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桃躺在床上,身体继续发生着干枯萎缩,很快形似骷髅,双颊深陷,眼窝坍塌下去了。
我以为他最后会化为一堆****的。
可又过去了很长时间,他依然保持着皮包骨的人形,身体并没有出现糟粕现象。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他又睁开了双眼。只不过眼神黯淡无神,充满了一种死灰寂灭的气息,给人感觉再活不了几分钟了,处于将死不死的咽气之际。
可二桃就是二桃。他似乎不太可能死。
下一步,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且望着我。
我也正在望着他。
“你是不是希望我快点儿死?”他问。
“不希望!”
“那你为什么用一根针陷害我?”
“我只是想知道一种结果!”
“什么结果?”
“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能不能抵抗得住由这根针造成的毁灭!”我道。
“结果呢,怎么样?”
“看样子,你好象抵抗不住!”
“是吗,可我身上已经不再流血了!”二桃扭转一下腰身,将后脖子的位置呈示给我看。
他的脖子上果然不再流血了。不过,上面的针眼还在,比之前扩大了一倍,周围产生了一圈黄色的腐烂物质。
“伤口并没有愈合,反而出现了溃烂!”我说。
“是的,这种伤口根本长不住!”
“为什么你不再流血了?”
“因为我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被这张奇怪的床给吸收了!”二桃道。
一个人身上没有了血还能活,足以说明不普通。
二桃本来就跟“普通”俩字沾不上什么边。
“你可知道这根针是谁的吗?”二桃手里捏着绣花针,仔细端详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我知道!”
“是谁的?”我忍不住问。
“是你的!”
我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根针真的是你的!”二桃神情严肃道。
我不再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的太阳已偏西。
又到了黄昏,绚丽的彩霞烧满半边天。
黄昏总是令我没来由的伤感。
“这张床到底是什么来历?”二桃又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张床是谁的!”
“难道又是我的?”
二桃点了点头。
气氛再度变得沉默了。
谁也不再说话。
好像谁也找不到话题。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天已经黑了。
有了一丝丝的凉风吹进来。
二桃从床上站起来,说:“我该走了!”
“去哪里?”我问。
“去哪里都可以!”
“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
“你奇怪什么?”
“你不是已经被造梦者给杀死了吗,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像我这种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呢!”二桃笑道。
我抬头仰望着圆柱上端的大箱子,问:“能不能告诉我,大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人?”
“藏着一个倒霉蛋!”
“他为什么很倒霉?”
“因为他遇见了我,听信了我的话!”二桃笑道。
“他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二桃却不再吭声了。
看他的样子,就算再多问他十遍,他也不会回答的。
“那你知不知道这根圆柱的来历?”我又问。
二桃还是没有吭声,只是望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我从他复杂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怀疑。
他好像正在怀疑着什么。
接下来,当他的一只脚跨出门槛时,止住身形,回过了头又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问。
“跟你现在的样子比,说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丝毫不夸张!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二桃道。
我苦笑不已。
“2008年4月8号就要来了!”
“有人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并没有2008年4月8号那一天!”我道。
“他运气倒霉没有遇到,并不代表没有!”二桃道。
我没有吭声。
“你打不打算杀死张瑜肚子中的孩子?”二桃问。
默然半晌,我点了点头。
二桃终于走了。
屋内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后半夜的风刮得大了些。
我伫立在门口,任风吹。
天上曙光出现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
是一个大肚子女人。
她的肚子好像更大了,用力往前腆着,走起来蹭蹭蹂蹂的,显得很是笨拙。她穿过院子,在距离我差不多三米远的时候站住了。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她。
这是一张脸蛋很美丽的女人,但掩饰不住憔悴和伤感。
她给人的感觉很累了。像是跋涉长途而赶来的,风鬟雾鬓,眼皮子半睁不睁的。
而且看样子,她好像已经大哭过了,红肿如核桃的眼睛中蕴含着悲戚戚。
“我他妈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说。
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肚子被人搞大了,却没人承认!我他妈就是一个****!”她又说。
她望我的眼神,锋利如刀子。
“你到底是怀了谁的孩子?”我忍不住问道。
“此人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说的可不就是我。
“一定不是我!你一定认错人了!”我语气尽量作得诚恳且坚定道。
“我一定没有认错人!”张瑜的口气作得比我更加坚定。
“唉!”我非常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敢不敢跟我去做个亲子鉴定?!”张瑜怒喝。
“怎么做?”
