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山妮拍拍小黄瓜的头说:“乖孩子,姐姐找爸爸有点事情,一会再陪你玩。”
“姐姐,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等会儿给,啊!”小黄瓜做了个鬼脸,跑出去了。
“不用考虑,我不会跟你走!”江剃头一口回绝了郎山妮的邀请,“就你们那穷样,让我给你们造枪,那是妄想。想当年,俺给孙传芳造枪,那需要现大洋、钢铁和设备。现在日本人管得严,让我帮你们造枪,付得起价钱,我还付不起脑袋呢。”
郎山妮没说话,知道这倔家伙不好对付。江剃头窝在家里,他的确需要考虑儿子的性命,如今这秋田镇子都是外来人,有不少汉奸,弄不好就会被告发,他不是没有顾虑。
不太愉快的谈话,让屋子里的空气再度凝固。郎山妮刚要保证什么,突然,镇子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担任警戒的文秀才立刻飞跑回来,告诉郎山妮镇子来了一拨日本人。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当嘈杂的声音在镇中心响起来后,郎山妮意识到,他们来此,一定有人告密,看来江剃头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几分钟后,到处已是鸡鸣狗叫。郎山妮掏出驳壳枪。
“坏了,鬼子得到禀告了,大家别慌。”郎山妮急忙把油灯吹灭,附在窗口朝外看。她对丁大雷和文秀才摆了下手,“咱们要冲出去,掩护江家父子。”
丁大雷没有说话,点点头,文秀才也掏出双响盒子炮,一个箭步出去了。丁大雷和郎山妮赶紧保护江剃头和小黄瓜,趁着夜色逃出巷子,趁着日本人没有合围,闯出了秋田镇。但是,他们前脚一走,日本人就把江剃头家包围了。由于抓捕不到人,恼羞成怒的日本士兵就将百姓驱赶到场院里。
告密者被领出来,带着日本人搜查,结果根本就没见到土八路的影子,气得鬼子指挥官抽出指挥刀,砍死了那个窝囊废。“我要你们说出江家父子下落,不然就大开杀戒!”汉奸翻译把中尉的意思告诉百姓。可这些人很多都是在上次血洗秋田后,被刺刀逼着搬迁来的,根本就不熟悉江剃头,也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所以很多人无辜地哭了起来。
日本人嗜杀成性,觉得这群老百姓故意包庇,就拉出好几个妇女,当众奸污后,用刺刀捅死,还杀了保长。但翻译官说,这些人口音都不一样,确实不认识江剃头,日军狐疑地看着一张张惊惶的面孔。中尉换了方式,他说谁知道八路干部、粮食的下落,或者提供任何相关线索,就大大有赏。但老百姓们觉得横竖是死,就索性不哭了,没一个向日本鬼子屈服的,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站在场院里,等着鬼子杀戮。
时间仿佛凝固。日本鬼子气坏了,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治安区里的这群顽固平民,居然会用沉默对抗皇军,于是中尉挥舞指挥刀,带头准备砍杀,还命令机枪准备扫射。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郎山妮和丁大雷他们回来了,文秀才单人匹马在前,如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在场院外西口。文秀才率先开枪,郎山妮他们也冲过来,打死了五个鬼子,其中还有那个中尉指挥官。本来这次来的鬼子不多,也就五十多人,大多数是伪军,伪军一听说是“小狼队”,立刻拔腿就跑。鬼子兵见指挥官都死了,无人指挥,只好后撤。鬼子杀人魔被打死,老百姓们知道有人来救了。现在,他们顾不上什么家了,知道鬼子必来报复,于是都回家拿起一点值钱的东西和口粮,男女老幼一起朝镇子外面跑。日本人精心制造的“模范镇”顿时一片狼藉,不出半小时,上百户家庭就跑空了。
前来增援的是松下大队的鬼子,现在松下已经升任为中佐大队长。他搞不清镇子里为什么会打枪,于是骑着马带着人冲进去,却差一点被击毙。松下赶紧躲避到一幢房子后,只觉眼前的日军士兵被人一枪一个,撂倒不少,他也胆怯了。
