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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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金宝(1)

金宝骑在柿子树粗大的枝杈上,盯着在池塘边浇菜的金寡妇,心中暗暗的祈求金寡妇要是一失足掉进池塘就好了,或者一个熟透的柿子给风一吹落下去刚好砸在她头上,金宝想。那也是不可能的。柿子才刚结果不久,青青的挂在枝梢。他想摞开裤档洒一泡尿在金寡妇头上,终于摄于金寡妇的泼辣而不敢做这缺德的事。

“唉!”金宝故作深沉地叹口气,看树下,早没了金寡妇的人影。他一咧嘴,两颗门牙一闪一闪,发亮,是一对假金牙。

金寡妇院子的葡萄蔓子爬上墙头,爬到金宝家的院墙,一串串的青葡萄在风中飘摇扭摆,引诱的金宝爬上两米高的墙头,像骑马一样跨在墙头上,把那还很青涩的葡萄全摘下来吃进肚里。金寡妇从田间回来,看见金宝摘吃葡萄,心疼地破口大骂,拿起一根长长的晒衣服用的竹竿来打金宝。金宝来不急跳墙,被金寡妇一竿顶下去,像死狗般头下脚上摔在地上,墙根有一块光洁的磨刀石,金宝的嘴磕在石头上,两颗上门牙撞碎了。

没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一走风就五音不清,一五音不清金宝就有些结巴。他爸怕落下结舌的根,带他上县医院装了两颗劣质廉价的假金牙。金宝咧嘴一笑,两颗金牙爆露出来,一闪一闪,很过分,有奸滑的嫌疑。村子里的人见了金宝的金牙,都嘲笑他是假狗腿子。当时有下乡的电影队各村各乡放电影的,战争片中地主家的狗腿子都是削肩缩脖獐头鼠目,而且满嘴金牙,笑得时候像狐狸一样下作。金宝为自已的两颗金牙很伤心,因为十七八岁的小后生正是崇尚英雄爱慕英雄模仿英雄的年龄,整天被人狗腿子长狗腿子短地叫,不知不觉中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狗腿子。心中对金寡妇恨之入骨,总想着法子报复。

金宝坐在门角石磨上,他妈叫他一起下田,金宝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理他妈。他妈没法,口中“小杂种,败家子”骂着儿子扛着锄头走了。

金寡妇家的门“依呀”一响,金寡妇剔着牙,摇晃着蒲扇,大摇大摆出了院门,穿过枇杷树上小哑巴家去了。小哑巴的妈也是寡妇,大家叫她小哑巴寡妇,又嫌拗嘴,就叫小寡妇。小寡妇长得非常秀气妖媚,跟五大三粗的金寡妇比,倒像个孩子。

金寡妇的女儿金小芹提着一篮子猪菜从地里回来,小芹是金寡妇的独生女儿,比金宝小三个月,同在一所学校一个班念书,现在比业了,跟金宝一样,呆在家里务农。小芹扎着一条辫子,辫梢系一根红绸巾扎的蝴蝶结,很是俊俏。卷着裤腿,露出两条白白的小腿肚。金宝注意到小芹的胸部在衬衫下隆起来,随着她做活的动作上下颤动。金宝的心一跳,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他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咧咧道:“狗娘养的臭婆娘,烂,天打雷劈的金寡妇,老子奈何不了你,找你女儿出气把她干了也算给我的两颗门牙报仇。至于你咸鱼一样半百的老娘们老子没胃口,呸,就便宜了你。

金宝思此心中一阵兴奋,跳下石磨,搬一张凳子到墙根下,踩上去双手攀着墙头。小芹正把篮子的猪菜跺碎了煮熟喂猪。

金宝叫:“小芹。”

小芹抬头,看见金宝趴在墙头向她招手,有些奇怪,放下菜刀走近问:“金宝哥,你叫我?”小芹两眼乌溜溜亮,如成熟的葡萄,金宝对上那一双黑眼睛,心噔地一跳,一时没想好跟她说什么,反愣了。小芹又问:“什么事?”

