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万妖群灵Ⅰ:墨焰王瞳
20100800000034

第34章 暴风骤雨之海(3)

他将双手搭在了房门上,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隙,外界的景象就像是一条河水,正从这条缝隙间涌了进来,奔腾着冲入到孟凡熙的视野里——外面的情景,他已经能看到许多了。

孟凡熙的房间刚好在第五层,他透过门缝俯视下方,刚好可以看到劳撒和上杉佐茂,斜坡状的甲板层叠着,这使得他的视角异常清晰。

劳撒正站在第三层甲板的边缘处,手中持着一架深黑色的狙击步枪,枪身上刻着一行金色油漆填满的英文字母,“unfallen star”,在自己的枪上铭刻下枪的名字,这或许是爱枪械如命的劳撒的一点恶趣味。

“unfallen star”劳撒自己刻上的译名“不落之星”,这是他唯一的一把狙击步枪。

而他正举着这把狙击步枪,枪口对准了站在第一层甲板上的上杉佐茂,而上杉佐茂却被用黑布蒙上了双眼,像是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老鼠,无奈地站在那里。这一场景完全就是传统警匪片里人质被绑架的镜头一样,只不过拿着枪支的劳撒有可能是解救人质的警探,也有可能是射杀人质的犯罪分子。

乌云像潮水一般涌向天空,在甲板上铺下了一道宽大的影子,正向上杉佐茂的足下缓缓爬行着,海风吹起了低沉的号角,伴着白浪叩打船舷的声音,一同揉碎在游轮上默然的相峙之中,一切都像是开战的前奏。

孟凡熙小心翼翼地将门缝开大了些,很期待这两头野兽会在这片角斗场上搞出什么名堂。

“你有点紧张啊,佐茂。”劳撒的嘴边带着麦克风,整个一层甲板上的广播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像是石子落入水中,声音如涟漪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刚刚只是放了空枪。”

这是劳撒依照上杉佐茂的意愿制作的声音效果,因为上山佐茂不希望能够从劳撒的声音就能够判断他所处的方位。这是一场模拟训练,如果在战场上对手要狙击自己的话,是不会给自己机会来判断出他所处的方位的,上杉佐茂希望每一次训练都能像是亲临战场一样,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有能力在残酷的战斗中存活下来。

“你的废话太多了,我需要不同的可能会在战场上发生的情况,当然也包括对手迷惑性的射击,至于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那是我决定的事。”上杉佐茂对着空气大喊。

劳撒看着上杉佐茂像个白痴一样对着空气说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比起你的倔强,我还是更欣赏你的认真多一些。”劳撒轻声说,“这一次我要认真了。”

“你早就应该认真了。”上杉佐茂一边说,手中的君影握得更紧了,似乎即将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一样。

孟凡熙只觉得自己身置于充满硝烟的战场中,自己匍匐在死尸堆间,像一个在大战中的幸存者一样,谨慎地观察着这两个对峙的战士,双方的瞳孔中都已经燃起了剑拔弩张的火焰,要把对方焚作灰烬。

但是孟凡熙没有想到下一秒内发生的事。

本应是战场一样的境地,一层的甲板上居然响起了钢琴曲,那是《梦中的婚礼》,节奏感极强而且音色富于变化,音乐升到了半空中,在卷曲着的海风中漾起了漩涡,将上杉佐茂的耳膜紧紧地包裹住了。

这也是上杉佐茂的要求,为了历练自己听觉上的判断力,他需要外界的干扰。只是如此悠扬又略带感伤的音乐,还是与激烈的战斗不搭调吧。

正当整艘游轮被音乐包裹住的时候,一声枪响带着气流的摩擦声,划破苍穹。

劳撒将“不落之星”架在了栏杆上,食指勾动了扳机,乌金色的子弹破膛而出,像是从漆黑巢穴中俯冲出猎食的一只金色蝙蝠,将双翼化作了锋刃,逆着海风吹来的方向将空气强行撕裂,瞬间迸发出高频的鸣叫声,异常刺耳。

