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那个必要了。”这个声音与其说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从落地窗外面传过来的,“我已经到你的办公室了。”
狐面人正站在窗台上,敲了敲紧闭着的窗户。
“真是阴魂不散啊……”雷浩打开了窗户上的锁,轻轻推开窗户,“下一次我应该考虑一下换一个地址。”
“别每次都是一副不愿意见我的表情。”狐面人跃进了办公室里,很迅速地坐到了雷浩的座椅上,后背靠在椅背上,做出一副悠闲的样子,“上次的红酒呢?我还想喝一点。”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的原因,我不想把珍贵的东西让你糟蹋了。”
“真是被你父亲给惯坏了……你的小气真是得到了他的遗传。”狐面人摆摆手。
雷浩走到他跟前,“你还是说正事吧,你每一次来都不会没有什么目的。”
“诺,就是这个。”狐面人把手机递给了雷浩,“这是我在那天晚上的录像,里面有王苏醒的整个过程。”
雷浩打开了录像,仔细地观察着这场战斗的细节,“声音还是挺清晰的。”
“重点就是声音,你有没有发现孟凡熙获得力量后,他的语气一瞬间就变了,而且似乎音色也有了几分差异。”狐面人补充道。
“你是说……从弱气受到霸气攻的气势改变?”雷浩的说法很生动。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猜想,当时占据了孟凡熙身体的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就是千年前末代王的灵魂。”
“很大胆的假设……但确实很有道理。”雷浩用手抵着下巴。
“同时我还设想了一下,会不会孟凡熙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而王的力量来源于末代王的灵魂,如果末代王不能使用这个躯体,那么他的力量也无法使用出来。”
“照你这么讲,王的力量还是存在很大的不稳定性的……”雷浩若有所思。
“没错,现在的王很有可能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唯一能牵制住他的只有孟凡熙的灵魂与躯体。”
“你是在提醒我,王的复生计划要谨慎是么?”
“没错,没有谁能够真正了解王的想法,你们让他复活只不过是一群意识疯狂的教徒的愚昧崇拜。”狐面人话说的生硬。
“我们会谨慎对待王的复活的,但是这不会动摇我们的信念,因为我们离成功已经近在咫尺了。”
“你是说最后一块龙骨?”狐面人深思了一刻,“上次那么轻易就抢到的情报,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我已经检测过情报的真伪了,与许多资料显示的结果相符合,不太像是假的。”
“那……逆界会不会用真的情报引诱我们?”狐面人立刻提出了另一种假设。
“除非是吃饱了撑的,他们会故意利用惨重的伤亡来让我们中计么?”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孟凡熙的问题,不过既然他在你这里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狐面人静静说道,“千万不要让他离开你的监视范围,否则后果很有可能你我都承受不起。”
“你这么一说我还反倒担心了起来……”
“怎么?”狐面人不解。
“大约是今天吧,我刚刚给他指派了一项任务,跟随上杉佐茂它们去墨西哥寻找龙骨,估计现在应该是在太平洋上……”
“喂,大叔。”孟凡熙斜靠在栏杆上,将头向后仰过去,“给我讲一讲你与唐依姐姐的往事吧,我想听听八卦。”
“这有什么可说的。”劳撒点上了一支烟,烟头升起的青烟随着海风四散而去,“你没有过经历,不会懂的。”
“拜托大叔,我至少都有女朋友了。”孟凡熙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这是什么世道啊……”劳撒又深吸了一口烟,“你的年纪……应该算是早恋吧,家里人不管么?”
孟凡熙苦笑了一声,“唯一能管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劳撒说话的声音刻意放轻了,“我忘了你还没……”
“没关系。”孟凡熙立刻打断了劳撒,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尖,“我们总是要面临生离死别的不是吗?就算是在玄域组织里,也应该经常能看到队友离我们而去吧……这些都是我们逃避不了的,只能默默接受,为他们残留的那一份希望,好好地活着。”
“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多了。”劳撒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但是这在你这个年纪,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但是没有谁能够预测你会从命运里得到什么吧,你们不是最信这个么?”
“你说的对,这是一种讽刺,我们超越了其他的生物,却还是被命运攥在手里。”
“喂喂……你好像在扯远话题啊,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感情问题么?”
“仔细想一想我还不如你呢。”劳撒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又顿时在海风中化为泡影,“我的感情,一直都处在单相思的阶段。”
“啊?”孟凡熙差一点跌到海里去,“大叔原来你是单相思啊。”
“你以为呢?雷浩那家伙只不过是一直想极力撮合罢了。”
孟凡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照他的性格确实是会……”
“在大约五年前我已经坐上了分队长的位置,那个时候唐依她作为新兵加入到了我的小队里,从那时起我就对她一直有好感了,可以算是一见钟情了。再后来的训练里,她一直很要强,但是却摆脱不了孩子气的性格,这是她最让我心动的,在我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孩子,需要别人来保护。”
“孩子气……”孟凡熙咬住下唇,“像小Y姐那种的?”
