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极目楚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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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煤矿大会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牛兴福的三号机已连续两个月成为会战区的先进机台,平均每月完成两个260米的钻探孔,台月效率达到840多米,在整个会战区都数一数二。

吴大有几次来到牛兴福的机台上,次次都看到他在十分忙碌地工作,很是辛苦,人也清瘦,还明显地老了很多。吴大有有些心痛地对牛兴福说:“你要多注意身体,长期这样下去身体搞垮的。有三件事你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一是,你机台的成绩目前在整个会战区名列前茅,这是好事,但我不希望宣传你个人,只宣传三号钻机,你在思想上要有心理准备。二是,你必须带出一批像样的技术工人来,你年纪还轻,会战区准备想成立一个钻探技术攻关部,探矿科的同志好几次找到我,要求调你过来。你要赶快把你手下的几名班长培养出来,万一你被调走,三号机就垮了,这就不好说话了。第三,趁着这段时间轻松一点,回一趟家,把小王她们接回来。回家探亲的事最好在半个月内动身。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在大队没有发文件之前,和谁也不许说。”

吴大有走了后,牛兴福心里一下子很难平静下来,心里想:宣传不宣传我不在乎,培养几个好机长这才是关键,他机台的三个班长都算过得硬,黄班长要略强一些,陈班长排第二,刘班长相对差一点。有机会给他们条件,都可以说是过得硬的。至于回家的事,目前他还没有考虑过。吴大有跟他这么一说,他心里还真是想念起老婆孩子来了,大丫大崽他们还好吗?长高了吗?更令他心里不安的是二崽,他出生已一年多了,至今他还没见过面。

牛兴福一想到这些,眼泪就流了下来,他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狠狠地让自己流了一次眼泪。他当上机长后,虽然每月给她写信寄钱,人到中年了,对亲人的思念也就更强烈,他只用工作来消除大脑的思念,每天都让自己在极度的疲劳中入睡,否则,他这一夜就睡不塌实。

这半个月来,他按照师傅吴大有的要求,刻意去培养三个班长,从钻机上的起下钻,到开水冲水,缠纱线,钻进,再到起钻,他不动手也不动嘴,有时班长问他是不是可以开钻、可以停钻起钻了,他用手示意你自己做主。几天下来后,老同事黄班长看出点名堂来了,问牛兴福道:“你是不是想休探亲假了?”

“有这个想法。”

“我看出来了,你可能有两年多没见过小王了吧?该去看看她和孩子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都好想念大丫了,多好的孩子,人见人爱……”

“是啊,二崽都快两岁了,我还没见过面。”

“你的确该回去一趟了。”

“我回去后钻机上就由你负责,怎么样?”

“你这么信任我?”

“不是我信任你,是你自已做得不错。这台钻机的机长应该是你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但你现在对谁也不许说出这句话来,还要等会战指挥部的任命,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大胆负起责任来。”

“你就放心回家休假吧,我会尽责任的。”

牛兴福去了四川,这还是他第一次去四川。终于找到了亲人,一家人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弄得快两岁的二崽很是不安。大丫已经读四年级了,大崽读二年级。大丫的学习在全班第一名。

到了晚上,王碧莲才认真地看牛兴福,比她离开前是清瘦了很多。他说他现在是机长,又是进行煤矿大会战,责任心更重了,并说吴大有和哈书记都向她问好。

王碧莲听到这些话后,又哭了起来,“没有想到你们那里的人坏起来比坏蛋还坏,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转眼间就六亲不认,良心都被狗吃了。”她问牛兴福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他说没有。接着她才向牛兴福说起回来的事,一路上她连路都快走不动了,二崽生下来后没有奶水吃,医生都说可能带不大,她几乎是天天抱着他,只能用米汤喂他,经常饿得他大哭,病又多,我真是用眼泪把他泡大的……晚上,俩夫妻搂着在一起又大哭了一场,久久不放手。

牛兴福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回江西去。”

王碧莲一听到回江西身子就有些发起抖来:“你们那里的人不太讲良心了,经常搬家也不方便,我现在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已经习惯了,再说大丫大崽在这里读书,离学校又近,二崽身体不好,看病也方便,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牛兴福知道他家突发的那件事给十分纯朴、善良的王碧莲伤害太大了,她一时在心里还有个很大的心病,应该慢慢来。从另一个方面想,大丫大崽读书也是一大事,在这里读书方便也是一大优势,他一个人在江西工作,这样就更辛苦一些。想到这里,牛兴福觉得还是应该尊重她的意见。

这十多天来是他们一家最快乐的时光,王碧莲买了很多好吃的做给牛兴福吃,而牛兴福则抱着二崽不愿放手,说实在的他觉得他对不起二崽,到了现在二崽发育都不怎么正常,显得很瘦小,好像还有点弱智,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要用这些天的时间把他们的父子情补回来。

大丫大崽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有两年多没见到爸爸了,她们也十分想念,大丫离开江西的时候九岁了,她还记得很多叔叔对她好,在她的衣兜里塞钱塞粮票塞吃东西的场景。

星期天不上课,牛兴福抱着二崽,带上大丫大崽和王碧莲一起去镇里游玩,玩累了又下了一次馆子,点了几样平时没吃过的好菜,一家人又回到了从前,感到十分地幸福。

这一次回到家里,牛兴福在心里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王碧莲在他们夫妻生活的细节上有了一些变化。

