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周一片寂静。
夜深深,那个清冷女子紧咬红唇,轻声问道:“我知道是你!”
长街寂静,明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冰冷的月华透过窗纸洒落在店铺内两个独孤人的身上。他们身后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黑袍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是什么样的情绪,令两个相互熟识的人相见却不发一言?
深夜的风有些冷,带着秋冬季节特有的冰,吹拂在两个人的身上。
曦彤手中的琅琊水玉剑蓝色的光芒逐渐收敛,然后彻底隐去。
黑袍仍旧沉默不语。
曦彤看着对面这个男子,月光下,黑袍忽然有种窒息般的压抑感。
没有动手,没有厮杀,也没有流血,可是不知道怎么,只是望着对面那个清冷女子眼中隐约的失望,他便总有股莫名的情绪,就是这股异样的情绪便每每仿佛令他窒息一般。
清冷出尘的绝世容颜,依旧如同十年之前那般,初次见面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里也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刚才那个女子便是你一直寻找的妹妹?”曦彤望着黑袍,忽然开口问道。
黑袍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因为他不想要曾经熟悉的人认出他来,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望着那女子的眸子,仿佛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沉默良久,他才回应道:“她叫做,秦安!”
曦彤望着他,眼底里似乎有异样的光芒闪烁,淡淡的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和她在一起?”
许久,又一次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令两个人间的气氛也似乎变了几分。因为他们都知道,有的时候沉默代表着什么,默认而已。
承认而已!
而已!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话仍旧很轻,只是黑袍却觉察出了一丝冷意,这冷意很淡,几乎难以察觉,但,还是被他觉察出来了。
“她是秦凡的妹妹,而已!”几乎是下意识的,像是要解释什么,他如此说道。
对面那个清冷女子闻听此言,仍旧一副平静模样,只是肩膀仿佛松了下来,解脱了什么。因为她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仅此而已!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这几步的距离却仍旧仿佛一道沟壑天垒一般,令两个人难以跨越一步。
月光如水,自天外倒映下来。
深深地间隔开了两个人,他们原本是一正一邪,但此刻却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而远处也早已经不见了雕题与狂月泰逢等一众人物的身影。
“你,能陪我走走么?”曦彤忽然开口说话。黑袍不语,只是静静的来到那破烂的门框前头,脚步一顿,然后走了出去。
曦彤紧随其后,此刻的月色也仿佛带着丝丝温柔,变的更深沉了一些。
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静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谁都没有特意加快速度,也没有减缓速度,有风吹拂,夜有些冷。
淡淡的微风里,有若有似无的幽香飘荡着。
“这十年以来,你过得还好么?”
沉默了半晌,却是曦彤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前头的黑袍脚步一顿,心中有些讶然,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子似乎一直都是冰冷清净的,今日却不知为何话多了起来。
心中诧异,但他还是开口道:“秦凡他过的还好吧!”
“骗人!你若是过的很好,为何不来找我们?”
是啊!若真是过的还好,却又为何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所以必定是不好的,而且还是很不好的。
黑袍再度沉默,只是脸上的鬼气浮动,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静静地,整个小路的气氛忽然变的有些凝重和压抑。
“怎么十年不见,你却又如何成为了魔教邪门的军师?”曦彤的话逐渐变的冰,且冷。
黑袍脚步一顿,却仍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看了高空那一轮明月,半晌,才淡淡的道:“姑且是为了名利和权势……”
“胡说八道!”这一次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明的愤怒,这股愤怒就连黑袍都有些讶然,但鬼气笼罩,看不清楚他的神色表情。
又是一阵沉默,身后的曦彤却在这时候忽的抬起来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黑袍的身后,她道:“你可还记得那一次的悬崖下头?”
原本愤怒的意味忽然消失了,变的柔和了起来。只听闻她道:“那个时候,我们深陷绝境。天塌地陷,垂死挣扎,只是你可知道我却从未害怕过,那时,若是就和你一起死了,也好。便是从那时候,你挺身而出的那时候,我的心里便记着你了。”
黑袍身子都似一震,抬起头来,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到,一向清冷沉默的仙女似的人物竟会吐露出这般话语。
身后传来的温柔,似乎越来越近,两个人之间的沟壑也逐渐不见。
“那一次你将我抛出,我的眼里便只剩下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了,纵然身影越来越小,却偏偏顶住了天地,将希望带给了绝望黑暗中的我。”她慢慢说着,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夜风吹拂,月华温柔。
黑袍整个人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又仿佛万千个念头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可是却有一个无比愤怒的声音响起,呐喊道:
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冷了心,冷了血。
黑色的鬼气,似乎更加浓郁深沉了一些。
曦彤静静的感受着前方男子的体温和心跳,随着话语落下,那心跳似乎也带着一丝丝的慌乱,但却不知怎么,忽然又变的冷漠起来。任凭那阴冷森寒的鬼气将他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只是她眼中的柔情,不曾减退半分,紧紧咬住的红唇却似乎更紧了一些。
“到了后来,回到了巴蜀剑山,关于你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都静静看着,直到那姑瑶姑娘为你抵挡下来那致命的一击,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地陷,我以为你死去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满是苦涩,道:“那一刻,我直觉得自己也随着你死去了。”她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用尽全力张嘴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轻松一些。
“你……哎……”黑袍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
这个时候,曦彤忽然开口,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竹萧。
黑袍这时候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忽然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