现在她是不可能再害自己了。

想起些过往,醉柔不免又有些伤怀,顾景痕抚过她的发丝,温声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现在有了这个小东西,已是重新开始了。”

醉柔白了顾景痕一眼,哪有人管自己的骨肉叫做小东西的。

顾景痕邪邪一笑,俯下身来,说:“让我听听咱们的小皇子。”

醉柔笑着将他推开,道:“不过才三个月,便是它在里头捅破了天,你也听不到。”

“唔……”顾景痕失望似的坐在软榻上,习惯性地揽她入怀。醉柔便也靠上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道:“我盼着它是个小公主。”

顾景痕一本正经地点起头来,装出副认真模样,道:“公主也好,长大了还可以送出去和亲,算是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了。”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