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军跟踪越来越近,“小狼队”只能加紧脚步尽快赶路,可敌人有骑兵,想摆脱很难。“小狼队”前进的方向,有一座连接周冈县与桂城的石桥,郎山妮决定让大家跑步前进过桥,然后把连接两县的桥梁炸毁,用以阻断日军前进。
一刻钟后,“小狼队”队员接近了周桂桥,郎山妮连忙命令江五羊和徐十法在桥边安置炸药,只待“小狼队”过桥以后就引爆炸药。可意外状况发生了,就在郎山妮刚要下令“小狼队”队员全体通过桥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群难民,扶老携幼,也赶到桥边。
可能这些人听说附近出现了鬼子大队,日本人“三光政策”造成了齐鲁大地多处无人区,谁不想逃啊。就这样,日本人刚来,很多老百姓就开始逃难,大多是妇女、孩子和老人。郎山妮皱紧眉头,连忙下令即将过桥的“小狼队”停止撤退,掩护乡亲过桥。老百姓大约有百十个,有的人还身背肩扛铺盖和生活用具。当最后一个老人抱小孩儿过桥以后,丁大雷似乎都嗅到了花冈一郎骑兵的马尿味道。
“快过桥!”郎山妮命令“小狼队”队员。就在这个时候,花冈一郎追兵的先头部队已距周桂桥不到一里的距离了,等到“小狼队”队员全体通过桥面,骑兵已经上来了。花冈一郎刚和上原枫分开,他本想查看这一带防区,然后从近路向四明山侦察,搞清楚八路军独立团到底在不在四明山,就遇到了“小狼队”回返旧路,恰好小黄瓜暴露了郎山妮队伍的行踪,花冈喜出望外。
郎山妮命令机枪掩护。子弹射出,日本鬼子骑兵被阻击,立刻下马,向桥这边打枪,桥边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徐十法和三个弟兄,刚才带人埋炸药,还在工作,只好在桥头抵抗。徐十法一边开枪,一边对丁大雷大喊:“营长!快引爆炸药,快啊!”
“老徐,撤啊!”
“来不及了!营长,快炸吧!”
“老徐!”
“啰嗦啥!营长,别管我!”徐十法他们边打边撤,但无法离开桥面,鬼子机枪扫射很凶,道路被封死,一旦离开必死无疑,而且炸药也会被鬼子起获。丁大雷看看越来越近的日本追军,又望望徐十法,眼里噙着泪,就在日本人即将上桥时,他给江五羊下了命令。江五羊迟疑了,丁大雷推开他,摁下起爆器,引爆了炸药。
“轰隆隆”的巨响,周桂石桥随几声剧烈的震动瞬间散了架,徐十法和几个兄弟随着大桥一起壮烈牺牲。
“老徐,你这该死的,为啥不早点儿跑下来!”丁大雷顿足捶胸、大骂不止、号啕大哭。李大脚和张九胜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火光,都哭了,仿佛徐十法那鬼精鬼灵的脑袋瓜还在摇动,叼着烟袋锅,微笑对弟兄们招手。
“别哭了,快,敌人很快就会上来!”郎山妮拍拍丁大雷的肩膀,两个人都流着泪,随后就是默默无语。日军见桥被炸,水流很急,天黑也不敢冒险涉河,只好在河岸对面徘徊。郎山妮带队伍撤走。
花冈和上原枫赶上来,令人测量了一下水深。工兵说水不算深,过河还算容易,可是鬼子只能蹚河过来,重武器带不了,这样花冈追击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小狼队”连续行军,入夜来到山里。安顿下来,郎山妮终于挺不住了,她脸色苍白,因流血过多,困倦至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郎山妮在封锁线救小黄瓜的时候受了伤,这么久,她都靠着一股信念坚持,一旦放松下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怎么办啊?”春芽手足无措,不知道郎山妮伤势如何,“小姐!”春芽把郎山妮从地上扶起来,急急呼唤郎山妮。
“大当家的怎么样?”大家都在看郎山妮,见她左侧肋骨位置不断有血向外渗,子弹可能还在肋骨处,衣服上都是血。
“把子弹取出来。”春芽焦急地喊。顾小辉过来,指挥大家找到一处平的山岩。顾小辉命令春芽:“去烧一大壶开水,准备刀子、火、纱布,剩下的我来。”
“生火行吗?”春芽问。
“没事,鬼子发现了,他们也追不上来。我们疲劳,鬼子也一样。”顾小辉现在顾不得许多,救人要紧,他要为郎山妮取出子弹。顾小辉虽不是护士,可在部队学过一些简单手术的处置。等春芽准备好物品,丁大雷把郎山妮抱到屋子里面安置好后,就和大家退出去。
丁大雷在屋子外面一直没有离开,他把酒葫芦打开不停地喝着,里面早已没酒,而是水了。一会儿就是一口,一会儿还是一口,不多会儿,酒葫芦就只剩下半壶了。丁大雷坐在地上,在地上摆开一盘棋,从前的时候,每次闹心,都是徐十法陪他下棋,可现在丁大雷只能自己下了。
摆好棋盘以后,丁大雷直直地望着棋盘对面,徐十法好像就在棋盘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丁大雷。丁大雷走完第一步后,等了好久也不见对面出招,这才意识到徐十法牺牲了。他拿过徐十法的棋子,“咚”的一声,落在自己对面,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下。“老徐,你这王八蛋,死了好,过舒服日子去了,留下俺……你他娘的真狠心!”丁大雷骂骂咧咧,但哭过了徐十法,担心起郎山妮,他几乎就要崩溃了。
江五羊也在屋子外面,看到此情此景没出声,怔怔地拿过一把破枪修理了起来。丁大雷看到江五羊在一边修枪,一股怒火忽地就窜上心头。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把就从江五羊手里夺过那把破枪扔到了地上:“你的炸药怎么弄的!为什么要连根线,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没有线就不能炸吗!”
