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问办事的效率极高,下午两点俞又暖已经坐在了潘朗潘医生的诊室里。
“又暖,我们又见面了。”潘朗微笑道。
“我们认识?”俞又暖微微惊讶。
“你曾经在我这里看过几年,后来我出国深造,就将你介绍给了其他同事。最近我刚好回城重新执业。”潘朗道。
俞又暖艰难地笑了笑,也不知道遇到熟悉的医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但她丝毫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对潘朗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放下戒心。
潘朗也没逼她,放了音乐,跟她随意地聊天,渐渐旁敲侧击已经知道俞又暖的心结所在,然后又用了三周的时间才让俞又暖开口向他讲述她的故事。
俞又暖有些艰涩地道:“我和我先生曾经非常默契,彼此也都很享受,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俞又暖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这是一种紧张而茫然的姿态。
潘朗看着俞又暖的眼睛,缓缓道:“你对过去的事情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对吗?”
俞又暖点点头。
“从你的话里,我发现你所谓的过去,都是别人告诉你的,然后你再在自己的脑海里重建出来的画面。”
俞又暖点点头,随即便被潘朗接下来的分析所震惊。
“你现在是否极端厌恶过去的自己?你迫切地想告诉别人你不是过去的那个人,过去那个人的一切你都否定。”
俞又暖抬起眼皮看着潘朗,示意他继续。
“你不再去夜店,不再跳舞,不再跟过去的朋友来往,甚至不许别人提你的过去。又暖,你将她想成了你的敌人,过渡幻想过去的自己是如何的不堪,我想,你可能是因为觉得她私生活不检点,甚至糜烂,所以你很希望自己能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不受人欲支配的人。你心底是否有那样的念头,就是你对你先生的抚摸毫无反应的话,就更能向他证明,你已经彻底变得纯洁,他再也不用担心你会出轨,从而去相信你?其实你不过是对自己缺乏信心和正确的认识而已。”
俞又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嚯”地站起身,“潘医生,今天就到这儿吧。”俞又暖从诊室仓皇而逃,
潘朗给出的理由多么可笑,她的性冷淡居然是因为她要向左问证明她的纯洁?可是这种证明,明明是极大地影响了她和左问的生活。
是这样吗?俞又暖觉得最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无法反驳。
俞又暖是三日后再次回到潘朗的办公室的。
“如果真是那个原因,我该怎么去面对呢,潘医生?”俞又暖向潘朗求助道。
潘朗笑了笑,“如果换做别人,我想可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重塑你的信心,还需要你的丈夫帮助,让你对你们的感情重塑信心。不过你曾经在我这里看了好几年,虽然不太应该,但是我想我可以给你看看我过去对你的记录。”
潘朗和每个心理医生一样,都有记笔录的习惯,而他更喜欢以手书的方式记录,所以俞又暖从潘朗手里接过的是一个陈旧而有些年头的专用记录本。
俞又暖吸了一口气,翻开这本记录本,就像翻开她的过去一般。记录的语言很简洁,俞又暖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仿佛已经完整地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那个小可怜。
二十岁之前的俞又暖非常乖巧,是她们圈子里出了名的乖宝宝,每天按时上下学,从来不出去跟同学疯玩。
她十二岁失去母亲,她的父亲俞易言为了她,不愿意再婚,一心扑在事业上。这让害怕后母进门的俞又暖,由衷地感激她的父亲,她所能给予的报答就是乖巧,不让每天回家都很疲惫的父亲,每次想起她母亲就很痛苦的父亲再为她忧心。
俞又暖每天总是固执地坐在俞宅的阶梯上,一定要等到俞易言回家,亲一亲她的爸爸才肯入睡。
诚然俞易言深爱着他的女儿,但是他也是一个丧偶之后将所有精力和期盼都投入了事业的男人,他虽然知道俞又暖可能更需要父亲的陪伴,但是他总有层出不穷的应酬和频繁的差旅。
俞又暖也许拥有比她的同龄人都多得多的零花钱和财富,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父亲送了她一架私人飞机,十七岁的时候是一幢上亿豪宅,十六岁的时候是一艘游艇。但是这三个少女成熟期里最重要的生日,俞易言都在异国他乡通过电话给她唱生日歌。
俞又暖从十二岁进入少女的叛逆期开始,就从来没有叛逆过,她是最最乖巧的孩子,总是默默地等着她的父亲,她安静得像个小天使,唯一的情绪宣泄就是她的钢琴。
她父亲给她买最好的钢琴,帮她申请国外最好的音乐学院,可是俞又暖只想待在她父亲身边。她为之愤怒,为之痛苦,但是俞易言强势得她无法拒绝。
直到俞又暖二十岁的时候,俞易言查出癌症,当然以他的财力来看,癌症也并非马上就会死的绝症,但是他的癌症恶化得特别的快。
俞又暖一直以为她和她父亲将来还有很多时间,毕竟俞易言那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等了一辈子那么久,想让她父亲停下来看看她,俞易言却要彻底的离开她了。
更可怕的是,她的父亲以极其强硬的姿态逼她和左问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