“你晚上到小桥头老柳树下来,我有话跟你说,记住。”金宝说完不待小芹答应就跳下板凳进屋去了,心中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得意,心底里又把金寡妇骂个狗血淋头,以平心底别一翻滋味,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小芹乌黑的一对眼睛,金宝有些失魂落魄起来,是什么原因呢,他自己又说不上来。

金宝精神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状态下,显得有些儿浮燥,急不可待的样子,吃饭也上气不接下气急风暴雨一般。他爸,浑名“金锅子”,将一口浓烟喷在金宝脸上,金宝咳嗽几声。金锅子又将烟斗示威似地在桌角敲得“笃笃笃”儿响,乜斜着一双牛眼一般的铜铃眼瞪着儿子。金宝一接触到金锅子的眼睛身子就往后缩几寸,眼睛盯着桌上的烟斗,预防它随时随地落在自己脑瓜门上面,那滋味实在不好受的。

“衰仔,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金锅子喝一声,有如平地一声雷,金宝不提防,吓一跳,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妈狠狠地瞪一眼他爸,埋怨道:“你不能好好说话来,他又不是你的仇人,干么火蹦蹦像角斗的水牛。”

金锅子不稍地哼一声,埋怨女人:“看你生得什么孬种,惯得他越发没了形啦,成日里游手好闲尽给老子惹事生非。”

女人不服气地嚷:“自古‘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自已是好种也不会生个儿子是孬种,自已还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又编排谁的不是。”

金宝趁父母争吵的当儿,放下饭碗就往外跑,金锅子喝斥道:“这门子晚了又上哪野去?回来。”金宝不答,快步走出院门,看金寡妇家,小芹的房间亮着灯光,金宝从地上摸一块小石头,瞄准了飞过去,“当”一声打中窗棂,一个身影走近窗来,金宝一溜烟往小河桥跑去。

金宝躺在桥头下草地上,手枕着头,望天空,满天星斗闪闪烁烁。心中反复地想:小芹会不会来?她来了我该把她怎么样?小芹的眼睛任地黑亮,我真的要在她身上出气以泄她妈对我的伤害吗?她会不会大声叫喊?村上金狗他爸老金头,有一晚在打谷场草垛里按住小寡妇,小寡妇叫起来,全村人打着手电筒赶来,到现在,老金头还被人嘲笑是一条公狗,见人就咬。

田埂上一条人影向河边走来,金宝暗喜,趴在老柳树后,他怕来的人不是小芹。黑影上了堤,四处张望一会,轻声叫:“金宝哥。”金宝大喜,从老柳树后窜出来,小芹“啊”地惊叫一声,摸着胸口说:“吓我一跳。”

金宝拉小芹坐在老柳树下,小芹低着头,说话声音很小。“你叫我来有什么话说?”金宝慌慌的,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见小芹问,心想:是啦,我先亲她一下。俯下头要去亲小芹,小芹忽然转过头来,两人脸对着脸,离得很近。星光射在小芹脸上,照得清楚,弯弯的细眉,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挺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气息柔柔地吹在脸上,痒痒得,但很舒服。金宝心神一荡,忽然发觉小芹原来长得很美。

小芹大概脸红了,扭开一边,说话声音颤抖:“金宝哥,你还恨我妈?”

金宝讷讷道:“恨。哦,不,不恨……”

小芹高兴地一笑:“真的吗?我听金柱子哥说你为了门牙的事要找我妈报仇。”

金宝一惊,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不客气地抓住小芹裸露的胳膊放在嘴边“啧啧”地亲吻,小芹浑身哆嗦,用力抽手,惊慌地叫:“你干什么?”