子弹在空中划过了一条直线,沿着弹道的轨迹延伸而去,子弹将会命中上杉佐茂的眉心,用不了几秒,鲜血就会从他的头颅间疯狂地喷射出来,就连海风也会被沾染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但现在上杉佐茂已经被蒙上了双眼,在他的视野里只有一片黑暗,他唯一可以用以判断的只剩下他的听觉了,但在钢琴曲缭绕的环境里,想要听清子弹飞来的声音根本就是难于登天,况且子弹飞行的声音本来也很微弱。

孟凡熙已经不自觉的捂住了口鼻,他已经可以想象上杉佐茂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了,他的身体也不自然地颤抖了起来。

但是结果却并非是孟凡熙所想象的,虽然不得不承认,劳撒和上杉佐茂都是敢玩命的疯子,但是他们玩命得很有分寸,而且他们也有玩命的本钱。

子弹离上杉佐茂的眉心已经不到一米的距离了,上杉佐茂一直握着君影的左手却突然抽动了起来,拇指抵住了君影的刀镡,挥臂一震,银白色的刀身便从漆黑的刀鞘中跃出,像月光一样散发着清冷的寒气。上杉佐茂右手抓紧刀柄,紧接着一道横劈,刀身在半空中划过了一条银色的弧线,犹如将迎面的风切裂为两半,裂缝从刀刃划过的地方蔓延开来,所经之处皆为虚空。

那只金色的蝙蝠像是定格了一般,顿时停在了空中一秒之多,霎时一道平整的切痕从弹壳的顶端延伸出来,将外层的轮廓勾勒成了几乎相同的两段,两段子弹同时坠落到了甲板上,金属的碰撞掷地有声。

上杉佐茂很自如地将君影收回到刀鞘里,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急速心跳,或许对他而言,这根本不值得让他心跳加速,他不相信自己会因此而死。

站在上方的劳撒也只是面露微笑,根本没有担心过上杉佐茂的安危,恐怕也是因为他对上杉佐茂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不会死在训练里”或许是他们两个人在这一方面达成的共识。

一只时刻都在磨牙的狼,怎么会在抓兔子的时候不小心摔死呢?

恐怕憋了一口气的人只有趴在门后偷看的孟凡熙,虽然他已经看到上杉佐茂并没有受伤,但是自己的心跳已经快了几倍了,仿佛刚刚经受着训练的不是上杉佐茂,而是他自己。但是无论怎么说,上杉佐茂安然无恙,倒是让孟凡熙长舒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这两个都是强到变态的疯子,自己居然会有过担心他们的想法。

音乐声在结束后并没有停止,而是自动地播放了下一首《献给爱丽丝》,像是在昭示着,这场训练还没有结束,崭新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劳撒随着音乐轻轻哼唱,枪口在他的肩后摇摇晃晃,他悄悄踏上了通往第四层的台阶,打算换一个狙击的位点。

上杉佐茂并没有意识到劳撒的位置已经移动了,周围的音乐已经完全掩盖住了他的脚步声,但是这样刚好,它能够适应多角度的攻击,这正是他想要的。

“这一次可是三发子弹哦。”劳撒温馨提示道。

“你是在害怕我会死么?”上杉佐茂冷笑。

“你当然不会死啦,就算是招架不住的话也可以用灵引·影侍逃掉嘛,”劳撒说的很大声,“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的,你的尊严可比命重要多了。”

“知道就好。”

劳撒在第四层夹道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将扛在肩上的“不落之星”举起,准星刚好卡在了上杉佐茂站立的位置上,他很自信地扣动了扳机,连续三声清脆的枪响,三颗乌金子弹离膛向上杉佐茂袭来。