过去他们这对夫妻十分恩爱,十几年来从未吵过嘴,每天晚上睡觉,只要方便他们就会尽情地做爱,然后她就一定会用他那有力、粗壮的手臂当枕头,紧紧地依附他的怀里睡觉,仿佛只有这种睡姿她才能睡得香、睡得踏实。那怕她夜里去做一次小解回到床上,她都也会毫不犹豫地拽紧他的手,很是温柔地钻进他的怀里、挨紧他胸膛睡觉。当然,牛兴福也十分乐意让她搂着睡觉。

然而这次来到了这个家,王碧莲对他们夫妻常常习惯的做爱,好像淡薄了很多,牛兴福要做她也不主动,但也不是勉强,做完后也不再像过去一样紧紧地拽着他,又很温柔地依煨在他的胸怀里。而是翻过身去抱着二崽睡觉,生怕二崽受到伤害。

在这些方面作为男人的牛兴福是敏感的,回到家的这些天,他每每和她做完爱后,她都是这个姿势,然后又熟睡过去。有时他用力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又抱紧她、抚摸她柔美的躯体,并很想和她说说话,再续一番亲情,但王碧莲似乎已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情愿激情了,有时她会说“我困乏了”,他们以往的情感在消失。牛兴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依旧清秀的脸宠、俏丽鼻子在均匀地呼吸……

姚石祜回到大队后,他去找到了吴大有询问他的工作问题,吴大有说:我们研究过你的工作问题,你已经不合适去做“掺沙子”工作了,煤矿大会战到了关键时刻,工作任务很重,你的工作暂时不好安排,先去当水泵站站长吧,希望你认真负起责任来。你个人有什么意见?

姚石祜说:我服从领导的安排,我也参加革命工作几十年了,这么多年来,也吃过苦,出过大力,你们领导是知道的,今后还望领导多关照……姚石祜到了水泵站去报道,原来的水泵站站长调去当材料员,也算是高调了。而其他五个水泵工中有三个人要三班倒,另两个人要前去检查管路。调动去当水泵工的人,大多都是年纪偏大、身体偏差、长期在钻探中工作过的老同志。姚石祜来到水泵站后,开始也有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可是其中的几个人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弄得他很没面子。

他一来到水泵站先是召集几个同志开会:“同志们,现在会战任务到了关键时刻,我们的任务很重,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听党的话,工作中要斗私批修,提高责任心,千万不能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到位而拖大会战的后腿……”他的话还没说完,几个老同志就大笑了起来:“姚司令,我们天天都在干革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断水停机耽误生产的现象。你给我们说说什么叫斗私批修?”

“姚司令,我们文化浅,觉悟低,比不得你去过‘掺沙子’,你再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阶级异已分子?”

“是啊,姚司令我们天天都在认真工作,你给我们说说我们还要如何听党的话?”

几句话说下来,当面就弄得姚石祜脸上无光,他姚石祜自已也没多少文化,除了嘴巴巧舌如簧说天谈地、扯东拉西还可以,但是说到正经事,他就说不出个三六九来了。

第一炮没有打响,几个职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气得他牙齿都咬得咋咋作响。接下来的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水泵站要上三班倒,大家都排好了工作表轮流着上。姚石祜来了后就以水泵站站长自居,也就说他不上夜班。几个职工就更不干了。“你和我们一样是工人,你为什么就不上夜班,这没道理。”

“我是指挥部任命的水泵站站长,我的责任心要比你们大,我指挥你们是理所当然的事。”

几个老职工听了这些话就更不买他的账了,故意来戏弄他,“你这个阶级异已分子有什么权力来指挥我们,你配吗?”

“我们六个人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大家配合得好好的,谁要你来指挥?”

……姚石祜没有办法,也和大家一样轮流上三班倒。

他第一炮打哑了,这第二炮他就更没有威信了。

一台钻机搬迁之后,水管就要及时接到那里,这是水泵站的工作职责。姚石祜到了水泵站后,老以自已是老大自居,弄得这些老同志心情很不舒畅,工作起来就没有劲头。几个职工也就开始懒散起来。每天应该巡视机台的事也就偷工减料了。

一天,会战区同时有两台钻机终孔搬迁,按理水管也就应该及时接到那里。可几个水泵工人只接好了一个机台后,就把另一个机台给忘记了。

机台在待水开不了钻,就等于耽误生产。

这件事马上就报告到会战指挥部去了。总指挥吴大有听到后,他马上叫人把姚石祜找来,他脸色很不对地说:“……别人在那里干了两年多,也没出过事,更没担误过生产,叫你去了那里才两个月就出这样的事,我该说你什么好?限你两个小时以内把水管接通,否则你自已看着办。”

吴大有说归说,虽然是晚上下班了,他马上组织指挥部机关的同志一起去搞突击。这一回姚石祜受到的打击很大,他心里清楚他要指挥好这个水泵站是不可能的了,要么他就默默无闻地和大家一起干,这样他也就一点奔头都会没有。要么他就要求调动回老家去工作,另起炉灶重开锅,说不定还会有点前途。

想到了这一层,他也就下死心要离开地质队调回家乡去。他开始给家里的老婆写信,老婆是不认字的人,其实他是写给他儿子看,先是要他去打探一些消息,探探他那个战友张副主任的口气,平时没有事多去走几趟,送点土特产,把关系搞好。

他儿子来信中说,那个工厂现在很需要人,已经有几个同乡调回来了,儿子在信中说:你在外面也几十年了,应该回到家乡来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这一回姚石祜就打实了心眼,一定要调回家乡去工作,而且要尽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