“去医院检验DNA!”
我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不敢么!”张瑜冷笑道。
“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呗!”
话音还未落地,张瑜的脚下就出现了踉跄,再也站不稳,不忘赶紧用双手拖住大肚子,软绵绵地坐在地上了。
我连忙冲上前去,及时将她欲要歪倒的上半身给扶住。
“太困了,我想瞌睡!拜托你,能不能扶我到床上躺着?”她的眼皮子往下耷拉着只剩一条缝,像饥渴的鱼一样翕动嘴巴,有气无力道。似乎已累到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莫名其妙的,我感到一阵心疼。
遥远的心跳,似乎更近了一些。
我将张瑜扶起,进了堂屋中。
站在床前,我犹豫不决。
“怎么?不舍得让我睡你家的床?”张瑜将一条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侧首瞧着我,脸上作得十分不满。
“不是!实话不相瞒,这张床可不是一张好床!”我说。
“怎么不好了?”
“人躺在上面,会干枯萎缩,直到变成一堆****!”我说。
“没事儿,我不怕!”张瑜冷笑不已,脸上带着不信。
我仍然没有动作。
送人找死,我做不出来。
“滚你妈的吧!”张瑜狠狠一把将我推开,自己走了过去,俩手托着大肚子,慢慢地将屁股坐在了上面。
我没料到她身上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用来推我,猝不及防,脚下一绊,扑通一下子,身子倾斜着摔在了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到圆柱,眼冒金星,险些没昏厥过去。
“装什么孱鸡!妈的!”张瑜又粗鲁地骂了一句,然后缓缓在床上仰躺了下来。
我感到心惊不已。
虽然我同意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并不代表我真的能下得去手。
就算要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非要让张瑜跟着去死。
张瑜闭上了眼睛,很快鼾声匀称响起,证明她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在地上坐着,一动不动,眼睛从未离开过床。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地流逝。
天渐渐地大亮了。
东方红,太阳升。
躺在床上已过久时的张瑜,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仍旧睡得十分香甜。
令我正感迷惑之际,藏在大箱子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张床,始终不敢对孕妇肚子中的孩子放肆。原来它也有怕的东西!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自圆柱里也传出了较为尖锐的声音:“这孕妇肚中的孩子,注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传奇。谁也休想毁灭它!”
我忍不住道:“如果我一定要毁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自圆柱里传来的较为尖锐的声音道:“别做梦了,你根本毁灭不掉的。而且,我在前面所经历过的时间从头至尾的过程中,你一直都是失败了。并且在2008年4月7号那天被人杀死了!”
“到底是谁把我杀死的?在2008年4月7号那一天!”我问。
“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能杀死你!”自圆柱里传出来的较为尖锐的声音道。
“他到底是谁?”我加重了语气问道,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我怕给自己招来大祸,导致性命不保!”自圆柱里传出来的较为尖锐的声音道。
藏在大箱子里的声音道:“圆柱前辈,我个人认为,就算你说出来,他要找你麻烦,也未必一定能杀得死你!”
“呵呵!没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为好!憋一句话的事儿,我何必逞口舌之能呢!”
“圆柱前辈,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您!”藏在大箱子里的声音充满尊敬道。
“别客气,你问吧!”
“你觉得那个穿黄袍子的二桃,在中了不平凡的一针后,到底会不会死掉?”
自圆柱里传来的较为尖锐的声音道:“他一定会死掉的。不管是谁,只要中了那不平凡的一针,休想躲过,终究会因身上多了一个细小的针孔而慢慢死去!”
我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们前面已经重复经历过这个世界由头至尾的过程,难道还不能够完全确认二桃的下场究竟为何吗?”
沉默了一阵后,藏在大箱子里的声音道:“说实话,在我前面曾三次重复经历过的这个世界由头至尾的过程中,并未出现二桃受到针伤的情况,还有你母亲,也就是双极人并没有死成。可这次我正经历的过程中,不仅双极人真的死掉了,二桃竟然也出现了受到针伤这一情况。”
“还有那根毛笔!于我前面重复经历的时间由头至尾的过程中,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想不到这次正经历的过程中,它出现了!并且二桃还为了它而受到了不治针伤!”自圆柱里传出来的较为尖锐的声音补充道。
“那根写一个‘哭’字,便能令天下人哭泣的毛笔,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