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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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抗日寇三湘奋起 迎战火湖大诞生(2)

见徐权、酆悌同他一样,十分不解,张治中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但他们清楚,这毕竟是一种命令,是无条件的,理解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呀!他们设计了放火烧城的方案,调集了长沙的警备人员,编成了一百个放火小组,分发了放火的器材,调集了大量的消防车,灌入了汽油,改做了放火乍,一切准备就绪。

张治中很不理解地执行了蒋介石的命令,在长沙组成了一百个放火的小组,分赴了各自的岗位,严阵以待。当日深夜,南门外的伤兵医院不慎失火,造成火灾,大火冲天而起,这时,守候在各处的放火人员,见到南门外的大火,以为是日本打了进来,虽然他们没有接到警报,但确实见到火光了,有如惊弓之鸟,如临大敌,乱哄哄地一阵忙乱以后,他们终于将所有的火把,投向了装满汽油的油桶,引向了居民的住房,一时爆炸声震天动地,冲天的火炬照亮了天空,灼人的热浪炽烤着大地,全城成了一片火海,真是“哭声叫声,咒骂声,声声入耳,国事、省事,战事无法说清”。见到大火,张治中真是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么啦!日寇尚未攻来,却已是如此自焚了。他抓起电话,很是焦躁地“喂……喂……”了几句以后,他终于瘫了,重重地陷入沙发,双手捧着头,无计可施。

“报告主席,城南火势无法控制……”

“报告主席,城北……”

“报告……报告……”

几乎让张治中焦头烂额,他站了起来,十分焦躁地走动。

“焦土抗战,抗……抗他娘卖×的战。”此刻他大骂起蒋介石来。所有的救火车,都已装满了汽油,改装成“放火车”了。

再说长沙的市民,见了那冲天的火柱,首先还以为是民宅失火,并不在意,慢慢见全城着火,到处火光冲天,一片火海,以为日寇已经攻了进来,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慌慌忙忙地扶老携幼,扛箱抬柜,蜂拥而出,像潮水一般往外逃窜。一声声凄厉的哭喊,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哀号,伴随着房屋倒塌的巨响,伴随着烈火劈里啪啦的爆炸,构成了人间极为恐怖的交响曲,让人悲哀,让人心酸啊,长沙顿时成了人间的地狱。“长沙近三十年来,虽屡经兵燹,然以湘人活力之强,近年早废旧观,物资人力,欣欣向荣,全国都市中,充实富庶,长沙当居首要,百年缔造可怜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座千年古城,终于在这一场空前浩劫的大火中化为了焦土,真正实现了蒋介石“焦土抗战”的方针了,只是残暴的日寇还没有打到长沙呀!

却说蒋介石,此刻正躲在南岳衡山的一个山洞里,见长沙化成了一堆焦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长沙,其实他十分清楚长沙火灾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所谓“焦土抗战”方针的结果。

