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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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冬天的春天(7)

陈中点点头,说:“不错,立你们刘姓的老祖宗好了。”

“那又怎么样。”小香瓜心不在焉,对于陈姓宗祠或刘姓宗祠一点不放在心上。

“秀姐,你说秀才这人怎么样?”

“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小香瓜很伤心,呆呆的。

“难道你就一点不喜欢他?”

“我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可不放在心上。”

陈中刚要为好朋友分辩,八两暗暗扯扯他的衣服,陈中即住口不谈,三个人又说一些别的东西,天色晚了,陈中与八两告辞出来。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有雨伞,我有大头。”陈中口中念念叨叨来找刘春,他跟八两约好了,由八两把小香瓜约出来,他来约秀才。

“秀才,秀才!”

刘春坐在他家门角的石磨上,仿佛不知道冬天一样,不知道石磨的冷,呆呆地望着远山沉思,对陈中的叫喊,眉头也没皱一下。陈中笑一笑,心想很快的,你就会笑啦。

“我喊你,你是聋子,听不见吗?”陈中梅花鹿一样蹦跳着来到刘春跟前,笑嘻嘻地拉一拉刘春的耳朵,刘春把头一摆,甩开他的手。

“莫耍顽笑!”刘春冷冷地对好朋友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陈中不在意,手按在石磨沿,托地跳上磨面,坐在刘春身边,……碰到冰冷的石磨,咧了咧嘴,嘟哝道:“妈妈的,真冷!”陈中看见刘春家那两棵杨桃树,一棵的树头上被刀砍过的,还留下一圈泛黑的刀痕,一推刘春,打趣地笑说:“喂,在思量如何砍掉那两棵杨桃吗,我看到夜半时拿锯子锯,这样一点声音没有,等第二天老拴叔醒来,生米煮成熟饭,发脾气也没用了,落下来必定轻一些,为理想献身,怕死的不是英雄,哈。”陈中跳下石磨,拉刘春。

“走吧。”

“上哪?”

“上哪你别管,反正不会卖了你。”

“不去,你是瞎子吗,没看见人家正不自在。”

“我是火眼金睛,去了你自然就自在了。”

“我说,你真别扭。”

“是吗,你又不是才刚认识我,还不痛痛快快地跟我走。”

但是刘春没有动,反而打开陈中拉住他的手,只管望着远山想自己的心事,陈中有些气恼地说:“喂,我说,今天你怎这别扭的。”

刘春没有生气,平静地说:“我要走了!”

陈中愣然地望着好朋友:“走,什么意思?”

刘春指指夏村,说:“这个村子一点希望也没有,我要离开这里,到远方去流浪。”

陈中“哈”一声笑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爱幻想,所以并不在意,笑嘻嘻地说:“你走了,你的理想呢?你的‘桃花源’呢?你不是发愿做一个果农吗?”

“对,看出来了,全是做梦,这样的破烂小村庄,怎么能变成‘桃花源’?妈妈的,全是做梦,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陈中瞪大眼睛,他看出来了,刘春,并不像是开玩笑或幻想,真真的,他是存了走的心理。他收起笑容,说:“你走了,那片桃林怎么办?你忍心丢下自己的理想走吗?”

刘春嘿嘿冷笑:“走就走了,男子汉大丈夫,谁耐烦婆婆妈妈。”

“走了?”

“走。”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不后悔?”

“不后悔。”

“妈妈的,你走,老子与你一刀两断。”

“断就断,妈妈的,老子稀罕吗。”

陈中跳起来,气得满面通红,一脱外套,指着刘春骂:“很好,很好,人崽子,下来,要走,打一架再说。”

刘春跳下石磨,也脱掉外套,指着陈中骂:“打架,老子怕你是狗娘养的,来呀!”

陈中跳上前一拳击在刘春的嘴巴上,刘春不示弱,迎上去一拳头击在陈中鼻子上,两个好朋友,相互扭滚着倒在地上打起来。

八两约了小香瓜,与陈中约好在“桃花源”等他们两个,左等不到右等不到,拉着小香瓜的手,来刘春家找,正好看见两个人,搂抱着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打得起劲。八两与小香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好好地打起来。

二筒婶放牛回来,看见四个年轻人,很高兴,看见地上两个像小狗一样搂在一起的年轻人,哈哈大笑:“哈哈,两条小牛犊,长成大牛犊了,还斗角吗?”

陈中托着刘春的下巴,刘春胳膊肘顶着陈中的下巴,眼睛都瞪得铜铃一样大,呼呼喘粗气。

“放不放!”

