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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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诸贤捐资又重建 叶性登坛再中兴(3)

岳麓书院因叶性的主持,日渐发展,成了兴旺之势,学子云集,弦歌不断,也就大兴了土木。从麓山寺手中讨回了原大成殿基业,于是新修了大成殿,塑了至圣孔夫子遗像,设了夫子神位,重建了尊经阁。见书院如此,僧人也就嫉妒,多次寻找是非,以挑起争端。先是骚扰讲学,叶性登坛,学子盘座于地,有麓山寺黄袍僧像学子一样盘坐,只是他们并不听讲,而口中高声念阿弥陀佛,以示骚扰。

虽有学子阻劝,终觉无济于事。叶性很清楚,他们的所为无非是要挤走学子,而使书院形同虚设,归根到底达到据为己有的目的。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与之硬拼,于书院来说并不可能占到上风。因为朝廷对于儒释之间,孰重孰轻,尚未定论,好像对于释氏有偏爱,甚至能容允佛教之徒着黄色僧袍,于是他忍了。你念你的阿佛陀佛,我讲我的忠信仁义,似乎并不相干。见如此骚扰无效,这些僧人改变了战术,既然软的不能挫败你,也就硬拼。凭了几招毛脚功夫,在岳麓学子面前舞起拳脚来。岳麓山也就经常有僧儒殴斗的事件发生。学子们时不时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叶性为此多次找过道一,也曾多次委屈妥协过。但道一自恃财大气粗,自恃有朝廷的支持,根本不把叶性的交涉当成一回事,而依然是包庇纵容,使得僧儒的斗殴、火拼丝毫没有减弱,而且不断升级。叶性将此情况向知府王王舀作了报告,王王舀亦前往麓山寺进行调释。道一表面上表示严加管束,王瑶走后依然如故,王瑶终究无法可想。对于麓山寺和尚在外偷鸡摸狗、嫖赌逍遥之事,学子略有所闻。对于道一的包养情妇,也有所闻。于是决定以牙还牙,就此整一整这些趾高气扬的僧们。学子儒生将这些情况作了书面材料,向知府王瑶作了报告,引起了王知府的高度重视。和尚废色戒,包养情妇,岂不是弥天大罪。王瑶是心向学子儒生的,对道一的为人早就深恶痛绝,只是有碍朝廷的偏袒而无可奈何而已。今见学子提供线索,正中下怀。即便安排耳目,暗中跟定道一,派了亲信便装入驻各旅馆、窑子,暗中监视秃头的和尚。如此安排妥当,只待耳目、探子汇报便发兵捉拿。因王瑶在暗处,道一不防,依然我行我素,依然做着螳螂捕蝉的游戏,丝毫没有注意到黄雀已经在后盯着了。也就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他悄悄地开了麓山寺的后门,屁颠屁颠地溜了出来。他根本没有注意,躲在月光下树林的暗哨,早已跟定了他。又早已把他的行踪,以及落脚之处,一一地如实禀报了王瑫。王瑶也就发兵,将那宅子紧紧地围定,把门打得擂鼓似的,打了半晌,不见人来开门。王瑶飞起一脚,轰的一响,那扇门早已倒了下来。王瑶便首先闯进去,只见室内空空无人,王瑶面对众人道:“分明看见那和尚同妇人走了进来,怎么会不见了?难道这道一有隐身术?”。再举目四望,只见东墙上悬挂着一人高的美人鱼画,王瑶好奇地翻了一下,墙上有一个洞口,平时把画掩盖着,生人以为是墙壁,万万没有预料到壁上还有这“小门”。王瑶率众穿过小门,只见室内灯火辉煌,见一对正在得意的鸳鸯,赤条条地恩恩爱爱。原来那妇人同着和尚一丝不挂地挨在榻上同作巫山云梦。正在上不得下不来,进退维谷的当儿,恰好王瑶走进来,你看那两人惊得如木鸡般了。王瑫跨上去把他们双双拖了出来。这时道一可真像成了斗败的公鸡,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那硕大的光秃秃的头上,顿时冒汗,顿时暗淡下来,没了光泽。过了片刻,王瑶等把和尚和那女人带到了麓山寺方广坪。顿时麓山寺内热闹非凡,人们纷纷围上来。许多看把戏的妇女一个个地交头接耳,那大殿上四十几个和尚,一齐走出来,大队的人马拥上来,站在高台上的西南。不料人多地窄,高台何能承受,只听见咔嗒一声,四十几个光头和尚跌下来,和那些少妇挤做一团。有几个秃头和尚跌得头破血流,那血溅在几个少妇脸上,吓得这些少妇尖声怪叫。

