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野马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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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刀剑合壁,金童玉女(2)

周若玉也很诧异。他跟妹妹周若青练了这祖传的旷世奇功十几年,都未曾像他跟梁振寨这时使出般威力无穷。他自然不知当中的缘由。原来,周若玉周若青两兄妹自小习武,早已熟悉武学中的基本招式。因此当他们练这祖传的旷世奇功时,武学中的基本招式便先入为主,他们都按着已有的基本招数来练这无招胜有招的奇功。他们都忽略了招式中的“意”,只注意招式中的“招”,所以使出来时,虽然每一刀每一剑都使得精确无比,却没能够将“无招胜有招”的“剑意”、“刀意”发挥出来。而梁振寨生平只习过几天武,连武学中的皮毛也没学到一点。他现在跟随周若玉出相同的招数,固然无法把招式路数学得精确无比,却能随意而发即兴而起,把“无招胜有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已经模模糊糊地领悟到招式中的“意”,因此跟着周若玉使出来的每一剑,虽然难看之极,却比周若玉的漂亮刀法更胜一筹。

刀光剑影中,四名蒙古好手不久便被周若玉梁振寨同使的旷世奇功打败。梁振寨手握利剑,看着被自己刺伤的敌人,呆头呆脑的,竟不相信自己能够一剑致人于死地。周若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跟一窍不通的梁振寨使这旷世奇功竟如此得心应手,但他生性豁达,也不深究这当中的为什么。他微微一笑,道:“好,梁兄!”

梁振寨还在发愣,忽然被他这一笑,就清醒过来。他见自己随手几招便打败这四名蒙古好手,还以为头上三尺有神灵保佑,道:“好,我们救出爹爹和娘!”

这时十名蒙古好手各自拿着武器上来。周若玉审时度势,道:“梁兄,现在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留得性命在,然后再去救你的家人!”

野马山寨众人眼见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寨儿竟和周若玉刀剑合壁,使出一套绝无仅有的旷世奇功,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正惊得回不过神来,忽听得梁振寨和周若玉这一说,众人都惊醒过来。吴铁兰高声道:“寨儿听这位小兄弟的话不用理我们!”

梁胜天也高声叫:“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寨儿你快跟这位小兄弟去!”

汤固金也道:“少寨主,万紫就托你照顾了!”

梁振寨见状,权衡利弊,也觉得他们说得对。这时十名蒙古好手已发势过来。周若玉甩掉大刀,右手抱着万紫,左手携起梁振寨之手,猛地弹足一跃,套在足上的金环便又飞脱出去,夹带着一股劲风向追过来的蒙古人“呼呼”打去。这一弹一跃一脱环,力道之大,身法之巧,当真骇人听闻。野马山寨众人不禁欢呼:“好!”

其余的蒙古好手见状,都一涌而上。周若玉便似脚底踏云般提着梁振寨奔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野马山寨的高山密林里。

13神雕典故

“万紫便要死了,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梁振寨望着万紫苍白的脸孔,眼里闪烁着泪光,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此刻他和万紫身处双雕山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灯如豆,映着空荡荡的帐篷凄凉无比。如果不是周若玉及早给万紫服食了双雕山寨家传的追魂丸,万紫早就魂飞魄散。但追魂丸只能吊得住万紫的生命一时,等得万紫体内的剧毒攻到心肺,即使神仙也救活不了她。适才周若玉把本寨中的神医也叫了来,哪知神医却摇摇头道这姑娘已有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周若玉性本阴狠毒辣,此刻一听便双目喷火,一气之下竟然不由自主地脱腕推出金环,把神医打成重伤。寨里各山贼大盗吓得大气不敢透一口,周若青更是脸色苍白,她从未见过哥哥这般丧心病狂。她叫道:“哥,你清醒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狐狸精伤害自己兄弟!”

各山贼大盗心里想的都是这句话,只是惧怕于寨主周若玉,才不敢说出。又想寨主平素好生敬仰这位神医,而现在竟把神医打成重伤,看来红颜祸水真的一点也不错。

周若玉听妹妹这么污蔑万紫,心里的愤怒就火上添油。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英雄素以冷漠阴险著称,双雕山寨群盗以及江湖上的武林人士没有不服他出任一寨之主这一职位,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这美貌少年从不为女色所动。要知儿女情长便英雄气短,自古难过美人关的英雄比比偕是。历史上很多闯下一番大事业的英雄都为情所累,当真遗憾至极。难得出了这么一个周若玉,大家便奉若神明。但现在强敌当前,他竟然失去控制,为了一个有夫之妇而把持不住自己。只见他双目喷火,如同一头漂亮而狂野的豹子在营中踱来踱去,绝望而癫狂。他凶狠地说:“你说她是什么?!”

