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梁笑着说：“立案查处处级干部，你们纪委完全有权依照程序办理，没有必要来找我吧？有什么难处，不要绕弯子了，直说吧！”他两手平放在桌面上，等待着司马民望的下文。
司马民望坐下后问道：“呃，向旺晖到底是不是你的义子？”
钟国梁站起来说：“正式认作义子，没有明确过。但是我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儿女还重。人家要说是我的义子，也不是没有根据。他父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父亲死后，一直是我出钱送他读中学，上大学，直到参加工作。怎么，他出了问题？”
“是不是有问题还很难说，”司马民望左手指轻弹着沙发扶手说，“但他经手给海天公司搞了五千万元联营集资款，按海天的规定，有一百万元手续费，不知是谁得了。他还通过海天公司的账号，给锦江驻海北办事处拆借了三千万元。因为他是经办人，办案人员想从他这里下手打开缺口。”
“怎么，要对他采取措施？”钟国梁吃惊地问道，“这个事你们可得慎重。纪委是不是先找他谈一谈，有些事由他们银行自己去查嘛。”
“银行本身就涉及到副行长徐艳芳，她是魏尚飞的老婆，银行自己怎么好查？”司马民望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银行行长来找过我，说向旺晖没有什么大问题。与海天联营集资的五千万元和拆借海北公司办事处的三千万元，是经过徐艳芳同意的。”钟国梁解释说。
“我的大书记，人家给了一百万元手续费呀。”司马民望拍了拍沙发扶手说，“从现有的情况分析，一百万元可能是徐艳芳得了。如果直接从徐艳芳下手，她自恃有魏尚飞作后台，又凭着银行是条条管理的体制，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向旺晖终究年轻些，问题可能也不会太大，我们可以先找他谈一谈，弄清真实情况。”
钟国梁望着司马民望那期待的眼神，只得说：“你们纪委要查，我并不反对。司法部门如果要立案，那是他们的权限。不过，谁搞错了，谁可要负责任！”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好吧，我们先找他谈一谈吧。如果有必要，就由纪委立案。”司马民望总算达到了预期目的。
钟国梁围绕着办公桌走动说：“司马呀，你们查向旺晖，我心里总不是滋味。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不过，你们千万要慎重，不要搞错了。如果搞错了，不仅曾省长有意见，我也不好跟向旺晖母亲交代呀。”
司马民望宽慰钟国梁说：“你放心，我们会慎之又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理智不被感情所替代就行了。”
司马民望离开钟国梁，又敲响了省长曾宪和的办公室。老曾开门见是司马民望，立即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让进办公室坐下。自己陪他坐在一起，爽朗地问道：“纪委要解决办案经费还是办案用车？你开口，我照办。”
司马民望为难地摇了摇头。
“什么大事，让我们司马书记都感到畏难了？”曾宪和问道。
“问题不大，难度不小，”司马民望回答说，“我被一张无形的网罩得伸不开手脚了。”
曾宪和还是爽朗地笑着：“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司马民望坦诚地说：“有人从海天公司账外拿了一百万元手续费。具体经办这笔集资款的是省银行信贷部主任，也就是你的女婿向旺晖。”
曾宪和吃惊地站起来：“怎么，他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现在很难说是不是大问题，只有进一步调查才清楚。”司马民望脸色阴沉。
“从平时接触的情况看，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拿一百万元手续费。”曾宪和心情沉重地走动着，“如果真的拿了，也只能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我救不了他，也不会救他，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问题是一百万元是谁得了还不知道。调查人员想从向旺晖这里打开缺口，但决心不好下呀！”
“你认为他是我的女婿，不敢下手是不是？我这里没什么，只是我老婆和女儿那里可能会受不了。你们先不要让他们知道。”
“你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呃，向旺晖是钟国梁的义子，你跟他说了吗？”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的意见，要我们先找他谈一谈。如果有必要，就由纪委立案。”
“对，先找他谈一谈，要注意方法，不要影响我们与银行的关系，我们的经济工作还得靠银行支持呀。”曾宪和边说边站起来与司马民望握手道别。
司马民望走出省政府办公楼，坚毅地迈步走向自己的小车根据司马民望的安排，黄达生、徐泽源和黄晶晶正在找向旺晖谈话。
“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找你来吗？”黄达生问。
向旺晖低头不语，两只手放在胯间。
“你应该清楚，擅自动用五千万元在海天公司联营集资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不说清楚能行吗？”黄达生指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向旺晖的头在冒汗，手在微微颤抖，听到“擅自动用”四个字就发急地说：“我没有擅自动用，是领导指示我办的。”
黄达生追问说：“哪位领导指示你办的？”
“是我们的……”向旺晖刚要讲出幕后的人，魏尚飞带着秘书闯了进来。黄达生等人和向旺晖都惊疑地望着魏尚飞。
魏尚飞目中无人地坐下来气势汹汹地说：“小向，你不要跟他们谈，他们是有阴谋的。他们想借机搞臭你义父和你岳父，想搞垮徐行长和我。你不要怕，谅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还是黄晶晶不怯场，她站起来指着魏尚飞：“魏书记，你这是干什么？你作为省委副书记，为什么干扰纪委的正常工作？”
黄达生趁机走出去报告司马民望。
“我干扰纪委工作？是你们纪委干扰省委的工作！”魏尚飞气急败坏地敲着桌子说，“你们想借向旺晖的事，损害省委的形象，损害省政府的形象！”
这时司马民望走了进来。他挥手制止了黄晶晶的争吵声。
然后平静地说：“尚飞同志，请你冷静些，我们纪委找向旺晖谈话，这是我们正常的工作，请你不要插手好不好？”
魏尚飞还是盛气凌人地说：“你们纪委能找向旺晖谈话，我作为省委副书记就不能谈话？”
司马民望有意把话挑明：“我们找向旺晖谈话，是经过钟书记和曾省长同意的，你找向旺晖谈话，经过谁同意了？”
“我是省委副书记，找个处级干部谈话，还需要经过谁同意？”
“那好，你硬是要谈，达生同志，你叫宣教室的同志拿摄像机和录音机来，请魏书记作指示。”
黄达生走了出去，黄晶晶快嘴快舌地说：“他刚才讲，我们纪委想借向旺晖的事，搞臭书记，搞臭省长，搞垮他魏尚飞……”
司马民望用手势制止了黄晶晶的发言。这时，宣教室的同志背着摄像机和录音机进来了。他们在魏尚飞面前摆上话筒和录音机。然后对好摄像机，打开碘钨灯。
魏尚飞歪着头指责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司马民望带着嘲讽的口吻说：“省委副书记来纪委指导工作，当然要录音，我们好组织机关的同志学习呀。摄像，是为了报道你的光辉形象呀。”
魏尚飞见了这种架势，气冲冲地站起来说：“今天不谈了，以后再谈。”灰溜溜地带着他的秘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