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公共关系头十年由于去古未远,因此仍含有浓厚的说服色彩,不仅在理论上大量借用注重效果的传播理论,在实务上,也仍承袭资讯运动(information campaign或public communication campaign)的余绪,所以同期相关研究或主题,大都与资讯运动或广告有关,代表人物是耶鲁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William McGuire。又由于近代资讯运动的诉求主题大都和健康(health)或交通(traffic)有关,因此遂有健康传播这个名称的产生。而健康传播,也逐渐演变成一种专门学问,至今有人钻研。细考资讯运动,不论本质或目的,均与公共关系有关,都为着客体(此处指受众,即receiver)自身的好处,求本体(此处指宣传者,即SOUrce,通常为政府或非营利机构)与客体的双赢(例如醉酒不驾车,减少死伤,也降低社会成本)。这种大型说服(perstlasion)运动,目的在改变一个人的态度与行为,而这也影响了当时的研究倾向。诚如Windahl,Signitzer&Olson(1992:100)所言,资讯运动是“传播理论与实务的交会点”,任何理论是否有缺失,几乎都可以从资讯运动中获得实际验证。要了解资讯运动的缘起与本质,最好从资讯运动本身开始谈起。
第1节 资讯运动及其起源
美国资讯运动的一页血泪史,始自殖民时期。当时资讯运动可以说是社会改革的一种手段,许多先知先觉的鼓吹者,为了某些基本人权(如种牛痘),牺牲奉献。当时法国正酝酿大革命,相隔了一个大西洋的美国,也感受到这股风潮,费城是中心,举凡解放黑奴、废除奴役制度、妇女受教育权、妇女投票权、禁酒运动等开风气之先的社会改革活动,都从费城展开。
到了19世纪,这些社会运动的先驱除了利用大众媒体、立法听证,也开展草根运动,而冲突(confrontation)也成了策略之一。以冲突为手段获致媒体报道,与公关事件行销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日后许多社会运动团体也一再沿用。到了20世纪初期,大众传媒取代了早期从事社会改革的志愿团体,一跃而为社会运动的主角,扒粪运动(Hnmkraking,或译为揭丑运动)即其显例。
但新闻人热烈参与的扒粪运动有别于之前的社会运动。当时许多社会运动都以立法为成功与否的指标,如果立了法,就代表运动圆满完成。但是扒粪运动的诉求,却不见得能以立法作为运动是否完满成功的解答,于是20世纪的传媒只能开创议题,却无法“养育”议题。议题一旦诞生,传媒只能开其端,后续还得靠政府来完成,再加上20世纪初罗斯福总统的“新政”(New Deal)及后来约翰逊总统的“大社会”(Great Society)等举措,使得美国政府从此与资讯运动结了不解之缘。
如果从目的来看,Paisley(1989:16)给资讯运动下的定义是:“某一特定团体,锐意借由传播诉求,影响其他团体的信仰与行为。”例如堕胎与艾滋病的防治等,都是好例子。这一类诉求必须通过大众传媒方能有效到达受众,有时影响可以大到形成改革(reform),改变社会的本质或个人的行为模式与生活形态。这种以“目的”来定义的方法,认定资讯运动是一种社会控制(SOClal control)。但若从方法(method)来定义,则资讯运动不啻为一种公益广告(noncommercial advertising)。如果以社会控制的角度来看,资讯运动的手段有三:教育(education)、操控(engineering)和执行(enforcement)。在20世纪60年代,操控是最被奉行的手法,当时受到发明小儿麻痹症疫苗的鼓舞,肯尼迪总统与约翰逊总统的政府,都乐观地认为一系列社会时弊,如贫穷、文盲、不平等,均可通过各种政策或计划有效控制。
到了20世纪70年代,操控不再被视为有效,执行成了万灵丹。
当时尼克松总统签署一系列法案,赋予政府极大的权力,企图通过各种立法来规范行为。进入20世纪80年代,上述两种手法都不再受到欢迎,也不再被认为有效,教育成了说服民众的最佳手段,而传播过程(process),也被赋予极大的注意,举凡目的、讯息、情境与受众,都是研究的重点。而议题(isstles)的议程(agenda)与公共政策,也饱受重视。根据Paisle3,自20世纪60年代初至80年代末的研究,议题来了又走,有些议题曾经非常重要,例如公民权、核能、太阳能、裁军,但是随着时代的改变,这些议题的重要性也随之递减。也有些议题其重要性从未改变,如污染、吸烟、校园祈祷、投票权、癌症防治等。
更有些议题,从前饱受忽视,却一跃而为众人目光及注意力的焦点,如艾滋病、堕胎、药物滥用、杀鲸、酸雨、醉酒驾车及女权等。
比起其他团体,社会科学的学者(social scientists)可谓资讯运动相当晚到的致力者。以美国为例,在二次大战以前,所有从事资讯运动者,不外乎志愿团体、大众传媒以及联邦政府。志愿团体以其特殊的诉求推动议题,媒体提供一条直通大众的渠道,而政府则依自身活动的需要及目的提供资金。社会学者的贡献则在计划、研究、指导、监督及评估这些大型资讯运动的成效(Paisley,1989)。
资讯运动曾被广泛使用于宣传家庭计划、疾病防治、禁止醉酒驾车、森林/水土保持、节约能源、投票登记、扫除文盲等运动,顾名思义,应该是一种非营利的性质,或者可说是公益性的。但是也有学者认为到后来,资讯运动是否具备商业性,已经不太分得清楚,因为其理论基础是相同的(Windahleta1,1992)。尤其自行销大师Kotler(1972)提出社会行销(social marketing)的说法后,许多人更把资讯运动和社会行销混为一谈,使得资讯运动一词带上了商业的色彩。
根据Kotler,“社会行销”系利用市场行销的原理与技巧来实践社会主张、理想或行为。如果从这个定义来看,资讯运动和社会行销确实没有太大的分别,但是在行销里最主要的交换(exchange)概念,却不常见于资讯运动中,资讯运动仍以劝服概念为主,注重的是传播与说服的技巧,而非阐扬或实践一种交换的观念。因此,本书仍把资讯运动与社会行销视为两种不尽相同的概念,并依据双赢的理念,认定资讯运动是公共关系的一环,目的在说服。
