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公共关系理论的发展与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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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导论(1)

公共关系从发展到现在,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直到现在,仍有人认为公共关系没有理论,或者说没有自己的理论。是耶?非耶?

坊间有不少公关书籍,但多以实用为主,即便是公关课本,也少谈理论,而多谈公关概论。虽然有一些中文书谈及公关理论及其应用,但多半不是完整地介绍公关理论。时势推移,许多新的理论发展成气候,海峡两岸高等教育也大量增加研究生的数目,不仅为了教学,就算是为了写论文,一本有系统分析比较公关理论的中文专著,实有其必要。

但要写这样一本书谈何容易!即使国外这几年出了一些与公关理论有关的著作,也多半是一人写一篇(或数人合写一篇)集结而成,或只就理论中某一部分,如只与语艺/批判相关的部分,集结成一本书。若要写全套公关理论,又要成于一人之手,有统一的调性、标准与文字,又不偏重某一时期或某一理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公关理论来自各学科,从来没有人“钦定”哪些理论属于公关理论,哪些理论不属于公关理论。后期公关学科自身虽然发展出一些鲜明的、属于自己的理论,但市面上仍缺乏一本集公关理论大成的书,这也造成教授公关专业的老师与学生莫大的困扰,相信即便是实务界人士,亦可能有这样的困扰。

2000年以来,广告效益明显下降,即便是整合行销传播论者,也高举公关的大纛,而行销/品牌大师如Philip Kotler,也认为公关是塑造品牌最有效的技巧以及留住顾客最好的方法。各界对公关的要求越来越殷切,而公关理论专著却仍不多见,且成书亦难。

首先,哪些理论是公认的公关理论,恐怕各界就有不同的意见,何况许多公关理论,确实源于其他学科,或与其他学科重叠,尤其在早期,更是如此。因此,要有系统地介绍公关理论,首先要注意的,就是理论的选取;所有的理论,必须信而有征,确实是公关学科常用或验证过的理论。

其次,这所有公关理论的排比,要使初学者或刚入门者读后能一窥全豹,并且立即见树又见林,脑海里从此有地图(map),并不是件易事。事实上,即使是教授公关的老师,也仍可能有人在想到公关理论时,脑子里只有模糊的概念。之所以会这样,仍得归因于鸟瞰公关理论中、英文相关书籍的匮乏。虽然如前所述,英文相关书籍近年来颇有几本,但并不见得系以鸟瞰的宏观视野成书,并且这些书读来颇为吃力,光与英文奋战,就要耗掉许多时光,如果想要在短期内得其精髓,窥其堂奥,并找到适合自己所探讨题目的理论,谈何容易。

第三,要写这样一部集大成的公关理论书,对作者本身,就是极大的挑战,必须把所有值得一读的公关学术著作,不管是书本或研究论文,全部在短期(对笔者而言所谓短期,结果长达一年)内读过或重新读过,并将之整理爬梳,消化尽净,然后再吐出来,并且还要在下笔时拿捏,如何在客观的分析比较之余,夹杂自己的主观论述与想法,并且最好还能找到相关文献或立论作为依据。

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依笔者之见,最好用阶段式编年法排比历年来公关理论,效果较为理想。一来用编年的方法,读来一目了然,并且也最能比较出公关理论的脉络与源流,发展与变迁;而分阶段的排列方式,虽然需要更多的考证与研判,却能够有序凸显每阶段的公关史观。但这样又衍生出一个问题,即各理论的次序与排比:有些理论,有明显的时期;但有些理论,源于很早的年代,大盛于稍晚的年代;更有些理论一路长红,始终受到注目。这中间除了需要一套选取的标准,也需要一套置放的标准,哪些理论被选用,又被放在哪一个时期,都不能随心所欲,而需有说得通、并且能服人的理由。

以上种种,都增加了本书的难度,但假如此书果能依照理想完成,则不仅能造福莘莘学子,也能大幅提升公共关系的研究进程与教育,尤其加快东方相关研究。由于公关理论几乎都源于西方,因此,本书也几乎都以西方文献为主要参考,而东方若想加强在地公关观点与理论,也必须植基于既有的公关理论上。执此,本书桥梁及抛砖引玉的功能益显,也冀望它确实能开阔海峡两岸公关人的视野,对提升公关整体研究,有殊胜的贡献。

第1节何谓理论

Lewin(1951)有句为各家所引用的名言:“没有什么,比一个好的理论更实用的了。”(There is nothing so practical as a good theory.)