这时的王瑶见达到了目的,就让道一当众做了检讨,具了保证再不与岳麓书院为敌。于是把和尚及其情妇一齐放了。道一和尚包养情妇,却像一阵风立即传遍了古镇长沙,市民奔走相告,将其作为特大新闻,广为传说。道一觉得再在麓山寺呆下去没有意思了,就在一个星光昏暗的夜晚偷偷地逃走了。

道一出走之后,王瑶重新整顿了麓山寺,对那些不安分守己、在外寻衅闹事之僧,依法依律进行严惩,并对岳麓书院的产业进行了重新界定,于是岳麓书院又重新收回了自己的产业。岳麓学子亦是扬眉吐气。因僧儒的斗智斗勇,终因知府王瑶的促成,使得学子士气大振,书院因此又一次出现了中兴之兆。

就在道一和尚出走的第二年,明孝宗驾崩,传位给了武宗。这武宗皇帝定年号为正德,亦叫正德皇帝。虽说是明朝朱氏子孙,却与其列祖列宗不同,不信佛祖不信神鬼,却持儒道认同“不知生,焉知死”的观点。他接位初年,带了群臣,于郊外祭天,历代帝王祭天总是相当虔诚相当恭敬的,要恭恭敬敬地用大黄纸朱笔御书“玉皇大帝神位”而以祭祀。

而正德不依这一套,却用了白纸写了,用白纸犹可,更是将玉皇大帝写成了王皇“犬”帝,将玉字的一点,点到了大字的头上,不信神,不信佛祖,下诏大兴儒学,压制佛教。有了当今天子的重视,各地书院,也就有如当年的兴建佛寺一般,有如雨后的春笋。长沙守道吴世忠乃一代大儒,尤对《易经》独有深究,他依易经之理,而对照书院建筑,认为风水不够理想,因而屡遭兵毁,就迁正学基,改书院座向,迁大成殿于书院之左,以正其尊。因当年麓山寺道一和尚作事太甚,而激怒地方官吏,所以正德一旦兴儒抑佛,吴世忠怒从心出,竟命了手下,将千年佛寺的道林寺拆了,而以道林寺的材料,修复加固崇道祠、尊经阁、大成殿讲堂、仪门、两斋、雨庞、号房。吴世忠的重建,整修,又重置了食田,也就使得元未毁于兵革战火的书院,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旧观,又有所扩建。

却说叶性,自从斗败道一和尚以后,扫除了来自麓山寺方面的干扰和因干扰所带来的压力,天下学子相从与游,也就一心致力于书院管理和讲学,然而他也十分忧郁:如此长的时间之内,除了他本人以外,几乎没有谁光临,更没有其他的学术观点来此亮相,而书院是一个自由的讲坛,是各种学术思潮发挥之所,如果没有其他思潮的进入,书院同国子监,同州郡之学则又有何别呀?

叶性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朝鸿儒:一代儒学宗师王阳明,因事得罪了正德皇帝,尽管正德皇帝重视儒学,但终究不能原谅王阳明之所为,贬他做了贵州一个小县的驿丞。他赴贵州上任途径株洲,受到了叶性盛情的邀请。而且王阳明自己亦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对于岳麓书院的盛名,早有所闻,也很想过来看看,看看这当年几乎让南宋所有大儒宗师倾倒、都愿登坛讲学的书院到底是何种模样?他十分想了解,作为湖湘儒学的基地到底而今如何?于是迂道六十余里往访,本来遭贬的心情是十分糟糕的,但他登了岳麓书院,设坛讲了他的学术,就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发泄一般。竟是宠辱皆忘,以后在叶性的陪同下,参观了岳麓诸景,对朱、张的为人与做学问,表示了无限的敬仰。

正是:

朱张驾鹤已西行,兵革殿宇化灰烬。

陈钢未敢忘先忧,书院中兴靠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