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虹亲热而慈爱地搂着胡小东说:“妈妈给你的遗书,能让姨妈看看吗?”
胡小东含泪掏出林岚的遗书递给林虹:“妈妈说,你现在就是我的母亲。”
林虹展开遗书在细看。“……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拿钱给民望的母亲治病,为了让你姨妈能上学,只得答应与司马民望离婚,嫁给你爸爸……”
林虹看到这里,泪如泉涌。她眼神发呆地诉说着:“姐姐,我太愚钝了,误会了你,误会了你那金子般的心。过去我以为,你是贪恋胡国民的家庭,不愿吃苦等民望。我哪里想到,你是为了我,为了民望的母亲,献出了一切……”
司马民望和小东看到林虹那痴呆的神态,同时摇晃着她,焦急地喊道:“林虹,你怎么啦?”“姨妈,你怎么啦?”
林虹突然哇地一声,捶胸顿足,震人心魄地哭喊道:“姐姐——我对不起你呀。”她双手掩着面在悲号恸哭。
胡小东扶着林虹的肩,悲切抽泣的地劝说:“姨妈,别太难过了,我妈妈不会怪你的。你就是我的妈妈了,你要保重身体。”
司马民望看到胡小东那懂事的样子,含着泪花坐到他身边,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说:“真是姨妈的好孩子。”
林虹总算止住了哭声。她满脸泪水,双手搂着胡小东说:“姨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姨妈别提这些了好不好?”胡小东哽咽地说。他拿出手帕给林虹擦着泪水。
司马民望擦了擦眼眶的泪水说:“我想不到胡国民还有这样一个好儿子。”
胡小东神态愤然地说:“不,我是林岚的儿子!”
司马民望温和慈祥地说:“傻孩子,血缘关系是客观存在,并不是以你承认不承认为转移,你去劝劝你父亲,要他坦白交代,检举揭发,争取从宽处理,重新做人。”
“我不愿见他这种人,一说起他我就恨。”胡小东拒绝说。
司马民望真诚地劝说道:“小东,人嘛,在悔恨绝望的时候,有人拉他一把,也许会增添走新生之路的勇气。你妈妈如果还在,我相信她也会去看他。你妈妈给我的信并没有什么秘密和隐私,你可以把你妈妈给你的信和我这封信都交给他看,也许会使他在良心上有新的发现。就算帮组织上的忙,你也应该去做做工作。”
林虹摇晃着小东说:“去吧,帮帮你父亲。”
“好吧,我尽力按姨父姨妈的话去做。”胡小东轻声地答应着。
司马民望又提醒说:“小东,如果你自己有什么问题,就找方刚和张毅同志去说清楚,相信组织上会实事求是。以后,就把我这里当成你的家,把姨妈当成你的亲妈妈。”
胡小东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林虹站起来说:“你从海北回来,一路辛苦了。姨妈给你放洗澡水。今晚睡玲玲的床。她在学校寄宿。明天姨妈专门给你开个铺。”她边说边进入洗澡间放水。
胡小东含着泪打开旅行箱拿换洗衣服。
司马民望拿着信和画进入了书房。他把林岚的信件和画图摊开在桌上,观看琢磨。这时林虹进来,依偎着丈夫站在桌旁,一起推敲信的词句,观察画的内容。‘司马民望指点着桌上的画说:“林岚为什么在死亡前送这样一幅画,叫我倍加珍惜,仔细观赏,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从这幅画来看,姐姐在感情上非常凄冷,对你还不忘旧情。”林虹语调低沉,“不是有一句‘冷雨敲窗被未温’的古诗吗?姐姐是想让你知道她婚后的不幸生活。”
“我看不只是这一层意思。”
“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就按你姐姐的意思,我们倍加珍惜,仔细观赏吧。”
第二天,黎健带着胡小东来到看守所内探望胡国民。
胡国民隔着铁栅栏,看见儿子来了,禁不住眼泪双流:“小东,你好吗?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胡小东没好气地说:“你的情妇不是你的心头肉吗?她来看过你吗?我告诉你,她定居到国外去了。”
胡国民放声痛哭:“我对不起你母子俩啊。”
胡小东递进一包东西说:“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两封信。司马姨父要你好好看看这两封信,让你知道母亲自杀前的痛苦心情。”
胡国民微颤着手阅读林岚的遗书,悲痛万分,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划割着。他看完信,擦了擦眼泪说:“黎局长,请安排提审的时间,我要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其他人的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揭发。小东,请转告你司马姨父,我只有一句话,向他请罪请罪再请罪!”
