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这句话,已经足够要了你的性命!”顾景痕凌厉的目光射进醉柔双眼,四目相接时,两张冷然不屑的笑脸,如生了刺的蔷薇妖冶绽放。
“我的性命,从结识你那一刻起,就不在自己手上了。”醉柔笑着,眼前的人像一把不知何时就会插进胸膛的尖刀,而不知何时起,她早已放弃了挣扎。
顾景痕的目光中是带着欣赏的,他欣赏这样不惧生死的女子,这将是他加冕路上,最优秀的死士。
醉柔轻佻地撇开目光,继续道:“在你君临天下之前,大可纵容这些奸佞继续妄为下去,可若是到边关失守、民不聊生时,再想修补,就不是这样容易了。你要的,当真是这样一个天下吗?”
顾景痕要的天下自然不该是这番模样,或许在他第一次想到要去夺取天下时,只是为了高枕无忧的生存,为了不必担心那个狭隘的君主夺走他的性命。可当他步步为营,逐渐接近那方龙位的时候,需要想的,就不止个人利益这么少了。
顾景痕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指上的翠玉扳指,斜着眼睛问道:“那么你说,本王应该怎样阻止这三百万军饷落入姜松的口袋里?”
醉柔不假思索,答道:“先下手为强!”
“有点意思。”顾景痕突然站起身子,狭长的空间里与醉柔相对。醉柔下意识地退开步子,她并不喜欢与顾景痕靠的太近。
偏偏顾景痕就是这样随性不羁的人,他伸出手臂一把揽住醉柔的腰肢,令她的小腹微微向前,贴着自己的衣物。
“本王突然有个想法,若是它日本王君临天下,你,倒是可以加冕为后。”
顾景痕口中吹来冰冷的气息,醉柔不屑地推开他的身体,别过脸去,发出切冰断雪的声音:“解决了姜松,我和你之前的关系,仅止于此。”
“你是头一个,被本王吻过,却不想做本王的女人的。”即使醉柔不看,也能想象到顾景痕此刻脸上那不可一世的玩味笑意。
挥去那些不该出现的画面,醉柔走过狭长的通道,看着那件鹅黄色的衣裳,她丝毫没有避讳顾景痕的存在,就解开了身上的衣衫。
顾景痕对她更是刮目相看了,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在与自己无关的男子面前,这样宽衣解带也毫不含糊。
顾景痕虽好女色,但也不至于这一点点春光就留恋不已。既然醉柔如此大方,他必然也要表现出君子该有的风度。
就当醉柔褪去贴身的白衣,只余一件肚兜在身时,顾景痕适时地转了目光,却不经意地瞟见她裸露的后肩上,一枚形状古怪的图形刺青,似鸾似凤。
顾景痕只是觉得那图形别致,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青楼里的姑娘大多如此,为了吸引客人,身上有刺青的不再少数,只是这枚图案,妖艳之中隐透尊贵。
醉柔换好衣裳,看都没看顾景痕一眼就开门出去了。门外面姜子欢与仆从门已经等了许久,正商议着,若是醉柔再不出来,就要吩咐九娥进去看看了。
醉柔笑着与姜子欢打趣,说是这衣裳样式别致,她一时昏了头,穿差了层次,这才多耗了些功夫。在醉柔面前,姜子欢总是这样好骗。
醉柔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在姜子欢面前转着圈儿,不住嘴地问好不好看。姜子欢左右看来与之前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不想驳了醉柔的兴致,便满嘴跑着赞美之词。
正事做完了,醉柔又领着姜子欢和仆从们在街上装模作样地走几遭,而后便嚷着自己乏了,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回了府。
正是军饷运出皇都的日子,姜松布置好一切,便在家中等待着好消息,
这一日,醉柔也跟着紧张起来,思来想去也是怕这其中的事情有不稳妥的,毕竟顾景痕说的没错,这次的事情看上去更像是姜松的一次阴谋。
醉柔给顾景痕的提议,先下手为强的意思在于,如果姜松真的要偷盗军饷,那么顾景痕则在他的人动手之前,先带人把军饷抢了,而后直接送往和风林里姜松准备的藏金地点。等姜松知道军饷被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百万两就在他自家的秘库里。
为求里应外合,防止姜松当真故意设下圈套引他们上钩,顾景痕特意借走了九娥,只说若是天黑之前九娥未能及时赶回来,醉柔便只能自己想办法自保了。
而自保的最佳方法,就是——杀。
醉柔一直不明白贺拔家流传的酒技意义是什么,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害人,或许有的时候救一个人反而害了更多的人,害一个人也可以救许多人。
醉柔终于决定彻底打破家族的禁忌,因为在她看来,杀姜松其实是对许多人的救赎。
他该死,九年前他就应该死了。
姜松身边有那样多的仆从跟着,食物也是一一验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单单杀姜松一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九娥离开之后,醉柔窝在房中的榻子里,膝上覆着条鹅毛绒毯,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
姜子欢从偏方的书桌走过来,见醉柔身旁摆着个漂亮的锦囊,好奇道:“这是什么?”