在场的人听到这六个字都不禁毛骨悚然。周若青从未见过哥哥这模样,心里有了惧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梁振寨恰恰相反。他平素活泼好事爱胡闹,此刻却安静得仿佛灵魂出窍。看着万紫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他忽然意识到天地之大,人之多,而自己却孤单得可怕。他自六七岁开始便一直有万紫形影相随,这些年来虽然恨不得插了翅膀逃离她,但他早已把她当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他年少轻狂的心一直未曾察觉。只要一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孤零零地活于世上,他就觉得人生已了无情趣。

这么想着,他只好换个角度自己安慰自己:“人都会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早死的人固然对生命恋恋不舍,因为他们活得短,便也不会遇见这诸多伤心的悲痛的不公平的事。反而晚死的人,因为活得太长,反而遇到诸多人生的断肠碎心事。”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看透了这 “苦”字,也渗透了生死真谛:“早早地死去,拥有的便是那些快乐的时光。人活着的头些年,都是快乐无比,而越到后来越不顺。万紫早死了也好,她的心中便只有往日那些快乐的日子。但她往日有过快乐的日子吗?我成天板着脸孔骂她。我梁振寨有眼无珠,也早早死吧。”又想到爹爹娘亲和数位伯伯为人所擒,而他梁振寨无勇无谋,自觉救人无望,不禁心灰意冷,绝望之极。想到这里,梁振寨生平第一次死念陡生,也不在乎万紫的生死了。

万紫于昏迷中知道梁振寨和周若玉为了自己险些发疯。她虽然处于昏迷状态,神智却是清醒的。她看到梁振寨双目含泪,痴痴呆呆,才知道原来梁振寨心里是对自己好的。这么想着,她内心又欣慰又愧疚。欣慰的是这十几年来的真情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原来他是记着她的好。愧疚的是她竟然不守妇道移情别恋,悄悄喜欢上了周若玉。冥冥中她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来得太早,而有些东西却来得太晚了。

忽然梁振寨握住了她的手。她心头感到一阵温暖与亲切。这个她视为弟弟保护了十几年的男子曾在她危在旦夕时挺身而出,救了她两次,现在他又握住自己的手。她微微张开眼睛,看到梁振寨忧伤的双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心里一阵难过,想到以后自己死了,再也没有谁来保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老爱胡闹的弟弟了。这世界如此凶险,而梁振寨心地善良为人单纯又不会半点武功,以后怎生是好?

梁振寨双目含泪自言自语:“我们从小时候开始便整天在一起,你老是跟在我后面。那时我不懂事,还讨厌你,骂你。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有你跟着,我梁振寨活于世上才不孤单。而现在,你就要离开我了……”说着,语声呜咽,泪水滴落下来。“我就孤零零一人了,形单影只,凄凄凉凉,活着也没意思了。”

又道:“我又是个脓包,像我这般没用的家伙,自也救不了爹爹娘亲和各位伯伯。唉。管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呢?我自己的事都一团糟。唉。

“我和你相处十几年,之间的感情已超越了少年人初初相见时甜蜜的恋情,因此我才不知道心里竟是如此的……如此的,嗯,”虽然梁振寨调皮胡闹,却依然有着少年的羞涩与扭拧,怎么也说不出心里头那个“爱”字,只脸涨得通红。他继续道:“嗯,想对你好。在这世界,以后我都不能对你好了,不过别担心,我会跟随你去另一个世界,补偿回今世来不及对你的好。”

听到这里万紫吓了一跳。她虽然剧毒攻心不能言语,但心里头却是清醒的。她心里叫喊:“寨儿千万别做傻事!”听他这意思,就是她死后他也会寻死。这怎么可以呢?寨主、寨主夫人和各大马主都被蒙古人擒去,银线凤凰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天下百姓依然处于饥饿当中,汉人先皇的陵墓仍被外族人破坏……这么多事情都没有完成,他万万不可轻生!无奈她虽神智清醒,却浑身动弹不得,更不能言语。她忽然意识到梁振寨肩负着前所未有的重任。要是梁振寨跟随自己而死,她心里虽然也高兴,但她就是千古罪人了!说什么也不能让梁振寨自暴自弃轻生送命!