胡小东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情不自禁地喊道:“爸爸,您保重,我会常来看你的。”
看守所审讯室里,黎健、周丽和检察官小杨在提审胡国民。
黎健直截了当地说:“胡国民,你有什么重要情况就如实说吧。”
“我自己的罪行我都彻底交代了。现在我要揭发一个重大问题。”胡国民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两名检察官,欲言又止。
“你大胆说吧,他们会注意保密的,这是我们的办案纪律。”
“从市财政挪用一亿元资金给海北办事处炒房地产,不是戚新国和我擅自作主的。”
黎健问道:“是谁指使你干的?”
胡国民长长嘘了一口气,详细交代了挪用一亿元资金的过程。
胡国民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他说:“魏书记,这恐怕不行吧,要从市财政挪借一亿元资金,我可当不了这个家呀。”
电话里魏尚飞的声音:“你是秘书长,海北办事处归你管,你出面跟市财政商量一下,只要三个月时间周转一下,这应该没问题吧?”
“您跟戚书记说一说,他是市里一把手,如果他同意,话就好说些。”胡国民婉言推辞说。
魏尚飞不高兴地说:“好吧,我找戚新国。”
魏尚飞碰了胡国民的橡皮钉子,又拨通了戚新国的电话:“新国同志吗?我那小子帮办事处搞房地产生意,急需一批资金周转,想请你帮个大忙,也是你们市里的好事嘛。”
电话里戚新国的声音:“要多少?”
“至少一个亿。”魏尚飞随口答道。
“一个亿?数字太大了吧!”
“你们市财政不是有几个亿的修环城公路资金吗?弄一个亿,周转三个月就归还。老弟,搞房地产生意本大才能利大。再说,海北的股市行情也不错。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魏尚飞作出了必要的暗示。
对方沉默不语。
“怕什么?我担保。”魏尚飞担心对方拒绝,就信口开河。
“好吧,办事处归胡国民管,我跟他商量商量再说。”戚新国松了口。
魏尚飞反复叮嘱:“我等着你的答复,你可不能拖哟。”
戚新国接完魏尚飞的电话,就推门进入了胡国民的办公室。胡国民站起来明知故问:“什么风把书记吹进了我的办公室?”
戚新国坐下来摇头叹气说:“我现在被鬼缠住了,想请法师相助。”
胡国民给戚新国递烟,点火,然后坐下说:“我们的‘头’遇到什么难题了?”
“魏头打电话来说,要为公子借一亿元资金搞房地产生意。”戚新国喷出一口烟答道。
“不仅搞房地产,还要炒股吧?”
“你怎么知道?”
“魏国找过我,魏头也来过电话,我都委婉拒绝了。”
“难怪,你这小子把皮球踢到我那儿去了。海北办事处归你管,你看怎么办?”
胡国民站在房中仰头吐出几个烟圈说:“魏公子到海北办事处,就是因为从政不行走财路。他那一套我早看出来了,赚钱是他私人的,亏本全是办事处的。他得好处,我担风险,我才不干呢。”
戚新国把烟掐灭说:“魏头追得很紧,在等我的答复呢。”
“他也管得太宽了,管到我们市里的办事处来了。”胡国民的语气有几分不满。
“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要为公子捞好处。你看怎么办吧,他已经盯上市财政修环城公路的资金了。”
“挪用一亿元资金,风险太大,万一收不回,你我都无法交差。不借吧,你我今后在他手里都难过日子,更别指望其它了。”
“魏头说他担保,保证三个月归还。”
“他担保个屁!到时候他屁股一拍,干干净净,责任都是我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
“那怎么办呢?”
胡国民来回缓慢地走动着说:“他不是说他担保嘛,那就请他写一份担保书。黑纸白字,到时候他也赖不掉。”
“怎么好开口叫他写担保书呢?”戚新国为难地摊着双手在胸前摆动说。
胡国民嘴角挂着一丝微妙的笑意,把手一挥说:“那你就写担保书吧!”
戚新国也不示弱:“好,那我就跟魏头挑明说,胡国民坚持要写担保书——万一他不肯写呢?”
“按兵不动!他不发兵符,你就不出兵。”
“好主意!”
两人相视而笑……
胡国民在审讯室里交代到这里时,黎健问道:“后来魏尚飞写了担保书吗?”
“写了。”胡国民答道,“戚新国和我拿到这张担保书左右为难,从市财政拿钱,要省委副书记担保,哪有这种先例?只好由市委办公厅写了报告,我批了字,戚新国批了字,交市财政办的。”
“魏尚飞的担保书哪里去了?”黎健追问说…
“戚新国把它交给了我,要我保管。”胡国民回忆着,“是放在办公室还是放在家里的抽屉里,我记不起来了,也许丢进了字纸篓。后来省委调查组追问一亿元资金的问题时,戚新国问我,说魏尚飞的担保书在哪里,我说丢了,为这个事我俩还吵了一场。”
黎健继续问道:“担保书的大体内容呢?”
