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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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虎落平阳被匪欺

这些土匪显然有些轻敌,完全没想到自己绑了两个这么要不得的人,而那些捆绑在醉柔和顾景痕身上的绳子,也没系什么花哨的结扣,并且他们很人道地没有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这样就方便他们帮彼此解开绳子。

对于脱困这种事情顾景痕必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没有选择逃走,一来是看醉柔睡着不想走,二来是中了毒实在没力气走。解开绳子之后,醉柔再次主动蒙上面纱,又扶着圆柱眺望黑暗中的乌合寨。

到底是名震一方的土匪寨子,竟连个看守的都不用,全然不在意绑来的人跑了,乃至顺手点把火把他们的寨子烧了。醉柔摇了摇手里的圆柱,见这牢笼实在稳固,凭自己的力气也奈何不了它。

顾景痕依然倚着根柱子面色从容,只是一张脸红得像是酒过三巡一般,醉柔走过去抬手在他额上试了试,果是有些发烧。这都是散毒的自然现象,醉柔也没什么太好的方法帮他。

顾景痕自顾装得从容,其实身体确实也不太好受,尤其是南北冷风吹过时,浑身便跟着隐隐发颤。青丝松松束起,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已经有些凌乱,顾景痕把脸藏在发丝垂下的阴影中,对醉柔道:“先坐下吧,天亮再想办法。”

醉柔咬了咬唇,其实这件事情也不用想什么办法,土匪劫人无非是想要钱,无论是她还是顾景痕,显然都给的起他们想要的钱。醉柔很自然地坐到顾景痕身旁,冷风从顾景痕坐的那一侧吹过来,醉柔抱紧膝盖把头埋下来,看着鲜红的指甲血色渐渐褪去。

顾景痕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有替醉柔挡风的意思,当然这些事情醉柔并没有及时发现。她兀自发了半晌呆,突然想起顾景痕手臂上的伤,忽的抬头去看两眼。

顾景痕就那么任她看着,她的发丝垂在自己手心里,是一种怎样熟悉的触感,又勾起多少不染纤尘的回忆。烧红的脸上泛起惨淡的笑容,手臂在她身后悄悄抬起,又颓然放下。

而醉柔抱着顾景痕的手臂,手指在用自己的裙摆包扎的伤口上触过,殷红的血已经凝固,如一层脆弱的外壳。眼里却不经意范起潮红,想到这臂弯里的拥抱,曾是那样厚实而温暖。

藏起来不及坠落的眼泪,重新坐回顾景痕身旁,才感到风从一侧吹动他的发,顺风微微鼓动的玄色袍子下,顾景痕的身体在悄悄地发抖。醉柔对胡族人的毒不算非常了解,但想来顾景痕既然发了烧,现在浑身发冷也是正常的,只是可怜他堂堂君主虎落平阳,如今吹着冷风发抖,连床被子都没有。

“你很冷啊?”醉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关心他一下,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顾景痕额上的细汗被冷风一次次吹散,唇上已经结了层白痂,他实在也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只轻轻点了点头。

醉柔翻了翻眼皮,语态轻松:“哦,忍一忍,天亮就没事了。”

说到底这次中毒是他自作自受,可即使受了一番折磨,他还是没能把心里的疑团解开。而醉柔这满不在乎的态度终于令顾景痕有些不痛快了,他抬起头来,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想办法帮我取暖吗?”

醉柔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现在这么个情景,他要她帮他取暖。作为一个女子,她委实不能脱了自己的衣裳给他披上,难不成牺牲一回去抱着他?

醉柔觉得顾景痕就是打得这么个歪心思,急忙缩了缩自己的衣裳,讪讪道:“你花前月下的戏文听多了吧?”

顾景痕摇摇头,回答道:“我以前从不听那些戏文,大抵不懂男女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当喜欢一个人便是要一心一意地为她好,但却不知道,有时我以为对她好的,却是刚好伤害了她。我应该让她站在我身后的,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醉柔隐着苦涩的笑容听了顾景痕这段剖白,晃了晃神,觉得眼前蒙在落寞中的顾景痕颇有些可怜的意思。怎么说他也算救了自己两次,既然他这么受罪,她于情于理不该坐视不管。

醉柔站起身来,冲着黑暗中的山寨叫嚷一通,终于唤醒了一间屋子,一名大汉提着条棍子披着黑斗篷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大汉见醉柔和顾景痕已经自己松了绑,很警惕地扫了眼圆柱上的锁链,眯着双倦眼对醉柔道:“喊什么喊!再喊老子砸晕你。”

隔着几条圆柱子,醉柔认为那大汉手里的棍子砸不到自己,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说吧,要多少银子,先放我们出去!”

