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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夜,司马民望匆匆赶到省委驻锦江联合调查组住地。他推门进入会议室,调查组人员正在兴奋地随意议论着案件中的意外发现。

司马民望一坐下,黎健不好意思地说:“调查组人员有新的发现,非得今晚给您汇报,不然他们会睡不着觉。”

司马民望看了看会场的七八个人问道:“通知王厅长了吗?”

这时王厅长正好推门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幸好没说你的坏话呀。”司马民望开玩笑说。

王文波满面笑容:“纪委书记说我的坏话就麻烦了。”

一片开心的笑声。

司马民望见人来齐了,就笑呵呵地开了腔:“你们得了什么金元宝就拿出来瞧瞧吧。”

黄达生说:“我先把案件已经查结的情况汇报一下,然后黎健同志谈谈新发现的重大案件线索。”

“开场白不要说了,抓紧时间,不要吊我们的胃口。”司马民望不自觉地又在插话,“对了,我顺便介绍一下,黄达生同志已是我们省纪委的常委、省监察厅的副厅长了。”

“黄主任在查案中确实干得很不错。你们纪委提拔干部是看政绩、看能力啊。”黎健接上话题说。

黄达生红着脸:一‘这是组织的信任。我个人的能力和水平实在有限。”

司马民望轻轻敲了敲桌面:“莫把话扯开了,达生同志,谈案子吧。”

“柴达初的非法集资已追回二十多亿,其他的一亿多元,他们已挥霍掉了。”黄达生接着汇报,“单位和个人的集资款已按损失的比例,全部偿还。大家非常感激,认为纪检监察机关紧紧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开展工作,搞得非常出色。现在涉及省内的案犯已依法追究。涉及外省的案犯已全部移交。”

“一般情况等一下再说吧,是不是先请黎局长介绍新发现的重大案件线索。”司马民望急于想听听新问题。

黄达生停止了发言,黎健就汇报说:“原先柴达初对涉及领导干部的问题不愿主动交代。最近,调查组查清了常万发吞占他五十万元的问题后,态度就变了,主动提供两条重要案件线索。”

“两条什么线索?”司马民望问道。

“一是魏尚飞的老婆徐艳芳得了他不少贵重物品,二是省银行信贷部给海天集资的五千万元,柴达初从账外给了一百万元手续费,是一个年轻女人去拿的,他不认识。另外,省银行信贷部通过海天公司的账号,给锦江驻海北办事处拆借资金三千万元。”

“你把柴达初交代的具体情况说一说吧。”

黎健点了点头说,详细介绍了柴达初送给徐艳芳贵重礼品的情景……

柴达初提着小提包,谨慎小心地敲开了魏尚飞的家门。徐艳芳神彩飞扬地将柴达初让进家里说:“柴总经理,你这锦江市的大红人,还是第一次到我家里来吧?别看是省委书记家里,寒酸得很,刚搬家,除了几间空房子,什么也没有。”

柴达初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室内的陈设说:“家具确实太陈旧太老式了,过几天我叫他们送几件红木家具来。”

徐艳芳假惺惺地说:“那恐怕不好吧,别人问起来,不好说话。”

“没关系,我连发票一起送来,不在账上体现。”柴达初老到地给她吃了定心丸。

“那就叫你费心了。”徐艳芳说着,朝卧房喊道,“老魏,柴总来了,你出来见见人家吧。”

魏尚飞穿着高级丝绸睡衣,腆着肚子,从卧房内迈着八字步出来。柴达初立即起身迎上去双手抓住魏尚飞的右手说:“实在对不起,打扰您的休息了。”

魏尚飞松开柴达初的手,不冷不热地说:“我还没休息呢,在房内看文件。”

“魏书记,我们海天公司还得承蒙您多关照。”柴达初说着,返身去打开放在座位上的小提袋,拿出两个装潢精致的盒子,“这是一支野山参和一包正宗的泰国血丝燕窝,你日夜操劳,补补身子。”

魏尚飞立即沉下脸来说:“你不要搞这一套,中央和省委都有明确规定,领导干部不能接受任何贵重礼品!”