江五羊看着丁大雷因为愤怒和伤心而变了形的脸,默默地站起来,他能说什么呢,告诉丁大雷,这年月还没发明出不用电线的起爆器?江五羊也为徐十法的牺牲悲痛,他默默地走向远处,抓住儿子小黄瓜的手,沉重地说:“儿子,咱爷俩都欠人家命啊,得还。等将来你长大了,给爹发明一种不用电线的远程起爆器。”小黄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安西接到上原枫的报告,知道中计了,但他很不甘心,觉得独立团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回到他的眼皮底下。于是,他乘坐装甲车出去巡逻,发现封锁线边有面小狼旗在飘扬,十分生气。
他下令把牺牲的“小狼队”队员的尸体绑在大树上,让日本士兵对尸体练刺杀。安西大佐在一边看着,脸上阴郁的表情依然凝重。一阵风吹过,一种失败的情绪,凝结在安西脸上。上原枫停下手里的枪,自责地过来检讨:“大佐阁下,都是我无能,让皇军丢脸了。”上原枫面色愧疚地低头。
“不要这么说,上原君。现在,我们连土八路都不能斩草除根,不是你和我的问题,是我们的对手早已不是国民党军队,而是八路军,就像这漫漫长夜,白天和黑夜,时间半对半,我们占据了城市和大的市镇,可那些山区,却还生存着大量的八路和武装民兵,这些人和草一样多,杀都杀不完。”
安西大佐和共产党打交道多了,对共军的战术体会颇深,他忧心忡忡地说:“八路军一天天壮大,我们只好默认这种存在,就像太阳对月亮无能为力,各有各的地盘。扫荡已经不是一九四二年了,那些办法不灵了。”
“那怎么办?”上原枫沮丧地问。
“尽军人的天职吧,估计不久,我们的地盘会更小。能守住沿海地区,就不错了。如果不会被调往冲绳和关岛,你我就感激天皇陛下了。”
“会那么快吗?”
“不会太远了。”安西神情凄然地拍拍上原枫,说这些丧气话,他也仅仅对上原枫一人,知道他是个冷静的人。“美国飞机已经开始轰炸日本本土,大本营已经做好守土准备了。”听了大佐的话,上原枫感到一阵凄然。
顾小辉下得去狠手,他的胆识和果断,让在场的许多战士震惊,终于把带血的子弹从郎山妮的肋骨处取出。子弹深深地嵌入郎山妮的两肋之间,好在没伤及肺部。将子弹扔到春芽手上,顾小辉的额头已全是汗水。他大汗淋漓地把郎上妮安置好,给她盖好毯子,一枝花用现采的草药帮她消炎。但后半夜郎山妮就开始发烧,一直说胡话,顾小辉决定抬着她走,不能耽搁在这里,鬼子随时会来。
郎山妮第二天天亮醒来,大家这才放下心。“小狼队”在山里休息了半天,郎山妮总算度过危险期,下午又被抬着去了四明山区。
他们到达这里,严团长和部队早就开拔了。四明山根据地群众基础好,严团长和柴政委出发前,让当地区大队和武工队接应“小狼队”。大家见了面,顾小辉了解了独立团这次战术转移的意图。这次,他们准备跳回敌占区,骚扰鬼子,因为扫荡的鬼子多停留一天,就会对老百姓多祸害一天。八路军积极贯彻上级“敌疲我打,敌进我进”的策略方针,准备在敌人心脏里打个大胜仗,鼓舞军民士气。
“小狼队”暂时驻扎在四明山区,郎山妮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还不见好,脸孔惨白得吓人。春芽看到郎山妮这个样子,很着急,到处找有营养的东西,给郎山妮补养身体。游击队的同志送来一点粮食,阿财和春芽号召大家挖草药,阿财拿出队伍的积蓄去附近镇上,给郎山妮买点细面。
看到郎山妮身体这么虚弱,丁大雷也很着急。一天傍晚,丁大雷没告诉任何人,偷偷地跑出去,再回来后,手里就多了一只瘦弱的老母鸡。这母鸡是丁大雷从附近的老乡家里偷的,偷到母鸡以后,丁大雷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偷偷地叫来了春芽,两个人在厨房里把鸡杀掉,炖了一锅鸡汤准备给郎山妮补养。
当丁大雷和春芽端着一盆子鸡汤给郎山妮送去后,顾小辉发现厨房里的鸡毛,就知道有人偷了百姓的鸡,而且推断偷鸡的一定是丁大雷,就去了郎山妮的房间。果然,丁大雷和春芽刚刚把一盆鸡汤放在郎山妮旁边。
“丁大雷,你怎么可以偷百姓的鸡?”顾小辉脸都气青了。
“咋了,我是给大队长补身体。老百姓的鸡,有钱了,俺给赔上。”丁大雷自知理亏,低头说。
“无论有什么理由,这样做都不对,这是违反群众纪律的严重行为。”顾小辉严厉地批评了丁大雷。
“我,我也是为让郎队长快点好啊!”