“实际上不是什么担保书,是一张便条,条子是写给戚新国和我的,要我们帮忙从市财政借一亿元资金给海北办事处周转,时间三个月,按银行利率付息。”
“你下去仔细回忆回忆,那张条子到底哪儿去了?你不要跟其他人说条子丢了。”
“是,我再好好想想。”
提审胡国民后,黎健和周丽来到了市财政局长办公室。
黎健开门见山问道:“范局长,请你把挪借一亿元资金给海北办事处的详细过程说一说吧。”
“好。”范局长点了点头,“要说过程也很简单。胡国民拿着市委办公厅的报告来找我,上面戚新国、胡国民都有明确的批示,从修环城路资金暂借一亿元,时间三个月,按银行利率计息,我就照办了。”
“这样的大事情,你为什么没跟市政府领导通气呢?”黎健提出了疑问。
范局长解释说:“当时市长在中央党校学习,虽然明确常务副市长尹葆春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但市委、市政府的重大问题都是戚新国一个人说了算。有他的明确批示,我还敢不办吗?如果再跟别人通气,怕引起不必要的纠葛。”
“最近有谁来了解过这笔借款的问题吗?”
“省委魏书记来市里考察干部,到局里找我谈过一次话,严厉批评我不该动用一亿元的资金炒房地产。我说有市委书记的指示,下级服从上级。他要我拿批示给他看。”
“你拿给他看了吗?”黎健与周丽交换了一下惊奇的眼色,继续问道。
“我叫办事人员把批示拿来了。”范局长回答说,“他看了以后,高兴地说:‘这不能怪你,我批评错了。不过,下级服从上级,是指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不是服从上级哪一个人啊。你今后还是要注意。’我只好表示接受批评。”
“后来呢?”
“我们留他吃饭,他说回招待所吃工作餐,不能用公款大吃大喝。我们再三挽留,他还是走了。”
黎健和周丽在市财政局调查完毕,就来到了司马民望办公室。黎健对司马民望说:“您分析的情况一点也不错,魏尚飞可能去市财政局摸底。今天上午我们去了解,他已经捷足先登,把底摸走了。”
“这真是一条老泥鳅!”司马民望站起来,双手叉着腰,很有感触地说。
“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检察长要我问问您的意见。”黎健看着司马民望,等待他的下文。
“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司马民望思索着说,“也不要惊动魏尚飞,必须有铁的证据才能下手。你转告检察长,明天上午,我和他一起给钟书记和曾省长汇报。”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司马拿起电话,里面传来钟萍热情爽朗的声音:“司马叔叔吗?我是钟萍呀。”
黎健见司马民望在打电话,就起身说:“您忙,我们先走了。”
司马民望边听电话,边向黎健他们挥了挥手。
宏达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内,钟萍正在兴奋地对着电话筒说:“我们公司今晚举行庆‘五—一’文艺晚会,特邀请您和林阿姨参加。我们开始扭亏增盈,职工情绪很高。我代表全体职工向您表示感谢。”
司马民望也非常高兴。他说:“钟萍,你干得不错呀,没有辜负省委和公司职工对你的期望。你们公司的两千万的集资款被追回,这是省委联合调查组全体同志的功劳,是反腐败促进经济建设的成果。要感谢,只能感谢省委,感谢调查组的全体同志。”
“好啦好啦,感谢谁都行,今晚您和林阿姨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晚会。”
“我和林阿姨一定争取来。”
“一言为定,我在公司门口恭候。”……
宏达公司大礼堂,文艺晚会正在进行。司马民望、林虹和钟萍坐在观众席的前排。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宏浑雄壮、《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感情激越。
司马民望他们被工人阶级的宏伟气势和真挚感情所感染。
这时,报幕小姐心情激动地向大家宣布:“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个特别节目。现在,请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司马民望和他的夫人林虹处长给我们演唱《纤夫的爱》,大家欢迎!”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钟萍连拉带推将司马民望和林虹送上了舞台。司马民望深情地望着林虹说:“我就给你献丑了。”林虹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司马民望的演唱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获得了热烈的掌声。林虹的演唱相当有功底。观众的掌声、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司马民望和林虹表演完刚走下台,秘书小苏就迎上说:“海天公司案件调查组的同志,有重要情况汇报,请您赶快去调查组驻地。”
“好,我马上就去。”司马民望边说边与钟萍握手告别……