“放不放!”

二筒婶哈哈笑着上前拉,两个人放开手,爬起来,还像公鸡一样互相瞪眼。二筒婶给他们弹身上的尘:“哈哈,两个小孩子,好朋友,还打吗?”

陈中拉了八两小香瓜就走,刘春觉得很无味,没精打采,又爬到石磨上托住脑袋望着村子遐想。

腊月二十四,小年,送灶君。家家准备祭拜的供品,村中显得热火朝天。然而,在这一天,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气温很低,在零下摄氏度吧,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一大早,陈中捧着油布到地里看那片桃树苗,昨晚一夜北风紧,恐怕暖蓬给风刮破或刮烂,这样的冷天,树苗受不起冻。

果然,暖蓬被风吹破了几处,并且有一两处连蓬脚都给揎翻了。“妈妈的!”陈中骂一声,跳下坡,暖蓬里传出“梆梆梆”的声音。陈中暗想:妈妈的,是狗跑来这暖蓬打架吗?他弯腰进蓬里一看,原来是秀才,他也一大早来看桃树苗来了,看到有倒下的蓬脚,打桩呢。

陈中看着刘春,刘春也正看着他。陈中乜斜刘春一眼,撇撇嘴,走到暖蓬另一边,离刘春远远的。雪没有下多久,停了,村上响起爆竹声,祭灶君开始了,爆竹声噼噼啪啪,夹杂着小孩子们的叫闹声,很热闹呢。陈中咽了一口口水,心想:妈妈的,这样的日子,正好喝酒啊,只是一个人喝闷酒,未免无味。看一看刘春,他仍然在暖蓬里“梆梆梆”地打桩,陈中到底忍耐不住,绕来绕去,在刘春面前晃。

“喝酒不喝?”刘春说,却不看陈中,仿佛在对桃树说话。

“妈妈的,好像有人要请我喝酒。”陈中走到刘春面前,抬头望天,自言自语。

“蓬里有一坛新酿黄酒,还有‘锦记卤水’的卤猪蹄,谁要不喝真是个傻子。”刘春也自言自语,两个人,只管说话,却谁也不看谁一眼。陈中跳进蓬里,果然,一株桃树下放着一樽腌咸菜用的小瓷缸,用一片芥菜叶封住口,酒缸旁边有一包报纸包的卤水,打开,油汪汪,闻一闻,喷喷香,谁说不是‘锦记’正宗卤水呢。

陈中大喜,端起酒缸先咕咚咕咚喝一气,哈哈一笑:“妈妈的,痛快!”

刘春坐在陈中对面,陈中把手上的酒缸递给他,刘春一仰脖子,喝了几口,乜斜陈中一眼,陈中也正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怎样,和好吗?”刘春伸出手。

“哼,没门。”陈中缩回手,瞪着刘春,“我的四只轮子!”

刘春一笑,陈中瞪起眼:“怎么,不服气吗?来来来,再打一架。”

“打架,我是不跟你打的,至多我走了,学些如何栽培桃树的技术回来教你,以便再快更早地实现你的四只轮子的梦想。”

陈中不解地看看刘春,刘春不看他,只管自管自喝酒。

“中哥,你们和好了吗?”八两和小香瓜,笑嘻嘻地手拉手走进暖蓬。陈中看看她们两个,“你们,你们怎么也来这里?”

“我们呀,来看看你两个,是不是又打架了,来劝劝,快过年了,别没有好年过。”小香瓜嘻嘻地说,眼睛却看着刘春,刘春也看着她,八两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怎样,怎样?”

八两拉陈中的手,笑道:“人家都和好了,你还不和好吗?”

陈中还不解:“人家是谁呀?”

刘春笑:“呸,你个傻大炮。”

陈中摸摸自己后脑杓,八两小香瓜全笑了。

陈中撅起嘴:“很好,很好,你们把我蒙在鼓里呢,真是好朋友。”

“好啦,好啦,我们大家给你陪不是,行了吧。”

陈中得意地哈哈大笑。四个年轻人,前嫌尽息,相顾大笑。

“看看,有一棵桃树冒出花苞来啦!”

“哪里,哪里?”

“一棵,两棵,三棵……哇,好几棵有花苞的。”

“嗯,明年是甲戌年,今年十二月二十四刚好立春,虽然天气冻,但暖蓬气温高,桃树长势好,开花了。春天,春天来了!”

“呵呵,我看见了我的四只轮子的理想了!”

两个年轻姑娘,从四只轮子的理想里展望到将来,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