就在子弹纷纷离膛的一瞬,音乐声戛然而止。

上杉佐茂右手握着已出鞘的君影,将左手的刀鞘丢到了甲板上,徒手扯下了蒙在双眼前的黑布,环顾四周,天已经比他想象中要黯淡了许多,乌云遮蔽着天空,没有一丝光线投射下来,空荡荡的一层甲板,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悚人了。

上杉佐茂移动脚步,身旁是自己刚刚斩断的三颗子弹,随着油轮在海面摇晃,在甲板上轱辘轱辘地滚动着,广播里充斥着刺耳的杂音,让人莫名地焦躁起来。

“怎么回事?”上杉佐茂看到了站在第四层的劳撒,大声喊道。

“广播出问题了,应该是这一片区域的电场搞的鬼。”劳撒指了指远方的天空。

上杉佐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似乎明白了劳撒的意思,细密的雨水随着海风吹了过来,在上杉佐茂的脸颊上轻轻滑落。

“该死……”上杉佐茂暗暗骂了一声。

在几百米外,云层已经将天空完全压抑住了,只留下了一片黯淡的墨黑色,层叠地覆盖了整个苍穹,在最中央暗云卷积的地方,不时划过几道青蓝色的闪电,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扫过了几百海里的区域,像是天神愤怒的吼声一样。暴雨在云层中倾泻而下,仿佛决了堤的洪水,在狂风的旋转里向四面八方散去,而让人最恐惧的是在幽蓝色海水与墨色云层间的那道屏障,雷霆之下海风在极速地卷起漩涡,几尺高的黑色浪花从海面上升起,又重重地坠入大海,没有任何鱼群在那里游荡着,只剩下像亡灵悲歌一样哀伤的曲调。

海上暴风雨,这是在太平洋上旅行者的梦魇,它会像一头从大海深处爬出的怪物,咆哮着,愤怒着,把海面上的一切都吞掉,包括那些旅行者卑微的梦想与可笑的命运,很少有人能够从他的死亡之口中逃生。

这并不是太平洋上常有的天气,但是一旦人们遇上了它,那意味着他们的旅途已经染上了厄运,很快会与死神零距离。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上海上暴风雨?”劳撒吼道。

“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了。”上杉佐茂面色苍白,“我们在这样的距离里已经不太可能调整航道走出这片区域了,按照暴风雨的移动方向,我们在二十分钟后就会进入到雷暴的攻击范围,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做好防御措施,否则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风暴。”

“可是我们这是一艘游轮,不是军舰!”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了。”上杉佐茂声音沉了下去,“准备弃船,我们还有救生汽艇可以使用,现在劳撒你去检查一下右侧船舷的救生艇情况,我去控制室,确保这艘游轮在我们逃离之前平稳航行。”

劳撒对着上杉佐茂点点头,接着径直向楼梯道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

上杉佐茂拾起了君影的刀鞘,将其收好,缓缓地向船舱的控制室走了过去,君影在刀鞘里发出一阵碰撞的响声,那是因为他握着君影的左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还没回复呢……”孟凡熙已经缩回到了总统套房里,独自一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双眼注视着手机屏幕,对着“收信箱”发呆。

一声闷雷从天幕贯穿了下来,青蓝色的光芒划破了漆黑的苍穹,孟凡熙无意间向窗外一瞥,那扇窗玻璃上已经挂满了雨珠,青色的轨迹在窗外闪过,像是夜空中的花火,但是却让人不寒而栗,沉闷的声响让孟凡熙胸口一震。

“我的天……这是海上暴风?”孟凡熙回忆起了自己看过的电影镜头,在暴风袭来的夜里,巨大的海轮总会被巨浪吞没,接着沉入海底,任凭时间在船身上爬过,只留下被腐蚀得满是铁锈的支架被海藻萦绕。

但是这是现实,而不是电影,他怎么瞎想也是没有用的,如果上天让他在这场暴风雨中死掉,他只能带着不甘心就这么沉入海底;但是如果上天让他活了下来,他再怎么想象也终究不会经历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