金宝张开手臂抱住小芹不放,小芹伸手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金宝一愣,小芹乘机跑走了。

金宝看见小芹在她家院子里走来走去,但不出门,心里头有些儿怅怅的,心想:唉呀,原来小芹长得这么美的,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我到底要不要拿她报复那烂的妈呢?

打谷场上,金宝帮忙家里把收过的稻草一把把挑开,晒干烧火煮饭。金宝拿着一条长竹杆把稻草挑得满天飞,他非常不愿意做这种活儿,可是他爸金锅子拿着他的长烟斗敲下来,金宝不得不屈服于金锅子的淫威。

金寡妇摇着她常常抓在手上的蒲扇走来,对着金宝的……就是一脚,金宝不提防,翻了个筋斗,好在地上满是稻草,并没有撞痛。他跳起来,转过身子一看,原来是金寡妇,金宝倒抽一口冷气。金寡妇长得牛高马大,普通的男人三个还不是她的对手。金宝生气地骂:“臭,我又没得罪你,你好好儿发羊癫失心疯乱了神经七脉吗?”

金寡妇两手叉腰,破口大骂:“你奶奶的猪油蒙了心眼的小杂种,你有种冲老娘我来,你敢动我家小芹一根寒毛,老娘捏碎你那不中用的卵蛋,叫金锅头断子绝孙。”

金宝才知道原来小芹的事儿给金寡妇知道了,心中有点害怕,又直恨得咬牙切齿,要打实在打不过她泼妇,嘴上却不肯示弱:“****你家十八代的妇人,我把小芹怎么啦?你自己猪油蒙心混想男人那玩意干着急发疯,却来赖我,关我什么事?”

金寡妇提起脚来,一脚揣在金宝两腿间,金宝痛得“唉哟”一声捂着下面蹲下身去,金寡妇“哈哈”大笑:“我道你有什么种,原来一样地是个晃眼,不中用,只配给你老娘提夜壶。”金宝咬牙切齿,捂着下身逃之夭夭,心里却把金寡妇“贼婆娘,老乞婆”骂个不住:“呸,看她那熊浪劲儿,小芹也不知是跟哪个奸夫搞的野种,贱货,送给老子还嫌酸,狗杂种。******,也只有偷来的野种才能生出小芹那样的美貌小贱人,把那事告诉你妈,老子非干掉你不可。”

金宝又坐在门角石磨上,盯着金寡妇的院子,小芹的身影也没有,他心中恨恨地。他妈拿着一把五齿的铁耙对金宝说:“阿宝,去把那块蕃薯地翻一翻,等下雨了妈好种上蕃薯,别要成日里呆闲着。”金宝不耐烦地说:“去,去,去。”金锅子刚好从外头回来,听在耳中不受用,两只铜目一瞪,发作道:“怎么,你是要找揍吗。七老八十我还养着你这么个孬种,趁早死了这条心,好早着呢。”说着蒲扇一般的巴掌抽过来,金宝在地上滴溜溜儿转一圈,晕头转向。没法,从妈手上接过铁耙,低着头从金锅子身边出去,乖乖儿下地去。

金宝在自留地上狠劲地挥动着锄耙,心头恨恨地想:“等我的力气大了时要找金锅子决斗。在心底里金宝不愿叫金锅子爸,“决斗”一词他是从电影《佐罗》里学来的,在学校的时候,他常常把自己当成骑士,找比他小的同学决斗,当然他总是赢。要想打赢金锅子或金寡妇,他还差一截,所以金宝不得不地受着叫他痛恨的欺压。

金宝为了磨练臂力,也常常扛着锄头去自家自留地帮妈翻地,但常常翻错别人家的地,为此常常遭到妈的埋怨及别人的嘲笑。有一回金锅子为着金宝翻错地举起巴掌,金宝反把脑袋伸过去,口中叫:“你打,你打。我让你家断子绝孙。”金锅子硬生生把半空中的手掌抽回来,怒气难消回掌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长叹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逆种啊!”

金宝得意地笑,因为他终于找到对抗他爸的致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