醉柔便也大方,她将锦囊的抽绳打开递上姜子欢面前,其中有几粒色彩缤纷的糖果。醉柔笑嘻嘻地说道:“尝尝,可好吃呢。”
说着,醉柔便取了一粒含在嘴里,摆出一个十分享受的模样给姜子欢看。
姜子欢撅着嘴,摆手道:“小孩子的吃食,我才不要。”
醉柔急了眼,掀开膝上的毯子,倏地将身子凑到姜子欢身前,取了一粒糖果道:“把嘴巴张开。”
姜子欢抿着唇,扭过脸去,快速回了句“不要”。
醉柔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她伸手扳过姜子欢的脸来,就要把糖果塞进去。姜子欢现在倒不是吃不吃糖果的问题了,他只是觉得与醉柔这样打闹有些意思,这便抱定了不服输的态度。
醉柔哄来骗去不能得逞,便也只能来硬的了,可姜子欢就是不从。正打闹时,醉柔一个不小心撞在一旁的桌沿上,听到一声夸张的惨叫,姜子欢忙不迭伸手去扶。醉柔见目的达到,转身又要朝姜子欢因惊恐而张开的嘴巴里塞糖果进去。
姜子欢反应也快,急忙后退一步,又刚好抵到身后的榻子,一个不稳当,便仰倒下去。
醉柔正是迎着姜子欢,自己的衣袖也被姜子欢拉着,整个身子只能随着他一起扑倒下去,不偏不倚地压在姜子欢身上。
姜子欢本就有气急的毛病,哪受得了醉柔这番折腾,可醉柔的身体就压在自己身上,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姜子欢也不知怎么就忍住了粗气,有些紧张地看着这张他最熟悉的脸孔。
多半是这姿势的缘故,醉柔也跟着紧张起来,消瘦的脸庞近在眼前,明眸闪着似被惊艳了的光芒。若不是手臂抵在榻上,醉柔就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要趴下去了。
姜子欢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似乎是在期待什么又或者是担忧。醉柔滞了片刻,终于是想起自己的目的,那拈着糖果的手伸过来,轻轻撬开姜子欢闭着的薄唇,将橙黄的糖果送进去。
“哈,得逞了!”醉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着两只手掌道。
糖果在口中化开,甘甜的味道弥散,化到中心时,似乎又带着些苦涩。
姜子欢随即也坐直身子,待那糖果彻底化成汁水被咽下,他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埋怨道:“你这悍妇,看我死了以后,谁还敢娶你!”
醉柔转过身子坐在姜子欢身边,细手轻拍姜子欢的脑袋,俏皮道:“你长命百岁不就好了?”
“可是……”姜子欢突然黯淡了神情,转头面向醉柔,一脸严肃道:“我决定了,为了你不用做寡妇,临死之前,我先把你休了!”
“你!”醉柔抬手就要打下去,却在半空中停下了动作,似乎是这样轻轻拍打,她都会不忍。
醉柔是佩服姜子欢的,他能够这样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不怨天尤人,也从不做无谓的假设。而姜子欢的字里行间,却总是在替她着想着、打算着。
醉柔随后便提起,即将离开这间宅子有些舍不得,记得初见姜子欢是在花园的那间亭子里,那日艳阳高照,姜子欢拧着愁眉出现,没说上几句话就昏了过去。
姜子欢忍不住便把装晕倒的事情告诉醉柔,醉柔当然不会觉得意外,只提议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凉不闷的,又恰是无风,不如在那亭子里设宴小聚,把父亲一并叫上,咱们离开之前,一起吃顿离家宴,算是与这宅子告别了。”
姜子欢觉得这提议不错,便欣然接受了,而后又差人去向姜松请示一声,若是他老人家也方便,那他们小两口就先张罗起来了。
天黑之后,九娥果真没有照着约定的时间回来,醉柔猜想是出岔子了,那便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借着晚宴,先把姜松杀了。
家仆已经在亭子里布好菜,酒壶也摆在那儿,都是逐一验过的。
姜子欢在亭子里圆桌前坐下,醉柔立在一侧,伸手打开了酒壶的盖子,细细嗅了一番,问仆从道:“今日设的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