但他却不承认,他只承认有过“焚城”的计划,把长沙火灾的原因说成是“长沙军民,激于义愤,而自行放火焚城”。

他发布了《布告》:“鉴于敌机轰炸平江、岳州等县之残酷,激于民族义愤,以为敌寇将至,不如先行自焚其屋,遂至一处起火,到处波及,不可收拾”,终于把长沙火灾的起因,说得冠冕堂皇,却把自己在这次火灾中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但张治中清楚,他张治中也好,他蒋介石也罢,对这长沙的火灾,对这火灾中丧生的三千条人命及无法计算的经济损失,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清楚,要不是他蒋介石苦一苦相逼,搞什么鬼“焦土抗战”,他张治中依了自己的防御计划也许万无一失,他根本不会部署怎样去放火烧城的啊。但蒋介石却是如此的虚伪,把所有的责任全推了个干净。张治中真是有些气愤,又有些好笑,这就是政治么?国民党的委员长,却是如此一个无赖之辈!但张治中没有办法,他不可能去弹劾蒋介石的。然而就是如此的蒙骗广大的湖南民众么?张治中确实觉得有愧,他看到了烈火中那些伤兵,死死地拖住护士同葬火海的悲惨;他看到了有一个妇女,抱了一个小孩,在烈火中歇斯底里地呼叫了一回,终究无法,而躲进了水缸,然而水缸的水沸了,这母子活活煮死的惨况;他看到了那一张张烧焦的脸,他看到了一具具灼焦的尸体,他听到了那一声声撕心烈肺的呼号,人都是父母所生,人都有一颗心啊,然而他们的死,就如此草草了结么?他不安,他的心在战栗,在流血啊。虽然包括蒋介石在内,没有谁责怪他,但他清楚,长沙大火的罪魁祸首是蒋介石,但他张治中也是一个从犯,虽然他逃得过历史的审判,逃得过人民的审判,但他终究逃不过良心的审判,逃不过道义的审判。所以他召开了一个火祸之后的善后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他向湖南人民认了罪,他承认了自己的责任,接着又向蒋介石提出了引咎辞职的请求。

再说毛泽东此刻正在北方领导八路军、新四军抗日,见报载湖南长沙全城俱毁的报道,很是震惊。尽管蒋介石已向全国发布了长沙火灾的报告,这个报告确实蒙骗了广大的中国民众,然而又岂能蒙得过毛泽东等共产党人的法眼。共产党人在《新华日报》上发表文章指出“最近长沙大火,社会舆论多所非难。岳阳甫陷……湘垣付之一炬、民众流离载道,这叫什么都可以,但决不是真正的坚壁清野”。“我们完全不能同意这种不发动民众,不依靠民众,不关心民众疾苦的‘火焚’办法。这种办法将要失去坚壁清野的本意,将使群众莫名其妙,将使敌人更可以进行欺骗的阴谋”。一针见血地道出了蒋介石真反共假抗日的本来面目。派了周恩来、叶剑英、郭沫若等赴湖南从事善后工作。周恩来起草了《告长沙同胞书》公开了长沙大火惨案的真相,指出所谓“坚壁清野、焦土抗战”,实则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愚民行为。因为共产党对长沙大火惨案真相的揭露,激起了长沙市民对国民党的愤怒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却让国民党政府头痛不已。

却说日军第十一军川令长官冈村宁次,此刻正驻扎湖北,他在攻打了湖南的岳阳之后,突然听到了长沙火灾的消息,很是有些想不通,“这到底怎么啦,这些湖南人?”此刻副官送来了蒋介石所发的《布告》,他看到了蒋介石所说的“民族义愤”、“自焚其屋”等字,竞不住有些肃然,这冈村宁次是极其崇尚武道士精神的。但转而又想,“不对呀,皇军尚未攻打长沙呀,就如此的闻虎色变了”,也就由肃然起敬继而变为鄙夷了,他实在觉得这些湖南人的“义愤”与“自焚”有些滑稽。这时副官见冈村宁次如此迷惑,附在冈村的耳朵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两人竟是哈哈大笑。“蒋介石,大大的好人。”笑完以后,冈村赞扬起蒋介石来了。冈村宁次终于弄明白了长沙火灾的真相,认为蒋介石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不禁哈哈大笑。随着苏德战争的展开,美国对日本的宣战,中途岛海战,美国终于报了珍珠港之仇,却让日本一败涂地,日本对中国的战争不可能拖得太长的时间,长沙的火灾,岂不是帮了冈村的大忙了?冈村终于集中了优势的兵力,向长沙发起了进攻。本来他认为经过大火洗礼的长沙,已经不会有多少抵抗的能力了,但他却没有想到,向长沙进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劲敌,特别是共产党所领导的游击队,更是神出鬼没,东打一枪,西打一枪的,搞得他们晕头转向而难辨东南西北,攻打了四天,依然如故。长沙仍是中国的长沙,此时的日军,已是死伤惨重,没有再发动攻势的力量了。冈村宁次收到战报气得大骂,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湖南蛮子会是如此的舍死,如此的全民皆兵,于是急令第三线兵力火速南下增援。其时亦是天公相助,天阴大雨,道路泥泞,这些增援的日军,又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日军四面受敌,或被击毙或溺死,伤亡惨重。激战半月,终于无功而返窜临湘、岳阳的据点。这次长沙战役,日军伤亡五万余人,其高级将领最终靠飞机营救才得以脱逃。