如果使用得当,理论可以有极大的价值。探寻实用的好理论,因而成了各界共同的追求。

1984年,Mary Ann FergLlson对当时公共关系唯一且最权威的期刊《公共关系评论》(Public Relations Review)在1975—1984十年间所刊载的171篇论文,以题目及摘要为分析单位,以内观型(introspective)、公关实务与应用(practice and application)及理论发展(theory development)三种类目做内容分析,结果发现其中并没有太多建构理论的研究。

三年后,John Pavlik(1987)的《公共关系:研究告诉了我们什么》(Public Relations:What Research Tells Us)一书问世,谈的虽是公关研究,但由于一谈到研究,就一定要带出理论,因此Pavlik这本言简意赅的小书,可谓最早一本一以贯之介绍公关理论与研究的专著,可惜由于出版年代的关系,该书只对1975—1985年的公关研究做了简明的介绍。Pavlik沿用FergLlson的分类概念,把公关研究分成:基础(basic)研究、应用(applied)研究和内观型研究三大类目。基础研究针对公关过程建构理论,应用研究协助解决实际问题,内观型研究则研究公关行业本身。这其中最抽象和概念化的是基础研究,企图建立一套知识本体,以解释因果关系、预测未来情势以及增进对群众、组织、民意的了解。

根据Pavlik在20世纪80年代的研究,越来越多的公关学术研究趋向建构理论,以便协助描述(describe)、解释(explain)和预测(predict)公共关系在社会中的过程与影响;而公关相关研究,也不脱离上述三种性质。所谓描述性的研究,是勾画一个过程、状态或现象,它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某事或某人的特色为何。解释性的研究,则在解释某事为什么会发生,及其因果。至于预测性的研究,则预告如果我们做或不做某事,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三种研究,均在协助增进对人、社会及世界的了解。

所有传播研究者都用理论来导引论述,理论之功用,可见一斑。

根据McQuail(1987),理论可分为四种:社会科学理论、规范性(normative)理论、实作(working)理论以及常识(commonsense)理论。社会科学理论是所有理论里最精练的,是通过科学的规则和方法证得的理论,此种理论的特色在其对抽象概念的依赖。规范性理论本诸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并据此告知传播的形式和功能,故此东方和西方的规范理论,可能是大相径庭的。实作理论既实用又规范,它告知传播者该如何计划,以便达到特殊的目的。实作理论常在实际操作中逐渐成形。至于常识理论,多从自身生活经验而来,传播者不可避免的,会用到这种非正式的理论。一个常受到批评的情形是,人们明明用的是常识理论,却把它当作验证过、具效度的理论来操作,并且有时也真的使常识理论成为社会科学理论的一环。根据Mc—Quail,上述四种理论相互关联。

到底什么是理论?历来颇有不少学者把理论比作动物(Sallot,Lyon,Acosta—Alzuru&Jones,2003),Causey(1977)认为一个好的通用理论有如章鱼的身体,而其八爪,则是辅助性的假设(hypothe—ses)。Craig(1993;Salloteta1,2003)则认为传统上,理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科学概括通则(scientific generalizations),描述经过实证测量或引申的变项间之功用与关联。科学的理论一般而言,用来描述、解释、了解、预测及控制现象;但是传播学者近年来大量提倡中型理论(middle—rangetheory),因为这种理论较具实用价值,可据以重复验证某个现象范围内各种假设。中型理论被认为比壮观的大型理论(grandtheory)来得实用得多。