柴达初局促不安地拿着两个盒子不知所措。

徐艳芳立即把东西接过来塞进了食品柜里说:“柴总,你坐,我替你泡茶。”

魏尚飞见老婆毫不客气地把礼物收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回身进房。

徐艳芳边泡茶边说:“尚飞呀,柴总难得来一次,你陪人家坐坐嘛,不要让人家说,你省委书记架子大,不好接近呀。”

魏尚飞又回过身来坐到了柴达初旁边的沙发上。他语气缓和地说:“今后到我家里走走可以,不要带什么东西。”

柴达初连连点头弯腰说:“是,是!魏书记非常廉洁,令人佩服,令人佩服。”

这位公司老总,不知魏尚飞为人处世的底细,就起身告辞说:“不影响书记的休息了。”魏尚飞也不挽留,站起来随便与他拉了拉手:“好吧,欢迎下次来家做客。”

第二天,柴达初又来到了省里一家银行办公室的门前敲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柴达初推门进去,见徐艳芳正在与一位中年干部谈话,就说:“你们有事,我在外面等一下。”

徐艳芳非常热情地站起来说:“请坐,请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银行信贷部主任向旺晖,年轻有为。这是海天公司总经理柴达初,锦江的能人。以后你们之间相互多支持。”

向旺晖与柴达初握手,然后对徐艳芳说:“行长,你有客人,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也好,你先去吧!”徐艳芳一边说一边笑容满面地给柴达初泡茶,递烟。

柴达初点上烟说:“红木家具买好了,发票我也带来了。

往你家里送,魏书记看见怎么办?”

“你不要管他,就说我托你买的。”

柴达初见徐艳芳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徐行长,集资款的事怎么样?”

“我刚才就是跟向主任商量这件事,你先不要急。”

柴达初有意将戴在小指上的女式钻戒在眼前看了看。徐艳芳那贪婪的眼睛一亮:“你那是什么玩意?”

“是朋友托我买的一枚女式钻石戒指。”

徐艳芳急不可待:“拿过来我试试。”

柴达初取下钻戒,递到了徐艳芳面前。徐艳芳往左手无名指上一戴,伸着手在眼前鉴赏了一会说:“我戴挺合适的,卖给我吧。”

“你觉得合适,就送给你吧。”柴达初顺水推舟地说。

“你的朋友呢?”徐艳芳斜着眼问。

“我再另外给她买一枚。”柴达初很轻松地答道。

徐艳芳笑眯眯地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过了几天,一车红木家具送到了魏尚飞的家门口。几个人正从车上卸下来,往楼上房里搬。他们搬到客厅,魏尚飞从书房走出来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徐艳芳一边忙着指挥家具摆放的地方,一边对魏尚飞说:“这是我托他们买的,你不要管!”

魏尚飞是牛皮灯笼心内明。他转身从书房夹着公文包出来说:“你们忙,我还要出去有事。”

魏尚飞“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几个人把家具摆好以后,徐艳芳给他们开了烟,发了饮料,就下逐客令说:“饭,我就不留你们吃了,我还要收拾一下房子。”

于是,搬家具的人抽着烟,拿着饮料下楼去了。

徐艳芳正在欣赏色泽光亮、样式新颖、做工精致的红木家具。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传来柴达初讨好的声音:“徐行长,家具还满意吧?”

徐艳芳兴奋地说:“柴总,你真有眼力呀,这套家具与我家里的摆设非常相配。”

“你满意就好,我放心了。”

“柴总,我还想求你办一件事,”徐艳芳提出了新的要求,“我那一位虽然是省委书记,但至今还没有一块像样的手表,你帮忙买一块吧。”

对方在犹豫。

徐艳芳催问道:“有什么困难吗?集资款我会帮你搞到手的。”

柴达初勉强答应说:“好吧,我过几天就给你送来。”

徐艳芳放下电话,又在欣赏家具。这时魏尚飞开门进来了。徐艳芳心满意足地指着红木家具说:“你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你的钱是怎么来的啊?”魏尚飞的语气中有几分担心。徐艳芳不屑一顾地说:“我们银行福利好,那像你当省委书记那样窝囊。你不信,我还有发票。”

“你那一套我清楚,现在中央对这方面抓得紧了,你要小心点。”

“你放心当你的省委书记,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黎健汇报完柴达初给徐艳芳家送礼的情况后,司马民望说:“黎局长,请你再把银行信贷部的问题介绍一下吧。”

“银行的事比较复杂,他们是条条直接管,只是党的关系在地方,贷款业务恰当与否,由条条裁定。”黎健在强调银行的特殊性。

司马民望打断黎健的话说:“你先不管这些,说一说他们的问题吧。”

“信贷部主任向旺晖是钟国梁书记的义子,又是曾省长的女婿。”黎健谈到了问题的要害,“他经手给海天公司联营集资五千万元,柴达初又说没给他什么好处。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在他那里从账外拿走了一百万元。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柴达初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漂亮,很性感。”

“连名字都不知道,柴达初为什么就给她一百万元?”司马民望提出了疑问。

“柴达初说,事先徐艳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来拿钱的人,只要讲是干妈叫她来取货的,就将钱给她,不能让她写收条或签字。”黎健作出了说明。

王文波感叹说:“这只老狐狸!”

