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几个兄弟闻得志摩这般说,握枪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志锦见春山犹豫了一下,仍是咬牙将枪口对准自己,心道他还是有雷公寨与桃花坪的世代恩怨纠结在心里,不由轻蔑一笑,朝三爷抱拳道:“三爷,他既然不认你这个三爷,多说也无益。孟章,你们将家伙收了。我侯志锦不是怕死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洪春山是不是一条汉子!”说完,挺胸朝他逼过去。三爷一听顿脚道:“春山,把枪给我收了!”
春山听了,自忖此时大敌当前,再提报仇的事定会引起众怒,那孟章虎视眈眈的样子,也绝不会让自己讨得半点便宜,只得哼了一声收了短火,长叹一声道:“罢罢罢,三爷我听你老的。这笔账等打完鬼子我再和你姓侯的算。”
志锦凛然道:“洪连长,我等打鬼子是为了雪峰山的父老乡亲,命早不是自己的了。等打完鬼子,如果我等还在人世,我侯志锦等着你来算!”众人见春山悻悻然将枪收了,心中释然,国军的那几个兄弟与火枪队员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三爷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扭头未见春义春侠兄弟,问了孟章后方知兄弟俩和春箫上山侦察去了。孟章和志锦见三爷也在,就一起商量着明日一旦发现鬼子行踪,如何埋伏阻击鬼子的事。那国军几个兄弟闻言笑道:“鬼子一人一挺花机关,凭你们自卫队几杆破火枪,就敢伏击?还是先侦察出鬼子的动向,再由我等报告营部,派部队来截击吧。”孟章瞪眼道:“有国军增援自然好,可等你们派得部队来,鬼子早将空地联络组端了。”
那春山沉吟道:“孟章兄弟说得有道理。我马上就派一个兄弟回营部,请求营长派一个排连夜赶来桃花坪,明早一旦发现鬼子的行踪,立刻和火枪队一起上山埋伏,这样才万无一失。”
扭头对一个抽着烟的兵道:“老章,你是老兵了,就派你回营部。”老章立正敬礼后,挎了枪走了。
志锦道:“侯队长有什么办法?”
孟章思考了一会道:“反正是渠打渠的,我打我的。你们看这样行不,鬼子火力太凶猛,不能硬拼,只要侦察到鬼子的行踪,我等就在鬼子经过的路上先布下一些捉野味的机关,这是第一阵,就叫捉野味阵吧。然后再在前面山顶准备些滚石擂木,待敌人通过时,用滚石擂木滚下山来砸鬼子,第二阵叫滚石擂木阵。第三阵是在道路狭窄处埋下几箩筐做火枪火药的硝火,连上引线,待得敌人靠近,就点燃引线,用火攻击敌人,这叫火药阵。待敌人烧得晕头转向时候,我等再两三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躲在密林里打击敌人。如果洪连长派去的弟兄及时领来了国军支援,那剩下鬼子再凶火也插翅难逃了。”
众人都道妙计。三爷道:“我雷公寨正做得几箩筐硝火,明日一早就派人送了来。”看看夜色深沉,众人纷纷散了。
孟章一早醒来,站在祠堂前放眼望过去,但见晨光熹微里,田垅里禾苗已泛了青,一片葱绿,几只春燕高高地在田垅上翻飞。他若有所思道:“燕子高飞天晴明,燕子低飞雨淋淋,今日是难得的晴好天气,正好设火药阵烧鬼子。”忽闻得祠堂边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妹子家银铃般的笑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梨花和桃花在菜园篱笆边跟母亲学编竹篮竹筐。那桃花忽地一声尖叫,想是给篾片刺了手,母亲急忙低了脑壳,爱怜地用嘴巴含了桃花的手吸吮着。孟章不由得心潮起伏,真想走过去看看。猛然记起与春侠之约,只得深情地望了桃花一眼。
众人心急如焚吃过早饭,春山与孟章并肩站在祠堂前,眺望着对门那片莽莽苍苍的大山道:“怎不见侦察的兄弟回来报信?就是老章也该带部队来了。”正说着,三爷派人挑了两担硝火来了。
志锦走过来看着硝火摇头叹气道:“没有探得鬼子的行踪,硝火有什么用?”正焦急间,只见山道上有一条人影,飞也似地走过风雨桥。众人赶忙迎了上去。一看原来是春箫,手里提着一顶灰布军帽,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野鸡坡……”
春山接了军帽大吃一惊道:“这是老章的帽子,老章怎么了?”