第2节McGuire的说服矩阵
William McGuire(1972,198l,1989)是耶鲁大学教授,也是说服理论研究的前驱。他在年轻时就受了耶鲁学派C.}tovland等人的影响,因此所作研究也多与心理学有关。McGuire致力研究在做决策(购买决策或投票决策等)的过程中,哪些因素或理论会影响到运动的成效。于是他沿用源自20世纪四五十年代耶鲁研究的架构——资讯处理模式(infoimation—processing model,IPM),做了系列相关研究,将之扩大增益,成为集大成的说服矩阵(the communication/persuasion matrix)。此一模式至今仍是公关、广告学界谈到早期理论时,视为经典的理论(Pavlik,1987),今天仍有参考价值,下面详细说明。
McGuire也认为没有什么比一个好的理论更实用的了。他认为理论是一种抽象的知识,是真实的再现,也像一张地图,研究者可以按图索骥,找出最接近真实的真相,否则在浩渺的说服传播研究中,研究者很容易迷失。根据McGuire所做的研究,说服矩阵可分成两大部分:其一为与说服者相关的方向性结构(directive aspects),另一则为在说服过程中穿梭于这个结构的动能(dynamic aspects)。前者包含说服者该注意、能控制的沟通五大层面与12阶段式反应(response steps),后者则是促使被说服者在传播过程中逐步迈向行动的不同影响。前者的五大层面与12阶段式反应要搭配得宜、恰到好处,才能发生态度与行为的改变,才可能说服成功。
McGuire把这五个层面统称为输入(input),即自变项,并将之列于说服矩阵的横轴,它们分别是:
1.讯息来源(source):数目、一致性、统计学基本资料、欢迎度、信用。
2.讯息(message):诉求种类、资讯种类、省略/包容度、组织、重复性。
3.渠道(channel):样式、方向、情境。
4.受众(receiver):统计学基本资料、能力、个性、生活形态。
5.目标(destination,or response target):立刻/拖延行动、防止/停止、直接/免疫。
然后McGuire把12个如阶梯般、先后有序、线性(linear)的阶段性反应列为矩阵的纵轴,统称为输出(output),意即应变项或结果(outcomes):
1.曝露于传播讯息的时问(exposure to the communication)。
2.是否注意此讯息(attending to it)。
3.是否喜欢、感兴趣(liking,becoming interested in it)。
4.是否理解(学习是什么)(comprehending it,learning what)。
5.技巧之取得(学习怎么做)(skill acquisition,learning how)。
6.让步(态度转变)(yielding to it;attitude change)。
7.记忆储存或同意(memory storage of content and/or agreement)。
8.资讯搜寻与取出(information search and retrieval)。
9.根据记忆下决策(deciding on basis of retrieval)。
10.根据决策采取行动(behaving in accord with decision)。
11.加强既有行动(reinforcement of desired acts)。
12.行动后的重整(post—behavioral consolidating)。
横轴与纵轴两两相乘,矩阵里就有60个空格,也可以说60种变化。当然,McGuire并没有真的细究这几十种可能的变化,他的本意只是要提醒大家说服认知过程(cognitive process)的复杂,以及从资讯的获得,到最后的采取行动,是如何的环环相扣、变化万千。
McGuire(1999)后来把这12个先后有序的应变项扩大增益为13项,新加的一项称为改变信仰(proselytizing)。在McGuire的新书里,他把这13项阶梯式名目重整、精简为:
1.曝露(exposure)。
2.关注(attention)。
3.喜欢(liking)。
4.理解(comprehension)。
5.认知精确度(cognitive elaboration)。
6.技巧取得(skill acquisition)。
7.同意(agreement)。
8.记忆储存(memory storage)。
9.取出(retrieval)。
10.做决策(decision making)。
11.根据决策行动(acting On decision)。
12.认知重整(cognitive consolidation)。
13.改变信仰(proselytizing)。
根据McGuire,矩阵中的横轴,即输入的部分,是传播者能掌控,以便引致最大态度与行为效果的部分。在横轴的第一项讯息来源这个构面里,要考虑许多因素,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如传播讯息的是男性还是女性,如果是针对乳癌防治而做的宣传,当然以女性为最佳。
此外,宣传者的种族、信赖度、人格特质、吸引力等,都非常重要。根据研究,民众对政府的信任感日差,而对医生的信任感则不减。因此,若要从事健康传播,医生会是最佳人选。继医生之后的信赖度排名依序是军事将领、法官及宗教领袖,政府官员则殿后。这是当年美国的情形,在今天可能有所改变,例如明星或名人,在今日可能会是最好的代言人选。但有的时候,就是要用普通人才有实效,凡此均需视情况而定。据研究,同侪(peer)是很有效的讯息来源,但最理想的说服者是与说服对象类似、但层级略高的人(McGuire,1981)。如果有多位信赖度高的人同时做讯息来源,则效果最好。而根据研究,信赖感与信任度、专业度和权力(power。)有关;有时说服力也和讯息来源的年龄、特色以及与说服对象的相似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