昏昏沉沉中,她又迷迷糊糊地看到周若玉坐在了她床边。烛光摇曳不定,映得周若玉更加明艳动人。她跟随梁振寨十几年,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情与义,也不明白旁人口中所说的爱为何物。直到遇见周若玉,她才知道世上有一种感觉可以叫人刻骨铭心,有一些人可以叫人念念不忘,有一些情可以叫人心跳加速甜蜜不已。可是这种情越深,她的愧疚就越深。

又听得周若玉道:“你走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只有四个字,要么便是‘地狱’,要么便是‘死亡’。”

万紫一听“死亡”两字浑身一惊,然而心头却涌上一股甜蜜与幸福。可是她只想周若玉好好地活着,高高兴兴。又听周若玉道:“要是活在‘地狱’中,我每一分每一秒都会难过之极。要是走向‘死亡’, 就能跟你相聚了。你我活着,我们也不能在一起,因为你与他有婚姻之约。如果我们都死了,就不用管那么多,我们都自由了……”

此时万紫心里百感交集。周若玉选择死亡,已证明他对她的真心。可是她又怎能让周若玉跟随自己而去呢?她心里感到一阵一阵的幸福,但一想到自己特殊的身份,这幸福的感觉又让她羞愧难当。她一时糊涂了。剧毒攻心都没法让她糊涂,而这人世间的情与爱,却让她糊涂至极。她对梁振寨有情,对周若玉有爱,然而人不能一分为二,心也只能一心一意。她今生今世都没脸见梁振寨和周若玉,如果他俩都跟随自己而死,那她就更逃不脱这心灵的枷锁。不行,她心里喊到。可是又怎生是好?

她忽然又感到一阵剧痛,想必是剧毒发作,自己时日无多。她在死之前知道这世上有两个深爱自己的人(她不知道白马主汤固金也对她一往情深),一个是她对之有情,一个是她对之有爱,此生已无遗憾。她可以死得安心,走得快乐。

在这生死关头,她想起了小时候梁胜天吴铁兰曾跟自己讲起数十年前神雕侠侣的故事。故事中的小龙女也身中剧毒,而杨过大侠得知小龙女将死去,也不愿意救治自己身上的情花之毒,只想跟随小龙女一起去死。小龙女为了杨过能好好活着,在绝情谷的石碑上定下了十六年之约,便跳崖自尽。杨过得知后,黄蓉便胡乱编了一个“南海神尼”的故事,说小龙女乃为南海神尼所救,十六年后在此夫妻相见,因此杨过活了下来……万紫心念一动,何不也来个十六年之约呢?

这么想着,她浑身竟有了力量。人如果无牵无挂,倒可以走得轻松自由;而如果心里有所牵拌,纵使小鬼抬着大轿来迎接,也不会轻易被阎王带走。信念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身中剧毒无法动弹的万紫也能聚集起一口真气……

次日梁振寨走进万紫的帐篷,却见床上空荡荡的。他还道自己刚睡醒眼花缭乱,便揉了揉眼睛,可是仍看不到床上有什么。他心想:“难道我在做梦?”口里却叫道:“万紫!万紫!”

周若玉也正走过来看万紫,听得梁振寨这一叫,还以为万紫已逝去,心里一阵悲痛,一时提不起气来。他狂奔进去,见到梁振寨像没头苍蝇般在帐篷里转来转去,却不见了万紫。他一惊,道:“梁兄,万紫呢?”

“周兄!”梁振寨一见周若玉来,定了定,道:“我不知道!我刚进来,就不见了万紫!”

“她去哪了?”周若玉这一惊也非同小可。若是被蒙古人掠了去,这就奇了。他派得兄弟严守帐营四周,别说是人,就算是兔子小兽,也逃不脱众兄弟的眼睛。他巡视四周,却见边角桌面上一枝发杈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 “神雕杨氏”四个字。

梁振寨和周若玉一时蒙了,瞪着纸上的字迹发呆。虽然他们也曾听过数十年前神雕侠侣的故事,但此情此势却怎么也没法将眼前之事与那段脍炙人口的江湖典故关连起来。梁振寨喃喃自语:“神雕杨氏?神雕杨氏是谁?”

周若玉凝视着发杈与纸条,认出那发杈正是别在万紫头上的发杈,却认不出这字是不是万紫所写。他问:“梁兄,这字可是万紫写的?”

梁振寨一听便摇头:“万紫她不会字……”

其实他怎么知道万紫也认得字呢?他为人粗心大意,十几年来一直认为万紫是动刀动枪的粗人,自不会想到万紫也心细如发,暗暗跟他学起字来。“万紫不会字”这一观念先入为主地进入他脑袋,因此昨晚万紫提起剩余的一口真气写下的这四个字,却被他认定是别人所写,以至于周若玉的疑惑也一一消除。

“她当真不会字?这字难道不是她写的吗?”周若玉吃惊地瞪着梁振寨。

梁振寨却肯定地说:“绝对不是她自己写的。她不认得字。”

“那是别人写的啦?难道是这个杨氏?”

“有可能。万紫昨晚已奄奄一息,坐都坐不起来,怎么还能写字呢?况且她又不识字。昨晚这里肯定是来了人,这人不知为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难道是神雕大侠杨过杨大侠?他老人家还活在世上?”

周若玉却沉吟不语,眼里划过疑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