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像杨俊生这种人,是很爱惜自己的性命的,没想到他会自杀。
腆着大肚子的女人一张绝美的脸庞总算舒展开了,笑言道:“能亲眼看着这种垃圾死去,真实大快人心!”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一直在桌子上搁着的画轴自动展开了。
画纸上,一直流泪的大肚子女人不再流泪了。相反,她莞尔而笑了。脸上挂着的泪水作得晶光闪闪。一阵阵带有特殊香气的烟雾从画纸上喷薄而出,不一会儿便弥漫了整间屋子,将高温覆盖了,透发出一丝丝的凉爽。使人如同处在烟雾缭绕的仙境中一般。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再凝聚的雾霭,终究会消散。
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当屋中恢复了清明透彻后,原本在画纸上呆着的大肚子女人,已经从画纸上走下来了。
天也已经明了。
现在,屋子里总共有两个大肚子女人。
除了臃肿的大肚子外,她们的脸庞都很绝美。
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联。
为什么非要其中一个从植物状态中苏醒过来,另外一个才能从画纸上走下来?
气氛陷入一片沉默中。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但两个大肚子女人好像并没有闲着,因为她们正在互相注视着对方。但看起来,她们两个并非在打量着对方,而是正在做着一种眼神上的交流。
也不知道她们两个默默交流的内容是什么。
且看她们的神情,俱是面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应该是在做着一种比较愉快的交流。
我像根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忘了自己还活着。
好像这个世界上有我没我都一样。
什么都不会持以永恒,包括用眼神交流。
过去了很长时间,她们终于结束了。
然后,就好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样,她们一同将目光投放在了我的身上。
每个人的眼神,我都读不懂。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怪物。但她们看我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而是包含了一种比较复杂的情感。
她们脸上表情给我的感觉是:企图让我从她们眼睛里读出什么。
可我偏偏就是读不出来。就好像一个外语不好的人,看到一篇密密麻麻的英文,明明知道是丰富的内容,却偏偏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大肚子的女人美丽不美丽?”有人突然开口问道,正是从画纸上走下来的那个。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说:“一个女人大着肚子的时候,反正没有不大肚子的时候美丽!”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牺牲自己的美丽。女人的肚子为什么会大?”她又问道。
“通常有两种情况。”
“哪两种情况?”
“一种是生病了。比如肚子里长了囊肿,或者肝腹水了。另一种就是怀孕了!”我分析道。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我觉得你是怀孕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我老老实实地道。
女人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行洁白整齐的贝齿。笑得格外美丽,也显得十分满意。
“那我呢?肚子为什么会大?”本乃村长闺女的女人问。
“你的肚子之所以大,好像是因为生病!”我回答道。
“你哪个眼看出来的?我的脸色很差么?”她立马生气了。
“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听别人说的!”我苦笑道。
“听谁说的?”
“你爹!他见你肚子变大,带回家一名医生为你瞧了瞧。医生说你患了肝腹水!”我道。
“那医生有没有救治我?”
“救了。他刺穿你的肚皮,想排放出腹水,可什么也没有流出来。于是,医生便在你的肚皮上用刀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你猜,他扒开你肚皮上的大口子往里面看,看到了什么?”我故意卖起了一个关子。
“他看到了什么?”女人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稀罕。
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但有一种女人喜欢装无知和可爱。
她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就非常可爱。
并且给人一种感觉:漂亮的女人扮起可爱来一点儿也不吃力。只需要把眼睛瞪大就可以了。
“他看到了一个凝聚不散的大血球。血球足有一个普通的篮球那么大!”我道。
“或许是我多年不来月经的原因。长时累积,在肚子里攒下了一个大血球!”她说。
我不由得愣住了。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太阳出来了。
一缕金黄色的阳光透窗照进来。
天气又开始变得炎热。
我的身上渐渐地冒起了汗。
汗水越攒越多,汇聚成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和脸颊往下流淌。
可两个女人看起来,脸上一点儿出汗的迹象也没有。显得是那样的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宛若两尊美丽谪仙。
“你认为我肚子里怀的孩子是谁的?”从画纸上走下来的大肚子女人问道,一双美丽的眼睛中神色作得更加复杂了,甚至掩饰不住火辣辣的。
我不由得错愕了。
她好像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
突然,我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此处所谓的“被盯上”,说白了就是被赖上。
“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不满回应道,想再加上一句“反正不是我的”,但为了礼貌,还是咽下去了。
对方眼神里的火辣辣不见了,换成了一种直勾勾,就是想打人的那种。她说:“你知道这世界上哪一种男人最令人厌恶吗?”
“哪一种?”
“就是吃过之后不认账的男人!”
“对!不负责任嘛!”我附和一句。
“你觉得你负责任吗?”
我再次苦笑起来,说:“我好像没有什么责任该负!”
“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负责任吗?”
“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任?”我笑得更加苦涩了。
“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于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老冤。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搞过哪一个女人。
但好像每个女人一旦怀孕了,就会来找我。
“没影的事儿!”我说。
“什么没影的事儿?”
“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一点儿影子也不沾边!”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诞生了。
是在我的脸上诞生的。伴随的是一阵皮肉肿胀感。半边脸高高地肿起来了,甚至嘴角流出了血。
我觉得冤,但并没有还手。
因为我觉得打女人是不对的。
“你还要个脸不?”对方怒目而视,眉头紧锁着。
我没有再吭声。怕一句话说不恰当,再给自己招来一耳光。
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她下手很重,我自忖吃不了几下。
面对不讲理的人,最好保持缄默。
但世上有一种人,你越是沉默,他越是恼得慌。你还不如跟他辩嘴。
对方就是这种人。
啪!
又是一个更响亮的耳光在我的脸上诞生了。
“你不能再打我!”我厉声喝道。
“那你承认不承认?”
“我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一定会负责任!”
“这样说话,还像个男人!”对方紧绷的脸上稍微松懈了一些,眼神也没那么狠了。
气氛变得安静了。
没有人再说话。
好像谁也找不到话题。
我心中虽然藏有诸多疑问,但这个时候不想问。
如果对方不是愿意主动告诉你,你问出来的不一定是实话。其实,就算对方愿意主动告诉你,讲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实话。
人的一张嘴巴太刁钻了。人的一颗心是最难估测的。
实话和假话,就需要靠自己分辨了。我不认为自己的分辨能力很强。所以宁愿保持沉默,静待事情的发展。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屋子里的三个人,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正在等待着谁。
但我相信,一定能等到人来。
因为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很多事情,越来越接近碰撞的时候了。
一旦多件事情发生碰撞,迸发出来的往往就是真相。
“唉!”一声长长叹息从门外传了过来。
屋内的两个大肚子女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均是产生了异样。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一颗心慢慢地提了上来,并且跳得越来越快。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这个时候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终于进来了一个人。
看见他,我以为屋中间横着一面镜子。
因为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穿着都是完全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我其中的一条胳膊上缠满了厚厚一层白布,而他的两条胳膊都是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