孟章拉了春箫的手道:“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春箫咕咙咕咙喝了几口凉水,一抹嘴巴道:“我等三人在山中转悠了一夜,并未探得鬼子行踪。天快亮时,与侠炮仗和春义哥渠们汇合后,一问,渠们也未发现鬼子。后来来到野鸡坡——”
孟章插嘴道:“野鸡坡?那是我等经常赶山的地方。不好,野鸡坡离桃花坪只有二十几里地了。”
春箫道:“正是野鸡坡。在一羊肠小道上,我被一物事绊了一跤,仔细一看,朦朦胧胧中,却是国军这位兄弟躺在丛林的茅草里,一摸,胸口上一片血渍,人早已凉了,想是遭了鬼子毒手。后来我等来到一片大石后,就听得冲里咕噜咕噜青蛙的说话声。春侠要我赶快回来报信,渠们在那里继续跟踪监视鬼子。”
志锦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道:“一刀毙命,都是受过特种训练的鬼子。求援兵的线断了,现在又发现了鬼子,看来火枪队只有背水一战了,否则,让鬼子摸进青岩山前线,后果不堪设想。”
春山悲愤道:“又一个兄弟被鬼子杀了,援兵也不要做指望了。”志锦与孟章和春山商量道:“春争一日,夏争一时,我等必须赶紧赶往野鸡坡。”见二人点头,大喝道:“紧急集合!”
火枪队员和国军的几个兄弟纷纷抄起家伙,冲出祠堂列成三列队伍。孟章与志锦和春山三人站在队伍前,扫视了一眼队伍道:“野鸡坡已发现鬼子山地丛林特种作战分队。一班由孟林哥和志摩带领留守桃花坪,二班三班跟了我等马上赶往野鸡坡阻击鬼子。”
说完望了一眼春山,春山脸色严峻上前一步道:“弟兄们,这股鬼子杀了我们许多兄弟,今天是讨还血债的时候了。杀得一个鬼子够本,杀得两个鬼子就赚了。现在,我和侯队长命令:目标野鸡坡,跑步前进!”
春山和春箫兄弟俩领了队伍跑在前面,孟章和志锦在后押阵。孟章跑过自家院子时,白发苍苍的母亲站在晨风里,向崽使劲扬着手唤道:“孟娃子,记得打完鬼子赶快回来啊。”
孟章向母亲扭头微笑道:“晓得。”就匆匆跑过去了。
他没有看见篱笆前的水红色木槿花丛中,一位少女扑闪着大眼睛,也扬着手,一直深情地望着这高大的背影,随了队伍跑过横跨桃花溪的风雨桥,隐没在茫茫青山中。
天刚蒙蒙亮时,微风将鬼子叽里咕噜青蛙的低语声送上了山岗,火枪队侦察组终于发现了敌人的行踪。春侠压抑着兴奋与紧张,用手指了指桃花坪方向,春箫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潜伏的地方。
不一会儿,天已大亮,沉睡了一夜的山野苏醒过来,林子里的小鸟发出了婉转动听的歌唱。拂晓时分的山林露水又凉又浓,将他们的裤子弄得湿漉漉的。春义用眼神问老弟,老弟抿了嘴唇打了个手势,于是八个人弯着腰朝冲里摸去。透过树叶的缝隙细细观察着山谷,但见谷底下有一个山下的农人在秋天守卫包谷不被野味糟蹋的窝棚,窝棚旁是一条清亮的小溪,溪边是一丛丛的灌木和茅草。那叽里咕噜的声音就是从窝棚里发出的。春侠扬了扬手,几个人便分头在窝棚四周的山坡上潜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