“现在请领导研究决定,下一步突破口选谁,是徐艳芳还是向旺晖?”黎健请示说。

司马民望问道:“黎检察长,你自己的意见呢?”

“如果从徐艳芳下手,这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黎健分析说,“看来,她搞的一些事早已做好手脚,留了后路。目前对她的问题,只有柴达初一个人的口供。她死不承认,也不能定案,这样反而激怒了魏尚飞,增加办案难度。从向旺晖人手,又没有任何证据,至多是业务工作上的问题。这样,方方面面都可能为他说话,我们也不好下台。”

“按一般情况,向旺晖初出茅庐不久,反侦查的能力不强,从他下手比较容易突破些。但他的关系和背景比较复杂,从他人手还是要慎重。”王文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时,调查人员都把期待的目光集中到了司马民望的身上,看他如何表态。

司马民望摸出怀表看了看说:“已经凌晨一点了。”他用手扯了扯领口,“大家的意思归纳起来,就是想从向旺晖人手,又怕从他身上人手。怕搞不准,得罪书记,得罪省长,得罪银行这个条条。”司马民望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见大家没有什么异样表情,又接着说:“查案跟打仗一样,也有打败仗的时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常胜将军。当然,要打就要立足打胜。这样吧,我一方面给有关领导吹吹风,听听他们的意见。另一方面,请公安部门下些苦功夫。先要柴达初凭记忆,帮助公安部门画出那年轻女人的画像,然后把画像分发给有关派出所,对照身份证存底的照片,凡相像的都拿出来,让柴达初辨认。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找到那年轻的女人。”

黄晶晶插话说:“这样做,工作量太大了。是不是可以拿画像让徐艳芳周围的人去辨认。”

司马民望不同意小黄的意见:“如果拿画像找徐艳芳周围的人去辨认,工作量是小了很多,但很有可能惊动徐艳芳。她要是耍出什么新花招,工作量就更大了。还是请公安部门多吃点苦,看大家意见怎么样?”

黎检察长站起来跷着大拇指说:“司马书记不愧是司马书记!王厅长,你得麻子打哈欠,全体总动员喽!”他的话引起一片爽朗的笑声……

会议结束已经是深夜了,黄达生又进入司马民望的住房个别谈心。他有些不安地说:“锦江的查案工作在步步深入,但我们的压力也在逐渐增大。”

“你是不是担心涉案对象来头大,有背景,啃不动?”司马民望那穿透人心的目光紧盯着对方问道。

“我倒不是担心啃不动,而是担心你的关系不好处理。”黄达生解释说,“徐艳芳是魏尚飞的老婆,向旺晖是省委书记的义子,又是省长的女婿。查这两个人,你会处于更高层次的矛盾漩涡中。”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但不查他们,我的党性和良心通不过。”司马民望直率地表露了自己的思想。

“你查他们很可能要得罪省委三个主要头头。得罪了他们,你的位子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黄达生担心地说。

司马民望笑了起来:“你是怕保不住自己的位子吧?”

“我倒没什么,反正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大的事有你顶着。”黄达生申辩说,“我确实很担心你。现在有的领导干部,职位越高,心胸越狭窄。他们平时被人恭顺惯了,偶尔听到不同的意见,或伤害了他们的亲属,就耿耿于怀。”

“我相信国梁和宪和同志的党性和心胸。他们绝不会因为我们查案涉及他们的亲属,就给我们小鞋穿。退一万步说,他们硬是有什么想法,我也得硬着头皮顶住,大不了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干别的事去。”

“离开纪检工作岗位,对你个人来说倒没有什么。但对全省反腐败来说,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你不能把我个人的作用看得太大,主要是纪委集体的力量。”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找一个真正很过硬的纪委书记不容易啊。”

“你不要把问题看得太严重。我去找国梁书记和宪和省长交换一下看法,我相信他们会支持的。实在不行,就请你去向中央纪委汇报,从娘家搬兵。”

“你有这种思想准备,我就放心了。”黄达生笑了笑说。

司马摸出怀表看了看:“噢,凌晨两点了,回房休息去吧。”

司马民望从锦江回到省里,毅然敲响了钟国梁书记的办公室。随着请进的声音,司马民望推门进去,钟国梁立即放下手头正在处理的文件说:“又遇到什么难攻的碉堡要我派部队增援吧?”

司马民望神色凝重地坐下来说:“省银行有名处级干部,涉嫌与徐艳芳有重大经济问题,我们想立案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