Ferguson(1984)认为理论并非一套建立在假设或臆测上的解释,而是了解事件以及预测促使此理论成立的研究发现。她认为所有蔑视理论在实务上功能的公关从业人员,只有两条路好走:第一是以臆测来做决策,第二是根据实证经验法则来做决策。公关理论来自各领域,有不少人甚至质疑公关到底值不值得学界对之做深入的理论建构;另有一些人则认为公关只适合针对来自其他学科的理论做应用研究。Fer—guson深受Thomas Kuhn的影响,认为只有公关典范理论的出现,才能提升公共关系的价值,而此一学科,也才称得上是科学。

Kuhn等学者认为理论是“一套深奥的概念系统,同时也提供一种世界观”(Weltanschauung)(转引自Suppe,1977:114)。但这种看法在后现代越来越受到质疑,因为现在出现了“修辞的反转”(Simons,1990),而理论在这样的反思下,也只不过是“实用的历史对话”(pracatical historically—situated discourse)而已(Salloteta1,2003:30)。此时理论不再被视为不可挑战的一套标准知识,而只是历史上某个时间点下的一个看法。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抹杀理论的功用。

Suppe(1977)认为理论可以被视为象征性的概括通则,每个人可以对这个通则做不同的会意与诠释,而这样的多元诠释,可能更强化了理论。Sallot等(2003)认为理论也可以视作有潜力验证自己的研究方法与分析单位。既然没有一个理论是唯一领域所拥有,且没有一个世界观是独霸的世界观,因此,理论本身也是动态的、成长的,而非一成不变的。

诺贝尔奖得主李政道和杨振宁的老师吴大猷(2001)在读英国学者李约瑟有关中国科技文明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时,产生一个很大的疑惑,即为什么中国历来所有进步的科技与发明,几乎都是技术性的、实用性的?李约瑟把这一切归因于科举取士。吴氏的疑惑,最后从何柄棣《华夏人本主义:渊源、特征和意义》(原载香港中文大学《21世纪》双月刊第33、34期)一文中找到答案。

根据何柄棣,华夏文化重人本主义,不论是宗亲制度、礼天祀地、敬祖观念、子孙福荫,无不与“人”有密切关系,礼是中国很重要的制度,而此一人本主义,远在儒家之前就已产生,儒家之后,则换成“伦理”的说法,基本上仍是一脉相传。简言之,华夏文明所有的思想、行为都和“人”有关。西方历来讲神本主义,华夏历来重人本主义,既然中华民族讲求人本,因此,思想上就不大讲求抽象的思辨,并且对纯粹的科学缺乏兴趣,整个民族的思考都是一些较实用、务实的问题,连高科技如青铜的发明,也为的是祭天;而历法,不过是为了农业,而从未思及如日、月与宇宙结构等问题。此所以中国虽然比毕达哥拉斯还早就发现了勾股弦定理,却发展不出像欧几里得那样具逻辑系统的几何学。

吴氏认为整个中华民族,对应用性的东西智慧很高,但一切均以“人”为出发点思考的结果,技术性的东西很强,科学性的东西就很弱;而科学,代表一种探索,其动机在求真知、真理。吴氏认为,没有纯粹的研究和抽象的思索,“欠缺一种完完全全求知的精神”,“是我们民族思维上一个缺失”。

之所以不厌其烦指出吴大猷的观察和体会,就在指出中国人的思维,一般而言,对建构抽象、概念化的理论和基础研究,并不在行。

但建构理论或做基础研究,有助提升公关学科,使之趋近专业,因此仍属必要,并且也最易获得尊重,最常被引述。然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做基础研究,都要架构理论,实际上也不可能。事实上,此际最迫切需要的,是应用型研究,因为它最有助公关实务的操作,并且也可以弥补公共关系理论与实务间的鸿沟。

而内观型研究,有助于我们对公关行业本身的了解,也同样不可或缺。这三类研究实不可偏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