“差不多吧,那时我们的关系还很不错呢。”
“但是这根雷浩说的和我看到的相差甚远啊。”孟凡熙满脸怀疑,“我在前天看到的唐依姐,可是一个超有气场的女强人……”
“那些都是后来发生的事。”劳撒下意识推了推墨镜,像是故意遮掩住了从眼角闪过的几颗亮晶晶的液体,“我和唐依在执行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她的脚受伤了,根本无法移动,对当时的我而言完全是累赘,但是如果我不能顺利前进的话,有可能这个玄域组织都要面临着覆灭的风险。”
孟凡熙听到了劳撒有些低沉的声音,沉默不言。
“雷浩给我的命令是放弃唐依,让我独自一个人完成任务。”劳撒停顿了一下,“而且我当时照做了,因为我不能让个人感情成为玄域组织的坟墓。”
“这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是很残酷,更残酷的是我以为她会死在那里,但是她却活了下来,像奇迹降临一样,但那已经不是她了,她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一定恨死你了,就这样随便抛下别人的男人,就算她曾经喜欢过你,这也足够让她死心了吧……”孟凡熙轻声说。
“但是你说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或许这真就是命运吧,始终不可违背。”
上杉佐茂站在第三层的甲板上,望着孟凡熙和劳撒,夕阳在他的身后染红了水天相接的一线。
“劳撒,时间差不多了吧。”他对着站在下方的劳撒大喊道。
“将军不是说过么?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这都是一场公费旅游,你用不着按照你那不科学的生物钟来活着,完全可以享受一下这两天啊。”
“别找这种没有说服力的借口。”上杉佐茂的语气丝毫没有动摇,“你知道我的准则,况且将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只是有领导思想而已。”
“还真是受不了你这副认真的性格,还是说有点偏执……”劳撒将后背从栏杆旁移开,挺了挺身子。
“怎么了?”孟凡熙完全没理解这两个人的言语交流。
“没什么,只是定期的训练罢了。”
定期训练?拜托这是在游轮上啊,难道这里还有专门训练的房间么……还是说这两个人完全就是疯子?
“千万不要对我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啊……”劳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向孟凡熙解释道,“这么执着的只有上面的那一个家伙而已,我只是陪练。”
孟凡熙更好奇了。
“现在你最好到自己的房间去躺一会,外面很有可能变得很危险,我可不希望你在这次任务还没开始就死掉,那样将军不会饶了我的。”
“大叔……你是在吊我胃口啊。”孟凡熙坏笑。
“我是很擅长开玩笑,但是这一次是命令,好好在自己房间里待着。”劳撒突然严肃了起来。
孟凡熙有些恐惧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的劳撒,刚刚那个和他谈笑的大叔一瞬间变成了严厉的上级,这倒是让孟凡熙吃了一惊。他透过劳撒的墨镜直视着他的双眸,整个瞳孔都张开了,那确实已经不是说笑的眼神了。
“看来我只能遵守命令了……”孟凡熙强打着笑容,故意做出自然的样子,从劳撒的身边走过,径直向船舱内部踱步而去。
劳撒看到孟凡熙已经关上了舱门,仰起头看了看上杉佐茂,打了一个手势,上杉佐茂点头回应。呼啸的海风将游轮顶端升腾起的青烟撕得粉碎,任其在空气里化作虚无,螺旋桨的声音沿着海流沉了下去,仿佛整个海面上只剩下了这对视着的两个人。
“我们应该换个位置吧。”劳撒对着上方喊道,“我的枪可不是打鸟的。”
“随便你,如果你觉得那样会更有效的话。”
“跟效果无关,每一个狙击手都会喜欢从高处俯视对手进行射击,当然也包括我。”
上杉佐茂并没有回答劳撒,而是直接从三层的甲板上直接跃下,但却稳稳地落在了劳撒的身边,手里紧握着君影黑色的刀鞘。
上杉佐茂更喜欢这种无声但却很直接的回答。
“看来你会希望我更认真一些。”上杉佐茂笑了笑,走到了船舱内。
孟凡熙独自一人躺在总统豪华套房里三米宽的大床上,头冲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正在鼓捣着他那一台与四周都毫不匹配的手机,像是在随手都会捡到钻石的山顶努力凿一块破石头一样。
他在不停地翻阅着手机短信,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把那少的可怜的几条短信来回打开,又重看了几遍。
那都是林楠楠那天晚上给他发过的短信,日期还停留在“2012年8月5日”。
“现在在做什么呢……”孟凡熙随性将手机丢到了床上,自己望着天花板发呆,满眼都是林楠楠的影子,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病了。
孟繁熙突然坐起了身来,瞥了一眼刚刚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手机短信,转身抓起了刚刚被自己丢到一边的手机。
“我现在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你。”
孟凡熙确认了一遍新输入的短信内容,点击“确认发送”,当他刚看到“发送成功”的字样,又一次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她应该会回的吧?孟凡熙攥着被角思忖着。
就在孟凡熙独自一人窝在空荡的屋子里焦躁的时刻,清脆的枪响像是突然兴起的独奏,强行侵入了这片静默的领域里。
“这就是劳撒所说的极度危险的训练?”孟凡熙豁然间精神了起来,似乎片刻前的颓废都被褪去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有可能害死人的好奇心。
孟凡熙根本没有想过违抗命令的后果。一种可能是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是军人来看待,哪怕是根本没有得到承认的异种地方军;第二种可能就是众人的王当惯了,觉得已经和群众打成了一片……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假设,孟凡熙的思想正在驱使他自己做出与劳撒命令相违背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