“不管怎么样,你这样都不对。”顾小辉发火了。
“哦,这鸡,是你偷来的吗?”郎山妮坐起来,看看春芽,又看看丁大雷,“如果这鸡是你偷来的,那我就不能吃了。”
“是吗,春芽?”郎山妮又转头问春芽。
“这,这是……”春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们也是为了你身体啊,想让你快点好。”春芽低下了头。
“好吧,是我偷的。”丁大雷从手腕上退下那块缴获来的手表,爱惜地看了看,“用这块手表去赔偿总可以了吧?”一枝花见丁大雷摘下手表,连忙一把夺了过来,“这表可是好东西,这样一块手表在皇协军那里能换十只鸡,你这样去换一只太亏了,咱不做亏本买卖。”
“好了好了,做错事就要赔罪。”郎山妮也生气了,“春芽,你去,帮他赔给老百姓,要道歉。”
“这手表可是打仗用的啊!”春芽舍不得。
“去吧。”郎山妮皱眉说。顾小辉也很为难,对春芽点点头,春芽拿着表走了。
“队长,我是没办法。现在咱是八路军,不能让群众说我们。”顾小辉皱眉解释。
“指导员,你这么做对,咱不是占山为王的时候了,”郎山妮缓了口气,脸色有些青紫,“如今是八路军的队伍。老丁,谢谢你照顾我,可不赔偿人家,这鸡汤我怎喝得下去?”
丁大雷不说话,点头承认错误。顾小辉让郎山妮吃点鸡肉,随后出去查哨去了。可很快,春芽就跑回来,还带来了一位大娘,人家说啥也不要钱,把手表奉还。老百姓听说郎山妮大队长受了伤,就不断有人来,有的人还拿来两个鸡蛋,这在那年月,可是好东西了。郎山妮千恩万谢,丁大雷也检讨自己,这件事更融洽了“小狼队”和群众的血脉关系。
群众走后,丁大雷告诉郎山妮:“咱小狼旗已经插满了日本鬼子的五十八个地区,约定要插满一百个敌人的阵地目标不变!”
“好,那就努力!”郎山妮倍受鼓舞,“目标不变,终究会实现的。”
让郎山妮高兴的是,江五羊居然修好了七把平时都拉不响的破枪,他本人也终于决定留在“小狼队”里了。江五羊决定大干一场,在队中收徒弟,建立兵工厂。顾小辉把江五羊的想法向严团长汇报,严团长进行了请示,让上级派专家来和“小狼队”一起建造兵工厂。这个好消息让“小狼队”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兴奋。
两个月后,郎山妮的伤痊愈,这时,上面派来炸药专家李志高来到“小狼队”。李志高来到后,与江五羊在房间里密谈了两个小时。他们商量结果是,别的造枪材料都好说,但是造枪的原料钢材十分紧缺,不好买到,还有机器也是问题,要从上海弄出来,这就更难了。两个造枪专家都十分为难。
丁大雷让张九胜去附近打探消息,打听到日军在二十里外修筑铁路,而修筑铁路的钢轨就储藏在距离工地不远的江东镇货场。得到这个消息以后,郎山妮决定亲自前去打探。就在郎山妮带张九胜几个人前去江东货场的路上,发现有一小队日本士兵正在江东镇附近和一队身穿国民党军队制服的人激烈战斗。不管对方是哪一队人马,只要是和日本兵交战,郎山妮总是要管的。
郎山妮当下命令张九胜等人袭击日本人后方,向他们射击。因为有了郎山妮的帮助,这一队国民党军队小分队很快就摆脱了日本人的纠缠。等到日本人撤退后,郎山妮这才发现,她们救下的居然是刘杰明带领的国民党军队的小分队,而关馨一直跟在刘杰明身边。
看到刘杰明,郎山妮十分生气,她又想起了山谷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