松下老鬼子一向狡猾,他不像花冈那样不分场合,冲锋不要命,在没得到准确情报之前,他不敢滞留镇子,担心让八路军给包围了。松下见开枪者非常准,也不敢露头,率领人马全都匍匐在地,让伪军去冲锋。但伪军哪儿有战斗力,被文秀才和郎山妮等人解决了十来个,就全部咋咋呼呼地跑回去,夸大其词说,对面有一个营的八路。松下狐疑,料定也不是不可能,在八路军合围之前,赶紧率领二百多鬼子撤出去了。
郎山妮和丁大雷他们看见大队鬼子没冲锋就撤走,都觉得好笑。丁大雷给江剃头和小黄瓜蒙上眼睛,把他们带上九峰山根据地。这样做是不得已,因为这小子万一不合作,将来就把根据地给暴露了。
严团长率领独立团主力开赴鲁中根据地,牵制敌人的扫荡,九峰山这里就留守“小狼队”。郎山妮给江剃头三天时间,要他好好考虑一下。三天以后,江剃头还坚持现在的想法,但他的倔劲儿也在动摇。这几天,江剃头在山上住下来,血的教训告诉他,不合作也可能是死,因为日本人已经注意他了,这次“小狼队”下山请他遭人告密,日本人就开来不少人马,说明他江剃头确实够分量。思考再三,他也觉得自己做得太绝,假如他早答应,那些秋田镇子里的乡亲就不会死,好几个妇女,被鬼子残忍糟蹋后杀害,触目惊心的一幕幕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感激郎山妮,若不是她,他和儿子,还有许多乡亲就都给鬼子残害了,为什么他不帮助“小狼队”抗日,反而待价而沽,非要奇货可居呢?
江剃头沉闷地骂自己贪财、冷漠,他早就该知道,鬼子一直都看着他,也许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钓大鱼的。这次若再回秋田,日本人肯定会处死他。“小狼队”的人对江剃头父子很好,每天给他们送来饭菜,专心伺候,他也很感动。
这天晚上,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心急火燎的徐十法和牛和尚,倒是一枝花。一枝花听说“小狼队”来了客人,心里就一动。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自己做媒的老本行,就拿了小本子,打扮一下,高高兴兴地来找江剃头。江剃头根本没心思见这婆娘,他看这个女人向自己房间走来,心里直跳,连忙把门关好,一枝花连门都没进去。一枝花吃了闭门羹,很纳闷,只好隔着门板和江剃头说话。
“能开门让我进去说会儿话吗?我是‘小狼队’一枝花,你可以叫我花大妹子。”
“有什么事吗?”江剃头冷淡地回话。
“我是媒婆,你可以报上名来,我要掌握队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这是入伙的规矩。”
“我没兴趣。”江剃头的声音更冷了,还是不开门。一枝花没叫开江剃头的门,脸上顿时挂不住:“想我一枝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在队里都受欢迎,你这个老家伙,竟然连门都没给俺开,真是个倔驴。”
可江剃头还是不开。一枝花不甘心,她侧耳谛听,听房间里还有一个孩子,心里一动,有了主意。一枝花回到自己住处,拿了一个前一天晚上煮熟的地瓜包好,重新出了门。
这次一枝花改变了策略,转而贿赂起江剃头的儿子小黄瓜来。其实,要说一枝花对男人不动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三十六岁的女人,还正是当年,可她看上的不多,年龄相称的也少。而江五羊虽然其貌不扬,可人家据说是早些年南京的大学生,有很高文化,而且造枪炮的名声在外,一枝花早有耳闻,所以她想主动一些,趁着江五羊现在还不得志,就做了孩子的后娘。
小黄瓜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正没有意思,刚才江剃头在一枝花走后也出去了。小黄瓜很痛快地给一枝花开了门,一枝花本来就风韵犹存,人很漂亮,虽然不算太面善,可也笑吟吟的,让孩子喜欢。她对小黄瓜很好,小黄瓜好像看见了娘,也很快喜欢上了她。
“给,孩子,吃吧。”一枝花拿出包好的地瓜给小黄瓜,小黄瓜高兴地接过去咬了一口。
“嗯,好吃!”小黄瓜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