却说湖南大学这年正是批准由省立而改为国立,正是全校欢庆之时,却传来了日寇已过长江的消息。厂。州、武汉相继失守,长沙成了日寇的又一个目标。为了保护湖南大学贵重仪器和课本、珍本图书,早在日军入侵之前,湖大就在辰溪购得了校址,作为战时临时的校址。冈村宁次长沙惨败以后,向南推进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不禁大发无名之火,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射出火来了。吓得那些副官、参谋竟是战战兢兢,有如惊弓之鸟,“湖南……大大的坏……坏。”冈村是不甘心长沙惨败的,他把整个战区所有的兵力,全部调集到了长沙,集中火力对长沙发起了猛攻。冈村昕了汉奸的报告,这次飞机轰炸的目标,不再是长沙的市区,而是集中在湖南大学、在岳麓书院。这冈村虽是一介残暴的武夫,却对政治有极深的研究,自他入华开战以来,几乎所向披靡,一路顺风。

除儿次与共产党的八路军交战吃了败仗之外,他几乎少有败绩。然而长沙的败绩,伤亡数万之众,他的数十个高级将领几乎无术还魂。这在他人生的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大呼“湖南、湖南,坏!坏!”汉奸向他介绍了湖南的精神,介绍了湖湘文化。冈村是极崇拜曾国藩的,认为曾国藩乃为一代战神。当他清楚,这曾国藩就是湖南岳麓书院培养的学生后,竟是全身颤抖,像触电一般。

“曾国藩可怕!岳麓书院更是可怕!”他清楚,要摧毁一个民族,光靠杀几个人,甚至杀一大片人,但没有摧残一种文化,没有摧残一种精神,又顶个屁用?所以,他集中了二十七架飞机对一个小小的湖南大学,对一座小小的岳麓山,进行了密集的轰炸,一时间岳麓山浓烟滚滚,爆炸声震天,五十余枚燃烧弹,四十余枚炸弹,在这小小的岳麓山同时开花,岳麓在颤抖。这千年的古迹,终于在一群野蛮的强盗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了,半学斋倒塌了,静一斋倒塌了,文庙大成殿的圣人像竟是长了翅膀,在这炸弹巨声中,炸得无影无踪,学生黎圭被一片飞来的弹片击中了胸膛,他倒下了,但他却不想闭眼,他要看这伙强盗的下场。血在静静地流啊,染红岳麓的这一片净土,他相信是强盗终究是没有好下场的。冈村想扼杀的不是人,并不是杀多少人,他是要摧残一种文化,要摧残一种精神。所以当他打听到了这湖南大学已经搬迁到一个叫做辰溪县的陇头垴时,竟是驾了飞机追到了这个山沟沟,并在这个山沟沟里丢下了数十枚炸弹。冈村终于摧毁了岳麓书院的建筑,终于炸飞了中国精神象征的孔夫子圣像,他炸死了黎圭,炸死了曾友松,炸死了陈玉泉,炸死了一个叫做王润生的大教授……但他终于没有炸毁这种文化,这种千年相传的湖湘文化。正是在这种文化的感召下,一个曾经和岳麓书院有着密切关系的共产党人毛泽东,终于让这伙强盗吃到了践踏别人的苦头。一九四五年八月,这伙强盗终于向中国人民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宣布无条件投降,在岳麓山湖大的科学馆内举行了长沙衡阳地区日军投降的签字仪式,不可一世的日本皇军,自甲午海战以后一直对中国的欺凌终于宣告永远成为历史了。

正是:

卖国贼子丧天良,焦土抗战太荒唐。

古城一炬成灰烬,惟有精神天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