两人被绑上山的时候,顾景痕的身已经被搜遍了,身上值钱的东西早被捞了个干净,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二人非富即贵。不过那大汉倒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只道:“多少银子也得天亮了再说,我们乌合寨既然绑了你,就得对你的安全负责,这深更半夜的放你们下了山,万一叫野兽叼了去,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醉柔素来听说乌合寨的大名,这帮土匪虽然从来不做劫富济贫的好事,但却尤其尽忠职守,且从不欺占妇女,这一点醉柔倒是放心。想想那大汉说的话也确实在理,醉柔只好又道:“天亮也成,不过我朋友染了风寒,你得给我条棉被,再备些柴火来。”

“哎哟,”大汉打了个困哈哈,摸了把眼角的泪花,道:“姑娘,您当咱们乌合寨是什么地方了?这种救死扶伤的事情我们可不干。”

醉柔正琢磨着手里还有什么能和这土匪讨价还价的筹码,顾景痕埋着头在身后道:“算了,苏姑娘,我没事的。”

醉柔向来知道顾景痕的脾性,方才拿刀子割他的肉他都不曾吭过一声,区区阴寒当然会说没事。可顾景痕越是这么强撑着,她便越觉得对不起他,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他总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了。

醉柔将手掌伸进袖管里,摸了摸藏在手腕里的血玉镯,这是姬佐代她娘亲给她的嫁妆,为了不让顾景痕认出自己的身份,她特地把镯子扣紧在小臂上。

醉柔挪了挪身子,挡住顾景痕的视线,将镯子从手腕里退下来,递到圆柱外。

乌合寨有规矩,不搜女人的身,但醉柔既然主动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了,这大汉也没有不收的道理。他走近两步凑到醉柔身前,刚要接那镯子时,醉柔忽的抬起另一只手臂,穿过圆柱死死抓出那人的手掌,顺势用指甲掐了一把,持着血玉镯的手已经收回来将镯子妥帖收好。

殷红的毒丝从手背处瞬间蔓延开,醉柔朝牢房里退开两步,对那大汉道:“你中了我家传的独门秘毒,一刻钟之内,没有我的解药,便只能切了手臂保命。”

大汉登时觉得手臂瘙痒非常,似有许多条小虫子顺着伤口在皮肉里钻,急忙挠了几下。醉柔在圆柱里得意地笑着,又道:“还不快去把我要的东西送来,顺便再打些热水!”

其实醉柔藏在指甲里的毒若不是经过这一夜时间的挥散,原本片刻就足以令中毒者浑身瘙痒,她一直记着贺拔家的祖训,平日里为了防身,也不过是用些这种保命的伎俩。

大汉无奈,只得悻悻地按照醉柔的吩咐取来棉被和柴火,接过解药之后,匆匆在手臂上涂抹一番。

醉柔将棉被裹在顾景痕身上,转身盯着那大汉道,“你看什么?”

大汉解了毒,冲醉柔嘿嘿一笑,歪着嘴道:“姑娘,你这相好的模样挺俊呐。”

顾景痕隐着声偷笑,醉柔心里忽生一份懊恼,急忙否认道:“瞎说,我是个寡妇。”

“啧啧,可惜了,这么年轻就守寡,你相好的瞧着不错,若是有机会便从了吧。”大汉咂了咂嘴道。

往日只听乌合寨纪律严明在此地声名赫赫,醉柔着实不知道这帮土匪也是爱嚼是非之人,只得提高了嗓门道:“他不是我相好!”

“不是相好三更半夜的跑这山里来幽会,不过你既然是个寡妇,也算不得奇怪。”大汉丢下这么一句话,望了眼天,转身打算回屋里再睡一觉。

顾景痕在裹得像只大粽子的棉被里吭吭偷笑,醉柔一边架起火堆,一边恶狠狠地瞪了顾景痕一眼,威胁似地幽幽问道:“当寡妇的相好很好笑吗?”

火堆燃起来之后,醉柔坐在顾景痕身旁,不多时就感觉困了,打了半晌盹,醒来时自己已然靠在顾景痕的肩头上,半边被子披过来,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

久违的温暖。

醉柔急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凌乱的发丝,天已经大亮了。

乌合寨的土匪们开了早会,昨晚那大汉再次过来,隔着圆柱对里面的人道:“我们寨主说了,三千两,你们两个只能走一个去筹钱,取了银子回来赎人。”

“让她走吧。”

“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